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堅決不承認自己小心眼:“我是怕你累着,又沒別的意思。”
沒有才怪!寧汐斜睨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了。
這麼久沒去鼎香樓,寧汐竟有些近鄉情怯的興奮雀躍和緊張。一路上也顧不上和容瑾說話,一直探頭往外張望。
容瑾心裡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故意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寧汐總算回過頭來:“嗓子不舒服麼?待會兒我去藥鋪子給你抓副藥。”
得到嬌妻關注的容瑾很可恥的繼續裝病:“嗯,頭也有點暈,大概是昨天晚上着涼了。”
一提到昨天晚上,寧汐的臉頓時紅了。昨天晚上,他非折騰着換姿勢鬧騰,結果,被子不知被踢到哪兒待着去了,不着涼纔是怪事……
馬車在鼎香樓的門前停了下來。
寧汐眼眸亮了起來,嘴角漾起愉快的笑意。好久不見了,鼎香樓!
容瑾眼睜睜的看着寧汐像只歡快的小鳥一般飛下了馬車,頭也不回的跑進了鼎香樓,頓時生出了“我竟然不如鼎香樓”的感慨。半晌,才悶悶的吩咐車伕調轉馬頭走了。
剛一進鼎香樓,熟悉的氣息迎面而來。
寧汐只覺得全身都異常的輕鬆,脣邊揚起燦爛的笑容,笑着嚷道:“孫掌櫃,我來了!”
正低頭撥弄算盤的孫掌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的擡頭看了一眼:“汐丫頭,你怎麼來了?”
寧汐被孫掌櫃的反應逗樂了,俏皮的應道:“怎麼,不歡迎我嗎?”
孫掌櫃呵呵笑了:“當然歡迎,就怕你現在做了容府的三少奶奶,做不來鼎香樓裡的事情了。”做廚子其實很辛苦,忙起來一站就是兩三個時辰。體力差一點的根本應付不來。
寧汐自信滿滿的笑道:“這怎麼可能。”
正說着話,廚子跑堂打雜的都圍攏過來了,爭相和寧汐打招呼。吵吵嚷嚷人聲鼎沸的,別提多熱鬧了。
容府裡的丫鬟婆子說話都是輕聲慢語的,主子們更是一個比一個矜持。哪有眼前這般鬧騰的光景。可說句實話,寧汐更喜歡待在這樣的環境裡。這樣真實的喧鬧,讓人覺得踏實極了。
張展瑜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寧汐被衆星捧月的圍在中間的情景,遙遙的看着寧汐小臉紅撲撲的興奮樣子,張展瑜啞然失笑,揚聲說道:“大家別鬧了,快些去做事。”
主廚一發話,衆人都老實多了,各自散開。
寧汐故意嘖嘖嘆氣:“張大哥現在可真威風啊!”
張展瑜笑了:“得了。你就別來取笑我了。走,我帶你去廚房。”寧汐欣然點頭應了。
她之前的廚房,早已給了別的廚子用。張展瑜便讓她和自己共用一個廚房,他們兩人相識多年,做事自有默契,也不需要多說什麼。各自忙碌起來。
張展瑜怕她應付不來,時不時的扭頭看她一眼:“要是覺得累,就歇會兒。”
寧汐嬌嗔道:“我哪有這麼嬌貴嘛!”
張展瑜失笑,不再多說。
寧汐嘴上雖然逞強,可這一忙就是大半天,漸漸便覺得手腳痠軟。不由得暗暗唾棄自己,才閒了沒幾天,竟然真的變嬌貴起來了。
寧汐也是個犟脾氣,一聲不吭的撐着忙到了結束。待歇息下來的時候,坐在凳子上連動都不想動了。
張展瑜看了心疼不已,特地做了幾樣寧汐愛吃的菜,親自端了放在寧汐面前,連米飯都親自盛好了,筷子也輕巧的放到了寧汐的右手邊。
寧汐窩心極了,又開起了玩笑:“虧得上官姐姐沒在這兒,不然,一定會吃我的醋了。”
張展瑜笑而不語,他對上官燕雖也溫柔,可從沒這般細緻入微過。
吃了飯之後,照例很有一兩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廚子們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說話。寧汐往張展瑜身邊湊了湊,小聲的問道:“張大哥,你和上官姐姐到底怎麼樣了?她四叔還不同意你們的事情嗎?”
張展瑜點點頭。上官遠打從一開始就竭力反對他和上官燕的親事,他連登門提親的機會都沒有。
寧汐忿忿的哼了一聲:“這都鬧騰半年多了吧!真沒見過這樣的,乾脆別理他了。反正你和上官姐姐情投意合,就是要成親,他又能怎麼樣?”
