顧婠婠立即回頭,推開衆人,跑進殿內,顏宋也跟在後頭。
殿內四處散落着滅了的燭臺,黑漆漆的一片,她命人趕緊拿新的燭臺過來。
“真是的,摔死老夫了。”
“誰,誰人在那兒!”顧婠婠有些慌張,拉扯着顏宋的衣袖,反應過來又一把放了。
“丫頭,快把老夫扶起來啊!”
顏宋才反應過來,上前把他扶起。微弱的燭光下,顧婠婠一點點看清那人的臉。那張熟悉的臉上,卻不是相同的眼神。
她有些害怕地往後退了退,怎麼,可能是……
顏宋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玉乾倒好又拿起了那根玉拐,朝着二人傻笑。
顧婠婠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拉扯着玉乾的衣袖,不肯鬆手,“你在幹什麼殿下!殿下——你快清醒點!”
玉乾用他顫顫巍巍的手扯開她,轉而失望搖頭,對這顏宋講道,“這姑娘家的,也不知是不是傻了。丫頭,咱不理會這人,陪老夫出去逛逛!”
顧婠婠的眼就那麼直勾勾地望着她,怕是除了疑惑更是恨她隱瞞玉乾現狀這一件事。
“你跟我出來!”她從玉乾手中奪過,顧婠婠從未如此失態過。
她還隱約聽見玉乾在身後喊,“丫頭,別走,還沒陪老夫去河邊釣魚?”
萬般無奈,誰料的今日,最重要的一日,會憑白髮生如此多的變數。她答應了玉清公主,午後她們交換身份後,便會立即回到這風吟殿。但要是那是顧婠婠還是糾纏不清,豈不是……
“殿下爲何會變成這樣?”
面對顧婠婠的逼問,她只能選擇如實回答,“殿下這病有些時日了,太醫雖開着藥,但也常出現此類心智不全的現象。時而心智如孩童,時而心智如同老人……”
她微提嗓音,側過臉留得一隻眼中的眼光犀利乾脆,“你即早知曉此事,爲何要對我隱瞞!?”
“顧小姐,說白了這是東宮的事。再者,是太子殿下要求的,將這事隱瞞。”
顧婠婠並不滿意她的回答,微揚下巴看向她,“你倒是推的一乾二淨,太子重病,你這個下人竟欺上瞞下,還有理了!”
“實話告訴顧小姐,這風吟殿上下皆知曉此事,但都閉口不提,只因這事並不光彩。顧小姐如今知曉了,是要去告訴貴妃娘娘嗎?”
顧婠婠眼中閃過一絲不確定,顯然顏宋問出的話指戳她痛楚,“自然不是,你把我想成何人了!我只是擔心殿下的病……”
她按着這局勢繼續說道,“那便好,顧小姐只當今日沒來過這風吟殿便可,殿下的事纔可以瞞過去。”
顧婠婠思慮着,“這——不對,方纔不是有位周國神醫嗎?你爲何要故意支開她!還是在你心中根本不想要阿乾清醒過來!你究竟居心何在!”
除了白城,竟連顧婠婠也覺得她會對玉乾不軌。實則,她在皇后面前隱瞞了太子的病,在風吟殿悉心照料他,從始至終,她都沒想過害誰。
顏宋整了整褶皺,口氣有些隨意,“理由,方纔殿前我已經說了。倘若顧小姐這樣想,我也沒法子。”
“如此說來,你來這風吟殿的意圖更是奇怪了。你分明和阿乾一點關係也沒,怎可能會好心來照顧他,你,你來這風吟殿究竟有何意圖!?”
她不喜解釋,也不喜讓別人理解,“其一,你問我,我並不一定要答;其二,我回答並不一定要說真話。既然如此,顧小姐問了也白問!”
顧婠婠雖說心中來氣,但論身份,她顏宋雖在這風吟殿當差,但還是顏太傅的後人,這宮中又都敬仰顏太傅,她是萬萬不能惹了她。況且,萬一她幕後之人是什麼有力的靠山,她豈不是還給她們顧家樹敵。
“好!我且看你有多少心思。我會留在此處,等那周國神醫過來,親自看了殿下再走!”
