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當東方天空又一次出現魚腹白,司馬赤子醒了過來。他驚奇地發現月辰坐在旁邊,但卻睡着了。青絲,襯着朝陽,格外好看。司馬赤子正欲坐起,手中的地核之心掉在地上,他馬上重新拾起。月辰卻醒了,道:“司馬,你醒了?這次比上一次好多了,你控制住它了?”
“嗯。”司馬赤子應了一聲。這時,蠱雕聞聲趕來。
“我有種預感,”月辰說,“龍穴可能也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蠱雕,你留在這裡等我們。”
“可是你們兩個如果遇上了危險,能應付得過來嗎?”蠱雕滿面愁色。
月辰轉對蠱雕道:“放心吧,蠱雕大哥,我們可以應付的。而且,你本是妖,進入了不周山的結界,肯定會被別人所察覺,蠱雕大哥,我知道你並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惡魔,但是你若是被發現了,天界定然不會饒過你,到時候,一定又會是一場惡戰。”
“可是……蠱雕還是有些猶豫,“呃……好吧!”
告別了蠱雕,月辰和司馬赤子便大步出村,即刻啓程。 月辰復又化爲青龍,載着司馬赤子向不周山飛去。
殷紅的朝霞浸染了東方的天空,茫茫大地依舊沉浸在沉沉的夜色之中。紅雲縱橫,橫跨天際,盡情綻放着恣意的激越,令人心潮澎湃。
落霞似乎更加深沉而令人眷戀,而朝霞總給人脆弱單薄的感覺。但是其實細想起來,朝霞、落日視覺上的差異並不大,也許是因爲落霞之後的黑夜更讓人思緒紛飛的原故,抑或是太喜歡李清照的那句“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罷了。
萬籟俱寂的黎明,輕輕吹過的清風,世間萬物。
這一刻,光影給人最強烈的感受就是地球的轉動。隨着天光愈亮,殷紅的雲霞開始變得耀眼,而越發清亮的天空中,紅雲如紗,曼妙地輕拂在天際。
朝霞代表着方向上的前進和心理上的接納,而落日的確是象徵着逝去的眷戀和對美好事物的疏離。失去的,往往纔是更令人留戀的,再一次的證明……
纔剛到山下便是一片殘破景象。月辰的心頭一顫,父親!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曾經幾百年興盛不衰的龍族,連神界也要忌憚幾分,如今到底怎麼了啊!
聯想到千百年來龍族在三界中的一個個仇家,月辰的臉色刷白。
最開始,是因爲有創世神龍——燭龍的威懾,所以他們倒是不能怎麼樣,後來,多多少少也還有父親撐起龍族,現在呢?父親怎麼樣了?月辰不敢再往下想了。
二人不由得吃了一驚,對視一眼,繼續不斷地向山上走去。
由於幾千年前被燭龍施下了結界,隔絕了一切法術,雖然此時結界已經將破,但是仍然有不小的威力。司馬赤子和月辰二人只好徒步上山,將沿途的破敗景象也看得更加真切。
隨處可見斷壁殘垣,還有一些仍然在燃燒,但是並沒有燃燒成灰燼的房樑橫在路中。
此時正是秋天,秋風瑟瑟,秋雨霏霏,飄飄灑灑。如絲,如絹,如霧,如煙。落在臉上涼絲絲,流進嘴裡,甜津津,像米酒,像蜂蜜,使人如醺,如夢,如癡,如醉。 “一聞戰鼓意氣生,猶能爲國平燕趙。”輕雨斜飛,單色的迷煙籠着心的哀。
秋風蕭瑟,層林盡染,一片金黃;陽光下,走在這密林之中,確有一番別樣味道……
秋,淒涼翻過那座山,僅僅是爲了迎接秋天。樹的禿頂,枯掉的葉子,離去的鳥兒,多麼淒涼的迎接方式。秋季真的是傷感的代名詞嗎?
落葉隨風飄落,掃過地面,除了塵土,不留下什麼,卻也不帶走什麼。用盡最後的力氣,舞出生命的精彩,唱出生命的絕唱。只留下稀稀拉拉的幾片樹葉掛在光禿禿的枝頭上……
多情自古傷離別,冷落清秋節。
不周山本來就幾乎只剩下陽壽將盡的老龍和剛剛出生的小龍,這回,山中更加寂靜,只能偶爾聽見老龍的悲鳴。
二人一路前行,不知不覺便到了龍穴。推開歪歪斜斜的門便進入了曾經金碧輝煌的大廳,而如今,此地到處是殘垣斷壁,昔日風光已不復存在。
只見奄奄一息的鐘鼓躺在一邊。月辰的眼淚忽地就掉了下來。
“你們……終於回來了,走……也不知道……說……說一聲……”鐘鼓笑着說,“傻丫頭……別……別哭!我陽壽將盡,結界也……也快破了,別傷心……高興點兒!”
鐘鼓用手給月辰擦了擦淚,繼而又對司馬赤子說:“小子,以後……以後月辰……就……就……交給你了。”
月辰早已淚如雨下:“爹,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唉……”鐘鼓嘆了一口氣,“這……這一切……是天皇……伏……伏羲……乾的,我……被他……打敗了,所以……這龍族……才……遭受了……滅頂之災啊!……是我太……無能……沒……沒有保護……好……龍族,保護好……不周山!”
司馬赤子和月辰文言一驚,月辰道:“爹,你休息一下吧,一定會好起來的。”
“傻丫頭……好不起來了……”鐘鼓又吐了一口血,“天皇……他利慾薰心……此時……不……不除,定成後患!我……估計……撐不了多久了……丫頭……爹此生……別無所求……只要你……一生快快樂樂……便好。其它……別無所求!”鐘鼓吐出了最後一口血。最後的囑咐迴盪在天邊,響徹不周山……
鐘鼓終於還是嚥了氣,化作無數小光點隨風飄去……月辰痛哭了一陣,昏了過去。司馬赤子一驚,他愣了一下,抱起月辰,把他放到了寢殿的千年玄冰牀上。
司馬赤子座在月辰牀邊,擡頭望向窗外那湛藍的天空。
三界中,試問,有多少人費盡一生思量,只爲自己所愛之人一世高枕無憂,到頭來,又剩下一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