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非主 八 深山裡的秘密
開車本來是件很輕鬆的事情,但這種事情一旦交給了鄭青芸去做的話,就成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而且到了那種鄉下的小鎮,沒有了車輛和限速的限制,我相信鄭青芸的開車技術一定會發揮得更加爐火純青。
所以我強烈要求接過了方向盤,這才使得這次六個小時的行程真正地開了六個小時纔到達目的地。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覺得可能我們只需要花兩個小時就會到達我跟她人生的目的地,天國。
田千村真的如同張福生說的那樣,是一個頗爲落後的村子,村子裡的半部分青壯年出去打工了,而且身處義務附近的這樣的小村,心靈手巧的女人們也是那些手工藝製作廠喜歡的人才們,我跟鄭青芸在村子裡來回逛了好久,卻只在村子裡發現了到處調皮的小孩跟坐在門口曬着太陽的老人們。
本來按計劃是應該知道這個村的村長了解下關於林馨的情況的,但是村長卻是一個80後新上任的村官,所以他完全不知道這個女人以前是否就是住在這個村子裡,不過好在他將我們引到了這個村的一位老婆婆面前,據他所說,這個老婆婆已經八十多歲了,在這裡恐怕生活了不下六十年,她纔是這個村子裡的百曉生。
那個老婆婆真的很老了,皮膚乾癟,眼眶深陷,不過人還是比較精神,耳朵不聾,說話也還比較有條理。我並沒有一開始就說明我來到這裡的原因,而是跟她隨便聊了聊當地的情況。
田千村是一個窮山村,這裡的土地裡似乎有種鹽的含量超標,導致這裡整塊的土地都不適合種植作物,否則產量很低,實在是入不敷出。所以這個村子裡的人大部分都沒有選擇待在家裡種田,而是男人外出打工,女人負責替義烏當地的手工藝市場製作東西,所以這裡只能看到孩童和老人。老人的老伴早就已經故去了,幾個兒子都在廣東和上海那邊打工,所以只有老人一個人住在這裡。
“老婆婆,你在這個村子裡待了多少年了?”氣氛已經烘托得差不多了,我也應該慢慢進入我的主題了。
“我啊,時間很久啦,算算看,我嫁到這個村子已經有六十七年了。”老婆婆露出沒有牙齒的微笑。
“那您是不是對這個村子的每家每戶都知道得很清楚啊?”
我提出了這個問題以後,就發現老婆婆的神色有點不對,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下頭反問了我們一句:“你們也是解放軍啊?”
解放軍?鄭青芸顯然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我倒是很快理解了老婆婆的意思,她說的解放軍,是警察的意思,看來張福生他們也是查到了這裡過。
老婆婆看我們不說話,估計以爲我們是默認了,繼續說道:“好幾年前我就已經說過了,那個女人是在這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來她爺爺奶奶死了,她就搬走了,跟一個城裡的小夥子結了婚,然後我就不知道啦。”
老婆婆嘴裡的這個女人,應該就是鄭青芸的母親林馨了,警察也並不是沒有調查到這裡,只是調查到了這裡以後線索卻也中斷了,老婆婆的幾句話,讓林馨的來歷成爲了現實,卻也成爲了一個不解之謎。
我總覺得這個老婆婆的話有些怪異,像是說了什麼不想說的話,給我的感覺就是她說的話半真半假,但又不知道哪句話是真的。但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要確認老婆婆話裡的人,是不是我手上照片裡的林馨,我讓鄭青芸把照片遞過來,然後交給了老婆婆:“您看看,您說的女人是這個人麼?”
老婆婆一看見那張照片,眼圈居然有些紅了,她撫摸着那張照片,喃喃自語着什麼,但是我沒有聽清,不過看樣子的確是林馨沒錯了。
此刻我的調查和警察一樣陷入僵局了,因爲線索到了這裡以後已經中斷了,那兩位撫養林馨的老人已經死掉了,我沒辦法找死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拉了拉旁邊的鄭青芸:“怎麼辦,這裡恐怕是調查不下去了,畢竟時間太久了。但是,我總覺得,這個老婆婆,隱藏了什麼東西。”
鄭青芸沒有說話,歪着頭想着些什麼,過了半響,對我說道:“我還是無條件相信你,所以,這次由我去負責將這件事情解決掉。”說完,直接往前一站,對着老婆婆問道:“老婆婆,你認識照片上的這兩個人是麼?”