張展瑜嘆道:“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
上官家家族興旺,族人衆多。上官燕是這一輩最出色的廚藝傳人,被寄予厚望,親事根本不能自主。上官遠是上官燕的親叔叔,在上官家有很深的影響力,他堅持反對,也會影響到其他人的想法。
“那要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就這麼等下去吧!”寧汐皺起了眉頭:“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耽擱下去可不好。”不是隻有女子纔有青春,男人的青春一樣耽誤不得。
張展瑜抿緊了嘴脣:“我已經打算好了,等出了正月,就請師傅出面,替我到上官家去提親。”不管上官家那邊態度如何,他都要表現出誠意來。
寧汐點頭贊成:“對,先去登門提親再說。”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張展瑜背對着一時沒看見,寧汐卻是一愣,旋即驚喜的笑着起身喊道:“上官姐姐,你怎麼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剛一提上官燕,上官燕居然就來了。
上官燕似有滿腹心事,勉強擠出個笑容:“寧汐妹妹,你也在啊!”俏臉的臉龐竟有些憔悴之色。
寧汐心裡暗暗奇怪,卻很識趣的沒多問。
張展瑜見上官燕面色不對,心裡陡然一沉,輕聲問道:“燕兒,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上官燕咬着嘴脣,輕輕點頭。還沒張口說話,淚珠已經在眼中打轉了。
張展瑜心直直往下沉,面上反而愈發鎮定,溫柔的說道:“先別哭,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有事我來擔着。”
聽到這話,上官燕的眼淚頓時唰的流下來了。別說張展瑜被弄的慌了手腳,就連寧汐也愣住了。上官燕一直是個驕傲的女孩子,既倔強又好強。認識這麼久,還從來沒見過她在人前哭過。
寧汐連連衝張展瑜使眼色,上官燕哭成這樣,還不快些哄幾句。
張展瑜躊躇片刻,上前一步,從懷中掏了個帕子出來,默默的遞給上官燕。上官燕接過帕子,繼續哭。
寧汐無奈的聳聳肩,人和人果然不一樣,這要是換了容瑾,纔不會管周圍有沒有人,早就摟過來哄了。張展瑜果然還是臉皮太薄了!
飯廳裡還有幾個廚子伸長了脖子在看熱鬧,寧汐衝他們幾個使眼色。等幾個廚子走了之後,自己也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只可惜飯廳向來是沒有門的,每天人來人往,實在不算安靜之處。
寧汐想了想,也沒走遠。不管有誰走到附近,都被她用眼神支走了。
飯廳內,上官燕依舊在哭泣。張展瑜不擅長哄人,便耐心的在一旁等着。一直等到上官燕哭的嗓子都啞了,哭聲才漸漸停了。
張展瑜心疼的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上官燕吸吸鼻子:“我四叔……想讓我給三皇子殿下做妾。”
什麼?張展瑜先是一愣,旋即一臉鐵青,雙拳握的緊緊的,聲音裡滿是壓抑的怒火:“他親口跟你說的嗎?”
上官燕紅着眼圈點頭:“他中午特地到一品樓來和我說的,我剛和他大吵了一架,就跑來找你了。”
張展瑜面色難看極了,有種罵人的衝動。
上官遠果然利慾薰心,連自己的親侄女都要利用。去年就曾打過大皇子的主意,當時大皇子的心思都在寧汐身上,並沒理會這個茬。上官遠不得已才罷休。沒想到,不到一年功夫,竟又瞄準了三皇子……
張展瑜深呼吸口氣,竭力恢復冷靜理智:“這是他自己的打算,還是三皇子的意思?”
這其中的區別自然不小。如果只是上官遠一廂情願的打算,還有迴旋的餘地。要是三皇子也有這個意思,可就不妙了。說到底,他只是區區一個廚子,在堂堂皇子面前,簡直卑微如塵泥。哪有資格和三皇子較勁。
上官燕被問的懵住了。她剛一聽這個話音,便又急又氣的和上官遠吵了起來,哪裡顧得上問這些細節。
張展瑜見她也六神無主,也不忍心再問了,思忖片刻說道:“你先別急,你四叔應該還在一品樓吧!我這就去找他!”說着,拔腿就要走。
上官燕心裡一慌,不假思索的拉住了張展瑜的手:“不,你別去。”上官遠一直都不喜歡他,他就這麼不顧一切的找過去,肯定會被狠狠的羞辱一番……
兩人在一起時,一直髮乎情止乎禮,這樣親暱的拉手還是第一次。可張展瑜心裡卻無絲毫旖旎盪漾,只有一陣酸楚。
他凝視着上官燕哀慼的眼眸,緩緩的說道:“燕兒,我今天一定要去見你四叔。我要爲我們的幸福努力一回。”
這是張展瑜第一次如此深情溫柔的看着她。
上官燕的眼淚涌了出來,模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