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在吵什麼?”
“不太清楚。”
乘着小趙去交費開藥之際,我與望注意到大廳的東角里圍着的一堆白大褂。有幾個好奇的上前想看個究竟,結果被他們給不客氣的轟開了。
望:“你看,院長也來了。”
我:“你認識。”
望:“對,去年我弟弟闌尾炎,他主的刀。”
而小趙同志在離開了十五分鐘之後,終於讓我看到他出現在門口。
小趙:“這是收據,藥我已經開了。”說完,這傢伙將手上的袋子遞到我們倆的面前。
我:“怎麼去了這麼久。”
小趙:“在門外碰到當兵時候我們班的班長了,我在部隊的時候多虧他照應我。”
望:“就是你常說的那個大個子,對吧。”
小趙:“對啊,就是那個善使雙槍的,自衛反擊戰裡他一個人兩把五四面對面解決了一個班的越南佬。”
望:“沒怪你,沒事的話我們走吧。”
小趙:“嗯。”
看到小趙一臉的喜氣,我有些納悶,不過仔細一想也沒什麼,都是一個戰壕裡蹲出來,誰見了誰不激動。所謂的人生四大鐵,不正是扛槍,下鄉、分贓和那啥嗎。
回到X光室邊上的科室,將三丫頭抱上輪椅,端木望一馬當先推着輪椅就往大廳方向走。
我們是緊隨其後,一行人剛進大廳,就看到一箇中年男子正在那塊地方與院長帶領的醫生們一起對峙着。
“那不是班長嗎?”小趙看了一眼那個男人,頭就再也沒轉回來。
“又怎麼了。”這一下,連望都有些好奇了。
“……要不要去看看。”看了看這陣式我說道:“白荷,你先把三丫頭推出去吧。”
“嗯。”白荷與望換了個班,她推着三丫頭出了大門,我與望跟着小趙走向他的指導員。
“老班長……”就在小趙開口的一剎那,那個男人從腰後拔出了兩支槍,幾乎沒有停頓的槍聲響徹大廳,我第一個反應是將望推倒在地,能夠拔槍殺人的主肯定不會在意這時候有沒有跳彈,而手槍跳彈的殺傷力足以對付在場的任何一個孩子。
當槍聲停止之後,我擡頭四處張望,發現剛剛還人滿爲患的大廳如今已是沒了人煙,一張輪椅橫在大廳中央,十多位醫生護士,還有那位院長老兄正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加上一地的血,讓我有一種看到超現實主義繪畫的感覺。
“老班長,你在幹嗎?!”小趙的聲音乾澀而嘶啞,因爲他的老班長正用槍指着他。
“……他們都該死。”男子面無表情的又開了一槍,正從偏門進來看情況的李大夫應聲倒下。
“班長!”
“趙卓越!給我閉嘴!”
“你在幹嗎?!大嫂不是就要生了嗎?!”
“……你大嫂現在就在那兒!”
男子的兩行熱淚奔涌而出,順着他的手指,還在場的我們三人看到了躺在排椅上的女子。
“她死了!難產死的!”
原本就被屍體刺激的不輕的望一聽,轉身吐的一塌糊塗。而小趙二話不說跪在地上就是連磕響頭,我這纔想到爲什麼醫院的院長也會在此時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這些王八蛋!我說了我會回家拿錢的啊!王八蛋!!我說先讓我老婆辦住院的啊!!”
子彈再一次傾瀉在屍體們的身上,我忍着胃裡的翻涌站起身:“這解決不了問題,你殺了他們,有沒有想過自己呢。”
“自己,我老婆孩子都死了!你他媽的還問我這種屁話?!”
“槍裡的子彈都打光了,要殺我,換個新彈夾吧。”
我平靜的看着男子與他手中指着我的槍,而他一動不動的抽泣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把槍指向一個孩子。”
哭夠了,他坐到了排椅上,手裡的槍換上了新彈夾,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把槍指向我。
“現在你走還來的及,你一個人走,應該能從陸路邊境線出去。”
我知道小趙是偵察連出身,他的班長也不會是初哥,要跑路我打賭全國警察都攔不住他。
“你似乎很懂。”男子看着我,我搖了搖頭:“美國小說裡有這麼寫。”
“……我能跑那兒去。”
“車臣,那兒打的火熱,以你的身手賺一筆賣命錢應該不難,之後找個歐洲小國安安靜靜的過一生……別回來了,你殺了這麼多人,警方不會放過你的。”
“不,我是軍人,我不能夠做逃兵。”
“道義可以理解你,但是法律絕對不會放過你。”我繼續着我的話題。
“死在這兒,那也好過死在其他地方。”
“……你是傻瓜!”聽着漸漸響起的警笛,我知道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我現在死了,也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世人我爲什麼要殺他們!”
“你瘋了嗎,你以爲自己是救世主嗎,你以爲報紙與電視會因爲你的事情而破壞剛剛開始的醫療改革嗎……”看着男人一臉堅毅的樣子我就想罵他娘,同時指着醫院大門外:“告訴你!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傳出去!新聞單位在此刻恐怕已經被管制!而我們這些目擊者在事後全都會被勒令封口!”
“不可能!”
“如果我是市長!不要說記者和攝像機,我連讓你在它們面前說一句話的權力都不會給你!醒醒吧!去年剛由退役軍人組成的特警隊裡的狙擊手恐怕已經在找制高點了!我的大兵,拜託你用腦子好好想想!”我指着自己的腦袋:“用子彈砸開你的頭蓋骨,各位的明天才會更加美好。”
“這種地方,用狙擊手沒有多大效果,一個神槍手就可以解決問題。”男子說到這裡,槍指了指小趙:“小趙,委屈一下,我不習慣用孩子做盾牌。”
小趙無聲的坐到了男子的左側,看樣子像是在擋住可能的子彈進入角度。
“你的話不像是一個孩子能夠說出來的,但是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的老婆孩子不能白死。”
“已經有十幾個死人下去陪他們了。”
“不夠!我們在前線流血犧牲,回到家還要讓老婆孩子流血犧牲!我們拼了性命保護的就是這些畜牲?!”
“最起碼我們不是。”
“可他們是!”
“他們只不過是金錢矇蔽了雙眼的傻瓜。”我努力的平靜下自己的心態:“在古代,你是英雄是壯士,但是在今天,你是殺人兇手,他們的罪過在此刻反而變的不那麼重要了。”
“……”
“我沒有讓你去投降,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今天只有兩條路可以選。”
“什麼?”
“要麼默默無聞的活下去,要麼默默無聞的死掉。”我擡起頭看着他。
只見男人笑了,雖然他的表情是算是哭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