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沒有再繼續等,她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揮霍,她要自己找上方家去。
方家門口有很多的人聚在此地,梵音怔愣片刻便擠進了人羣。
看家護院的小廝圍在門口,王媽媽正跪在地上,汗水溼透衣襟,整個人的臉都刷白無色,眼看着就要昏厥過去。
梵音驚愕的呆滯,隨後急忙衝了過去,方家的下人自當認識她,硬着頭皮也要上前攔住。
“讓我過去!”梵音嘶聲的喊,下人們拱手道:“楊大小姐您快走吧,王婆子惹惱了夫人……”
“這是我們楊家的下人,到底犯了什麼錯?即便是有錯也要我來處置,何時輪到你們讓她跪在這裡不允起身!這也是位上了年紀的媽媽,你們就忍心?”
梵音以爲王媽媽頂多是走了,可卻沒想到她被罰在這裡跪着。
無論王媽媽是否犯了什麼錯,這明顯都是方家的落井下石!
“是王婆子在方家內宅鬼鬼祟祟的偷東西,夫人只罰了她的跪已經是開恩了,若是換成別人,送了衙門進大獄!”下人趾高氣揚的嚷着,宣揚着方夫人的恩德,鄙視楊家下人的無恥。
周圍的百姓議論紛紛,梵音推開方家下人直接跑到王媽媽的身邊兒,“您起來,咱們走!”
“走、走不動了,我的腿已經跪的沒了知覺!”王媽媽推開梵音,“大小姐您走吧,老奴沒事,老奴什麼消息都沒聽到,拿銀子給了方家下人,他們告訴我的都不是實話,老奴終究還是被坑了,您快去忙着老爺的事,老奴不用您管。”
梵音的眼眶中蘊了溼潤,她蹲在地上,把王婆子的手放在肩上,“我背您走,絕不能讓您一個人留下!”
王婆子掙扎兩下也哭了起來,她身材肥胖,自家小姐怎能背得動?
梵音咬着牙硬挺起身,揹着王婆子一步又一步艱難的走着。
周圍的百姓即刻讓開了一條路,方家的下人湊在一起商議着該怎麼辦,更有人匆匆的跑回府裡去向方夫人通稟。
方夫人聽到這個消息登時暴跳如雷,“給她們攔住!把那個王婆子送了大牢裡去,楊志遠如今都已經成了死囚,她楊懷柳還有什麼資格在我的門前吵嚷?她若不肯放了那個婆子,那就把她們都抓起來!”
“夫人!”常媽媽在一旁安撫道:“就容她去吧,老爺已經與楊家撕破了臉,少爺也不會再惦記着楊家大小姐,您何必還這樣待她?”
方夫人滿臉都是不耐之色,“咱們必須要與楊家劃清了界限,否則老爺更是難辦!楊志遠本來就是老爺給帶到京中的人,如今那些人逼着老爺自己下手,就是要斷了老爺的後路,我這也是不得已!今兒是誰把王婆子放進來的?一概都給攆出去!”
常媽媽也沒了轍,剛要轉身去傳話,孰料就見一個影子朝着門口飛快的跑了出去。
本想隻身擋一擋,孰知方夫人也正巧看在眼中,拳捶桌案,指着門口的人喊道:“方靜之,你給我回來!”
方靜之衝出方家的門就看到梵音正陪着王婆子在蹣跚着走,他當即便吩咐下人,“備車!”
“少爺……”
“備車,聽到沒有?我的話都不肯聽?那就從方家滾出去!”方靜之初次大發雷霆的惱了,下人們也不敢耽擱,連忙去後方找人。
方靜之跑到梵音的身旁,看着她面頰留下的汗和目光中佈滿的血絲,心都已經碎了!
“懷柳,把她放下。”方靜之的阻攔讓梵音直盯盯的看着他,他也顧不得與梵音多解釋,即刻把王媽媽從梵音的背上扶下來,而此時下人已經推來了一輛拉貨的車,“少爺,奴才瞞着夫人給您送來的,楊大小姐,您快走吧。”
撂下這輛車,下人便匆匆的跑了,方靜之親自把王媽媽給扶上了車,王媽媽的眼淚已經止不住,手在爲梵音揉着後背,“大小姐,大小姐您這又是何必,老奴一條老命哪比得上您這嬌貴的身子。”
“什麼嬌貴的身子,以前勉強算得上是個官家小姐,如今便是成了囚犯的閨女,躲我都躲不及……何必還往我身邊兒湊?”梵音這後一句自是說給方靜之聽的。
方靜之看着她,“說這種話有何必要?咱們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再考慮這件事該怎麼辦。”
“方公子,這件事縣令大人是主判,您是縣令府的少爺,還是離我們遠一些爲好,免得沾染不清,爲你們家惹上麻煩。”梵音雖然話語硬氣,可這也無非是實話。
她並不想這樣對待方靜之,可她如今實在沒有寬容的心思去理解他人。
方靜之看着她心底滿是酸澀,“懷柳,我、我一定對你好……”
“您多保重。”梵音歇的差不多,擡起貨車的拉桿便往前拉着走,方靜之不肯離開,在一旁幫忙。
梵音越是艱難的走,她的眼淚涌的越兇,狠狠的把水珠憋回眼眶,卻仍舊止不住的掉下來。
她終究沒有了力氣,一下子就跌倒在地,方靜之連忙上前扶着她,梵音扭開身子,“別碰我。”
“懷柳,我能怎麼幫你?我這就去問我父親,你想知道什麼?我這就去問!”方靜之也有些歇斯底里,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今天得知楊志遠被自己父親下令捉拿,更是知道是死囚時,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想的不是楊志遠是否被冤枉,想的也不是自己父親是否判決的錯了,他想的第一件事便是楊懷柳,他還能不能再娶到她!