她輕笑一聲,道,“隨意。”
白城從殿內走出,拉扯着臉,手裡剛端進去的藥又重新拿回,看來殿內太子的情況並不是很好。
顧婠婠湊上去問,“殿下怎樣了?我要進去看看。”
白城很是禮貌地曲腿蹲身行禮,“顧小姐,殿下這會兒又發起脾氣來,您還是別進去了。”
顧婠婠嘆了口氣,在這風吟殿前來回地走,心中很是不安。另一邊,顏宋站在她身側,看着衆人不肯離去,心中更是不安。眼看着和約定的時間愈發近了,但顧婠婠還有白城絮梅反倒都還在這裡。
“白城,我來照顧殿下吧,昨日你也守了一夜,一定累了。”
白城嘴角呼哧出一口冷氣,輕蔑的態度,冷冷地朝她那兒一瞟。
“顏姑娘說這話,真是讓白城暖心。可白城之前說過,照顧殿下一事不勞姑娘費心。”
“白城——他現在只不過想找個人陪他出去走走,別給他吃藥,沒有用的。”
白城又一笑,“倒是一副瞭解殿下的樣子,只不過,殿下的事,我纔是最清楚的一個。”
白城的嫉妒心愈發重了,從她第一日來這風吟殿起,白城就不待見她,處處給她冷眼。除了爲情嫉妒這個解釋,她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原因了。只是,白城對他的情感,難不成就是來着風吟殿短短几月的時光,還是——有別的理由。
“婉婉!神醫來了!神醫來了!”
芙蓉在遠處長廊上就朝着這邊招手,她向來是如此雷厲風行。身後跟着的依舊是一個身着青衣,帶着淺色面紗的女子。只是,那女子是誰,是玲瓏還是玉清公主?
人慢慢走近,她的身上依舊沒有之前的那股子香氣,再看她的那一雙眼,雖然也是美麗動人,但已沒有之前那麼靈動活潑了。想必,他們已經交換了身份。可別在顧婠婠面前出現差錯!
“神醫,公主的病可治好了?”顧婠婠突然問起公主,顯然是心生疑惑。她仔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是周國人,會和顏宋有什麼關係?
那個神醫一襲青衣透着寒氣,默默點頭答道,“公主今日水土不服,心中鬱結難疏,纔會有咳血這一病症。服用幾日我開的藥方,再多去外面走動走動,此病便可痊癒。”
好在,玉清公主是真的懂醫術,才能對答如流,消去顧婠婠的疑慮。也好在,那病症只需多走幾日便可消除。
“殿下清醒了,殿下清醒了……”絮梅從裡頭滿是喜色地跑出來,手裡還握着那根玉拐,看來是真的。
“神醫,那我們趕緊進去吧!”顧婠婠剛想進屋,神醫確實一口拒絕了。
“且慢,我問診時不喜有人在身邊,所以,還是請小姐和諸位迴避。”
顧婠婠有些不情願,這周國的一個神醫竟還有那麼多的規矩,並不想要鬆口。
可聽絮梅接着說道,“其實——殿下也說了,這副樣子見顧小姐實在不雅,所以只請神醫一人進去。”
一人?只讓玉清公主一人進去,會不會有什麼問題?那太子不笨,萬一識出了她的身份,會不會……顏宋很是擔憂,但玉清公主依舊神態自若,執意要一人進去。
顧婠婠終於鬆口,“如此,那就有勞神醫,一定要治好殿下的病。”
神醫蹲身,隨着那一身青色的衣袂在風中飄起,她推開了門,也有一聲悅耳的響聲,但是與顏宋的不同。
因此,裡頭的人即使相隔甚遠,也可以聽出來着有誰,有幾人。
“殿下。”她弓着背不敢擡頭。
牀榻上那人換了姿勢,曲着腿看向她,“我與神醫倒是好緣分,之前歷盡千辛才找到神醫。沒想到這回卻在這玉都的皇宮中見面了。”
玉清公主一笑,卻又新生疑慮,“是,只是我不明白,當初,我分明已經給殿下解藥和剩餘的藥方,可殿下的這個病,怎麼還會……”
“與你無關,是我自己丟了藥。”
玉清公主眉頭一皺,玉乾這話分明漏洞百出,“你把藥丟了?!我分明囑咐過你,回到府裡立刻服下那顆黃色藥丸,就這一會兒,怎麼可能丟。還是——那藥,你給了別人……”
“丟了便是丟了,送?你覺得我會是拿性命開玩笑的人嗎?”
他的嘴角露着笑意,像是不在意,卻又能在深處感受到,那一絲的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