我沒有說話,觀察起了老婆婆的表情。
“他們是我的父親和母親,所以我纔會找到這裡來,我想知道關於我母親的情況。”
情況在鄭青芸的這句話說出去的一瞬間完全改變了,我注意到了老婆婆眼裡神色的劇烈變化,她開始打量起了鄭青芸。我暗道一聲有戲,但腦子裡卻在想爲什麼這句話會有這麼大的能量,按理說這位老人應該跟林馨不熟纔對啊。
“前兩天我的父親被人殺掉了,我想要找到殺害我父親的兇手,所以現在我需要了解母親以前的情況,因爲有人說這兩個事情可能是有關連的,您如果知道什麼的話就請告訴我好麼,求求您了。”鄭青芸的話成了一顆重磅炸彈,重重的的打在了老人的心上,這句話不是我臆斷的,因爲老人的眼睛已經開始流出眼淚。
“華子,死了?”老人擡頭看向我,一隻手不停的撫摸着鄭青芸的頭髮。
聽到這句話,我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我也終於知道了爲什麼老人的話會給我一種半真半假的感覺,因爲事情的的確確發生過,但是主角卻是完全不一樣的主角。
那個被撫養長大的孩子,應該是鄭華纔對吧。
這個可能性纔是符合目前情況的推理啊,再深入一點的話,甚至可以說,這個老人才是撫養鄭華長大的那位老人吧。死去的老人不是兩個,還活着的另外一個人,就是面前的這位老婆婆了。
我對着老人點點頭,然後說道:“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女兒,今天我是來陪她到這裡找尋一點以前的線索的,您纔是以前將鄭華帶大的人吧。”
老人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話,只是看着鄭青芸,不停的打量着,一邊看一邊掉眼淚。
孤兒不是林馨,被撫養長大的也不是林馨,這整個故事裡的主角也不是林馨,而是她身邊的那個男人,鄭華,所有的一切故事,其實都是發生在鄭華身上的,但是,這個男人爲什麼會把這個故事的背景,“借”給了林馨?
鄭華的背景資料倒是頗爲正常,父母早亡,多年闖蕩,最後輾轉到了金華,開起了自己的工廠,使自己的生活逐漸安穩下來。然後,不知道從哪碰見的這個名叫林馨的女人,把自己的身份借給了她,兩人結婚開始過起了正常生活,但是一切都是好景不長,從四年前的失蹤案開始,到前幾天的謀殺案,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最終和鄭華一起成爲了悲劇的結尾。
問題的關鍵是,這個女人到底是從何而來,這個老人又是爲什麼要將謊言繼續下去?林馨,我翻了翻手裡的筆記本,卻發現大部分的內容全是林馨兩個字,整個故事最重要的環節,居然不再是鄭華的詭異死法,而是林馨這個女人莫名其妙的來歷了。
“哎,都是孽啊。”老人此刻居然說出了這句很狗血的電視劇對白,讓我覺得有些尷尬。“對那些人我的確沒有說實話,但是,孩子,對你我還是不能把這個謊言繼續下去了。”老人看着鄭青芸的目光裡滿是愛憐,就像是自己的孫女一樣。
“孩子,其實,真正地孤兒不是你的母親,而是你的父親,我是在村口邊的小河裡撿到他的,當時有着一個白色的布將他包裹着,布里面還夾着一些不知道什麼的書,我當時在河邊站了好久,都沒有人來找這個孩子,我就把這個孩子抱回了自己家裡,當時我的幾個孩子都已經長大了,外出打工,就我和老伴在家裡,也不愁吃的喝的,就把這個孩子拉扯大了。”老人回憶着,看着手裡的照片,似乎真的將鄭華當成了自己的親兒子一樣。
“華子是個很聽話的孩子,他到十六歲的時候就去外面打工掙錢了,後來自己開了小店子做小生意,生活過得不錯,也沒忘了我跟老闆兩個,還時不時回來看我們兩個。我到那個時候纔將他的來歷告訴了他,同時把當時他身邊的那本書一起交給了他。”
“書?什麼書?”我忙在筆記本里記上了一筆。
“我們哪識字啊,只知道寫了密密麻麻的東西,還有一些圖片什麼的,早就忘光啦。”老人的臉色說道這裡的時候突然就變了,我知道有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後來他就領了一個女人來了,就是這孩子的母親,也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女人。他告訴我如果以後有人來打聽這個女人的事情,那就把他自己的故事說成是她的就行。我也問過華子到底是爲什麼,但是華子不肯說,我也不勉強他,只是這個秘密保留了那麼多年,也該曬曬太陽了。這件事我也只對你們兩個說,希望你們還是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我有些累了,要去休息了,事情我只能講到這裡了。”老婆婆話說完,也不等我跟鄭青芸有反應,拿着凳子重新回了屋。
鄭青芸此刻有些愣愣的,顯然對老婆婆的話沒有理解,我跟她把詳細的過程重新梳理了一遍,她這才明白了這個事情的經過。
“也就是說,我的母親,來歷根本不明,就像是突然蹦出來的一樣?”她陷入了一種複雜的神情當中,我知道這也是必然的結果,我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註定要接受她母親不尋常的那些特徵。
“那個,”從屋子裡遠遠地飄來一聲:“你們能給我留下一張華子的照片麼?”老人的聲音有些孤寂,一個撫養了十幾年的兒子突然死亡的消息,顯然還是不能讓老人很好的接受。
鄭青芸默默地將照片留在了院子裡,然後和我一起準備駕車離開,能夠收穫的東西已經基本收穫了,甚至我們得知了很多警察都不知道的事實真相,但是不得不面對的是,我們隊那個女人的來歷還是一籌莫展,而且,多出了一個謎一樣的書。我感覺那可能是解釋一切的東西,所以當場要求回到別墅的三樓裡,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本被老婆婆提到的書。
“你覺得那本書是關於什麼的?”鄭青芸問我。
“不知道,但我有種預感,如果有了這本書,這件事情或許會得到全部的解釋。”
正要離開的時候,屋子裡的老太太又出來了,她撿起了一邊的照片,對我們喊了一句:“後山半腰上的小屋,你們去看看吧,這是我最後能幫助你們的了。”
我和鄭青芸同時一喜,相互對望一眼,上了汽車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