可如今看到她眼中的恨意,方靜之的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兒,他怨自己想不出辦法,更可笑的後悔爲何不早早的讓父母與楊家定親,或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了?
梵音本想即刻拒絕,話到嘴邊又停住。
頓了半晌,她看向方靜之,“我想見我父親。”
方靜之愣了,結結巴巴張了半天嘴都沒說出話來。
梵音一直看着他,“我要見父親,哪怕是最後一面,你能幫我嗎?”
“我……”方靜之力不從心,可看着梵音眼圈的紅,他硬是咬牙答應下來,“我試試!”
忠奉伯府中。
鐘行儼與鍾氏正在同忠奉伯沈晉武說着楊志遠的事。
“今兒一早才帶着楊懷柳回城內,沒想到才一轉眼就發生這麼大的事,”鍾氏沉着一張臉,“那一天她也與我說起楊志遠攥了什麼把柄,這是要滅口?”
沈晉武沒吭聲,鐘行儼看他道:“姐夫,這件事你打不打算插手?若是能拿到楊志遠手上的那份東西,你恐怕能翻一把身,玩次大的!”
沈晉武瞪他一眼,“玩個屁!說這些有用嗎?那東西呢?現在什麼東西都沒有,跟我說這些不是給老乞丐畫餅,能當飯吃?”
“你若點個頭,我這就去找!”鐘行儼說完,沈晉武擺了手,“你拿來東西,我立即點頭!”
鐘行儼譏諷的笑,“說你自己耗子膽就得了,你不點頭,我豈不是白費力氣?”
“胡扯!你不拿來能說服人的東西,我難道豁着一張老臉去保個小主簿?我丟不起那個人!”沈晉武今年已是五旬之人,他這輩子向來是一帆風順,唯獨這個小舅子,他實在是不敢恭維。
按照年歲,鐘行儼還沒有他的大兒子年歲大,可偏偏這小子輩分大,來到伯府不是耍無賴就是禍害一通甩鼻子走人。
他與鍾氏老夫少妻一輩子都沒吵過幾次架,每一次吵架都與鐘行儼有關。
一大早就跑上門,爲了個小主簿跟他扯了一個時辰,他好歹是大周國堂堂的忠奉伯,一個區區的小主簿……這不是笑話嘛!
鐘行儼看着鍾氏,“姐,你白吃人家一頓飯了?”
鍾氏的臉色當即撩下來,“行儼,你爲何這樣護着楊家?你不會是對那個楊懷柳……”
“我沒有。”鐘行儼當即擺手,“我娶誰也不能娶個火柴棍啊!我只是覺得讓宇文侯得逞了心裡不太舒服,楊志遠是負責審糧的,顯然他在這上大有手腳,昨晚上若不是我發現的早,恐怕您這位伯爺想出手都沒空了,只有心思抱着棺材板兒當鰥夫了!”
鍾氏埋怨的瞪他,心裡也對昨晚的火事存了怨,那一抹幽怨的目光看向忠奉伯,讓他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三個人誰都沒有先開口,終究是鍾氏先嘆了口氣,“差點兒被燒死,若真是死了也省了心,整天家裡大大小小的孩子操不完的心,跟這唯一的親弟弟也操不完的心,我這是什麼命呢……”
“行了,我管!”沈晉武即刻擺手讓鍾氏住嘴,他看向了鐘行儼,“只要你小子把那什麼楊志遠說的東西拿到我面前,這件事我豁出去老臉也辦了!”
“姐夫是個爺們兒!”鐘行儼豎了手指,沈晉武滿臉苦笑,“我是怕你姐姐先當了寡婦。”
鍾氏怨懟的目光中也含情脈脈,而此時鐘行儼早已經撒丫子離去,奔出忠奉伯府很快就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