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行儼認真的目光讓梵音的心豁然一震,她下意識的想要低頭,可鐘行儼攥緊的手讓她知道,她無法再遲疑。
“嫁不嫁,與你吃不吃有關係麼?”梵音心底明白他是在爲自己求安穩,可她剛剛心底一直都在想着他能平安無事,根本沒考慮他說成親結婚的事。
這時候突然一問,梵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過兩個月,父親守孝三年期到,我會全力爭去西北參戰,打它西夏國個狗孃養的,不過打仗說不準,萬一死了,你再嫁了我,就成了小寡婦了,那時候想後悔也沒轍,若是你不想嫁,留在敬文公主府,有公主爲你撐腰,宇文信總不敢衝到此地來騷擾你,我也放心。”
鐘行儼的回答讓梵音狠瞪他,“你娶我就爲了與宇文信較勁?”
“是,你嫁不嫁?”鐘行儼的調侃明擺着他是在口是心非,梵音狠打了他幾巴掌,鐘行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唉,我這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啊,偏偏這輩子遇上你。”
“討厭!”梵音搶過他手裡剩下的那一根蔥,狠狠的搓成一團猛的塞進鐘行儼的嘴裡,抹的他渾身都是,然後轉過身去不搭理他。
鐘行儼一臉笑模樣的把最後這一根嚼完,擦了一把嘴,“真甜啊!”
“壞蛋。”梵音不肯轉身,鐘行儼扯扯她的衣角,梵音還是不肯轉身。
“別逼着我現在動手動腳啊,你到底是嫁還是不嫁?說句話啊!”鐘行儼的逗弄讓梵音猛的一轉身,“嫁別人反而是禍害人家,就嫁給你,看宇文信到底敢不敢砍你的腦袋!”
“嘴硬,早就看上了小爺,不肯承認吧?”鐘行儼沒等再讓梵音回答,蹭的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即刻往淨房衝去,“你別走,等着回答我的問題……”
梵音在地上看他那副上躥下跳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笑,心裡卻對這兩天的事情格外驚詫,就要嫁給這個臭傢伙當媳婦兒了?
梵音有些不敢信,想起當初遇上鐘行儼,他就是寺廟裡偷自己素齋的賊,二人屢次相遇,卻總會不歡而散。
逗嘴吵架這麼多年,她也從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個丈夫。
父親與沈玉娘成親時,她心底的確是想到了鐘行儼,他沒有去,她心底總是少一些安全感。
發現自己被綁,她心底想到了鐘行儼,似乎在心中除了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會來救自己,而在他真的出現時,梵音承認自己心裡是暖的。
可誰讓父親已經與沈玉娘成親,她與鐘行儼是絕不可能的呢?
昨晚他抱着自己衝出大火,早上醒來時,看到他被燒的滿身是傷疤,梵音知道自己心裡的酸楚,跟隨着他來到敬文公主府,又聽她說起請太子做主婚人,梵音當時除卻驚呆之外,沒有了分毫的想法。
敬文公主逼着他吃掉一百根蔥,她心底只期望他不要出事,根本沒有去考慮婚不婚,似乎在心底,早已經默認了他吧?除了他,還真找不出一個合適自己的,要不然就湊合着?
這算湊合着嗎?
梵音覺得自己腦子很亂,她太累了,她什麼都不願多想,可這個傢伙一句喜歡自己都不提,只問嫁不嫁,更提及“小寡婦”,死鬼,一點兒好聽的話都不會說!
壞蛋!
自言自語的罵了鐘行儼半晌,梵音一根手指在地上畫了半晌的圈圈,在等着鐘行儼出來。
鐘行儼此時早已經從淨房出來換了一身衣裳,被敬文公主叫去私談。
“這衣裳還真合身,公主殿下不會是特意爲我準備的吧?”鐘行儼的逗弄讓敬文公主狠瞪他一眼,“跟你那個死撅的爹一模一樣,剩最後一根蔥還要擺架子問人家肯不肯嫁,明明心裡緊張的很,臉上卻是毫不在意的模樣,有意思麼?”
敬文公主提及懷遠大將軍時臉上也滿是怨懟,鐘行儼“嘶”了一聲,當年自家老頭子入了敬文公主的眼,二人之間也有股子外人說不清的情分。
二人的糾葛外人自當不知,可敬文公主這麼多年一直孤身一人,從沒選過駙馬。
若不是跟自家老頭子有點兒曖昧,鐘行儼也不會找上她,雖然這位公主脾性古怪,可她向來是有一說一,更是尊信守諾,也是越王惹不起的人,還算靠得住。
“總要問一問她心底樂意不樂意嘛,再說,我這麼好的男人,她怎麼會不同意?”鐘行儼一擡手,正磕在一旁的桌角,原本就一身傷疤,疼的他齜牙咧嘴。
“報應了吧?死鴨子嘴硬,與你爹一個樣子!”敬文公主三句話不離心儀的男人,“不過那個丫頭也很有性格,難怪你會喜歡她,敢動手打你的人,恐怕就她一個吧?”
“待我離開京城去西北軍中時,還望公主殿下能夠護佑着她。”鐘行儼收斂了自己的散漫,格外認真的拱手行禮。
“成了家你也不肯放棄那些毫無意義的名氣?你爹的將軍之名就那般重要麼?”敬文公主似心中也有多年的怨懟,說起此事帶了股子怨氣,“在家中有妻有子的閒散度日,爲鍾家傳遞香火,豈不更好?”
“那時豈不是任人踐踏,根本護不住妻兒?”鐘行儼看着敬文公主,“若我毫無價值,誰肯爲我撐腰?雙拳難敵四手,既是要成家娶親,我就更要拼出一片讓家人能安和度日的天地,否則哪裡算得了是個男人?”
“戰死沙場,家人豈不是更遭殃?”敬文公主似心中有悟,忍不住追問。
鐘行儼又散漫一笑,攤手道:“所以我纔來求公主殿下護佑她嘛!”
“這張嘴真討厭。”敬文公主瞪着他。
“我爹不也這樣?”鐘行儼話畢,敬文公主倒是笑了,“少往自己的顏面上貼金,你父親的女人緣可好得很,哪似你這般沒人敢嫁?”
“這不也已經有一個了?一個就夠了!”鐘行儼想起梵音有些坐不住凳子,“我就當公主殿下答應我了,先出去陪陪她,有媳婦兒了,總得在有生之年多膩一會兒,好歹留點兒念想,讓我戰場上也有點兒回憶。”
鐘行儼擠了擠眼睛便出門。
敬文公主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只是沉沉一嘆。
回憶?她守着回憶過了大半輩子,若是當年懷遠將軍也能像他兒子這般灑脫會是這麼樣子?
姻緣孽緣都是緣,就不知這兩個小傢伙兒會是什麼樣了。
敬文公主獨自一人在屋中靜靜的傷感,鐘行儼出門看到梵音時,她仍舊在地上蹲着畫圈圈。
“怎麼還不起來了?”鐘行儼伸手拽她,梵音苦澀着臉,“腳蹲麻了,動不了了。”
鐘行儼咧嘴嘲笑,蹲下身將她整個人抱起來,卻把梵音嚇了一跳,拳頭捶着他輕聲道:“快把我放下,你這是幹什麼呢,那麼多人看着!”
“看就看,馬上就成我媳婦兒了你還羞什麼?再過兩個月就出徵了,還不趁着熱乎勁兒多甜蜜一會兒?再說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抱着你。”鐘行儼舉着她就往後花園走,梵音又捶他兩下,隨即無奈一笑。
她和鐘行儼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正是他抱着自己殺人……
攤上這個傢伙,果真是沒好事!
依偎在他懷裡,由着他把自己抱到後花園的涼亭處,梵音這會兒心裡想的是家。不知道父親知道自己會嫁給鐘行儼時,會有什麼反應?
還有伯夫人,她又會是什麼反應?
梵音仔仔細細的想着每個人,鐘行儼看她那副認真的表情,嘀咕着,“想什麼呢?”
“在想他們知道這件事後,會怎麼辦。”梵音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坐在他對面的石凳上,用手杵着臉,“若是父親不同意怎麼辦?”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這次主婚的人是太子。”鐘行儼狡黠的笑着,“你還是把心放在肚子裡,只想着怎麼當媳婦兒就是了!”
梵音瞪他,“怎可能那麼輕鬆?你家中之事我除了伯夫人之外一無所知,其他人呢?從來沒聽你講過。”
“呃……這件事還是讓我大姐告訴你,我不樂意提他們。”鐘行儼撓了頭很快便轉移話題,“嘖嘖,要是明兒就能辦大婚典禮就好了,還得與大姐說,越快越好,等不了太久的時間啊!”
“不許轉移話題,爲何要伯夫人講?而你自己不肯說?”梵音看出他故意不提,不停的追問。
鐘行儼看着天,口中嘀咕着:“今天定親,兩天夠不夠安排婚事的?嫁衣好像沒那麼快做出來,三天呢?夠了吧?第四天大婚典禮?家中也需要佈置一下,那就五天……”
“鐘行儼!”梵音一吼,鐘行儼笑着道:“六天,六天絕對夠籌備婚事的時間了!”
“你逃避什麼?爲何你自己不肯說?”梵音氣的過去擰他耳朵,鐘行儼故作很疼,“我沒有不肯說啊?我都是在尋思着什麼時候與你大被同眠……哎喲,你輕點兒,你謀殺親夫啊!”
“你故意的!”
梵音狠擰一把便鬆手,鐘行儼揉着耳朵,梵音還要再問,他忽然臉色一青,忙道:“我還要吐!”
“你沒事吧?”梵音也嚇一跳,看着他急急忙忙往一旁跑,心中只是沉沉一嘆,無心再追問下去。
自己,就這麼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