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急急忙忙收拾了一通便跟着鐘行儼出門。
馬車駛出鍾家大門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心好似放飛的鴿子翱翔空中,格外的自由暢快,忍不住的哼起了小曲,讓騎在馬上的鐘行儼也跟着笑了起來。
方靜之的送行宴定在了邱月樓,籌辦的人是鐘行儼,一共兩桌席面設在了頂層最好的雅間之內,不但是楊志遠和沈玉娘、張文擎兄弟已經到齊,連帶着趙靖、趙月娥兄妹、林紅鈺、林慶軒兄妹也都會來到此地做個小聚。
二胖看到梵音進門立即衝了過來,現在年紀大了,不似五六歲時,還會粘在梵音的身上不下去,嬉笑着喊了一聲“懷柳姐”,沒等再多說什麼話就被張文擎給拽到後面,不讓他與梵音貼的太近。
二胖對自己大哥始終心有芥蒂,明明就是他內心作祟,卻偏攔着自己與懷柳姐親近,姐夫都沒有說什麼不樂意的話,他反倒比姐夫還更在意。
就是心裡有鬼,挺大個男人,活的一點兒不坦蕩。
二胖撇了撇嘴,站到一旁,梵音則拽着他到了女眷一桌,與沈玉孃親近了半晌,纔去看看自己的父親,楊志遠繃着臉,伸手指了指她,“進門半晌了纔想起我這個父親來?閨女就是養不熟!”
“爹,您這話說的我可不愛聽了,娘現在正懷着身子,我當然要先去探望一下、問候一下,何況您娶了娘以後,家裡的事都是娘說的算,我當然要先去給娘請安,才能再來看你了?”
梵音纔不在意楊志遠酸溜溜的話,指着他和沈玉娘笑着道:
“我這不叫養不熟,這叫有眼力價,趨勢逢迎會巴結,否則弟弟一生出來,爹就光尋思弟弟了,早把我忘了腦後,我還是趁機先巴結好娘,也算不白當一回楊家的姑奶奶,嘻嘻嘻……”
梵音說到後來自己都忍不住捂嘴笑,楊志遠被她的說辭搞的是又氣又樂,“這張小嘴,越來越厲害了,連我這個當爹的都頂不住你嘍!”
“不厲害?不厲害的話,在鍾家還不被欺負死?”梵音提到鍾家,沈玉娘則連忙把她又給叫回了女眷一桌,“可是遇上了什麼不順心的?別看你爹這麼說你,他啊,每天最少跟我念叨七八遍,就是惦記着你。”
沈玉娘替楊志遠說着好話,梵音哪能不理解她的心思?
她是楊志遠的填房媳婦兒,如今有了身孕,是最怕自己這個出身楊家的大小姐多心的,可其實她和楊志遠都心裡明白,她根本就不是楊志遠的親生女……
“我當然知道爹對我的好,剛纔說話也是逗他的,不然他哪會整天惦記着我?不過也別太爲我擔心,鍾家已經是那股子爛模樣了,您瞧我現在這副模樣也不會是被欺負的,我不惹人,也不會讓人來惹我。”
梵音用手撫了撫沈玉孃的小腹,嚇的沈玉娘旁邊的媽媽一大跳。
可見梵音滿面都是羨慕的神色,輕柔的小手格外的疼惜呵護,也才順了口氣松下心。
“姑爺待你可好?”沈玉娘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即便是門檻兒再高的人家又如何?只要自家的男人能撐起腰板來,疼愛媳婦兒,那就什麼麻煩都有解決的法子。
如若不然,那纔是最難過的日子……
梵音知道沈玉娘曾經爲此受過很大的苦,提到鐘行儼她還是連連點頭,“很好,時而還會配合着我演戲出氣,也不虧他混世魔王的名號。”
沈玉娘笑的很放心,她能這麼說,顯然是姑爺待她還不錯的。
趙靖和趙月娥兄妹這會兒也進了門,隨後林紅鈺兄妹二人也馬上便到。
梵音笑嘻嘻的看着趙靖和林紅鈺,“……眼瞅着就是一家人了,連來參加小聚也都這樣心有靈犀的前後腳,可是很快就能吃上你們的喜酒了?”
林紅鈺原本被凍紅的一張小臉這會兒是徹底的紅透了,卻是被羞的,跑過來輕打了梵音一下,“嫁了人,越發的不規矩了,什麼話都能說出口,羞不羞?”
“羞什麼?你也不瞧瞧我嫁的是誰,能學出好來嗎?”梵音往鐘行儼那一桌瞄了一眼,鐘行儼正在與楊志遠、張文擎兄弟說着事,瞧他臉上一派正色的模樣,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
趙靖和林慶軒爲沈玉娘行了禮,隨後便去了另一席。
林紅鈺把梵音拽到一旁,低聲的說起了越王府的孝雅郡主,“……前陣子母親帶我參加一個夫人小聚,她也露面了,我是第一次見,模樣端莊大氣,說話聲音柔的人骨頭都酥了,特意邀了前去小聚的各家夫人蔘加她的大婚,這帖子是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了,我娘還在發愁,這大婚之禮去還是不去。”
林紅鈺特意說起孝雅郡主,顯然也是林夫人特意讓她試探幾句。
梵音這邊兒牽着鍾家,而林家現在與趙家要攀親,而趙家與忠奉伯府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這裡外裡的林家也自當要靠攏忠奉伯府,是怕去了孝雅郡主與宇文信的大婚,會惹伯夫人不高興。
“去,有什麼不能去的?記得孃家人要偷婆家的禮,你可眼睛賊點兒,多拿好物件!”梵音這一說,林紅鈺倒愣了,“還有這樣的禮?”
趙月娥在一旁偷偷的笑,“你聽她胡說,明明就是她自己惦記着,送了禮還怕虧本。”
林紅鈺氣惱的嘟着嘴,也是她心氣太認真了,不過讓梵音這麼一攪和,她還真不覺得這件事是多大的麻煩了,亦或許是她們都太緊張了?
梵音拋開這個話題不談,與沈玉娘嘮叨起鍾家的兩位嫂子,一個是笑裡藏刀、陰險毒辣,一個是火爆脾氣,好賴不分,“這倆人折騰的我一天腦袋都疼,不過三嫂子那裡我也找到對付她的法子了,只是二嫂那裡……我感覺不是那麼容易對付,說不定會拿什麼法子來折騰我。”
“素齋樓的事,你還弄不弄了?我這些天一直都在算攢的銀子夠不夠入股的。”趙月娥心性簡單點兒,也是年紀小,還不懂婆家的這些髒亂事。
“弄,今兒回去我就讓四爺幫着快點兒弄起來。”梵音對這件事還是格外認真的,因爲她心底一直惦記着吾難師太。
沈玉娘皺着眉,“那種笑裡藏刀的人,你要小心點兒了,現在姑爺還在,若姑爺真的出征離開家,恐怕你就更危險。”
“到時我會想辦法,二房的嫂子和那位侄女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梵音撅着嘴,“沒有在家時候那麼輕鬆快活了。”
“大了,戀不得家了。”沈玉娘這一說,連林紅鈺也跟着惆悵起來,她也是即將要嫁的人了,這些時日被揪着學這個、學那個,累的小臉都抽抽了。
原本的喜慶心思,現在是一點兒都沒了……
兩桌人各說各的、各談各的,可是嘮了好半晌,梵音卻突然發現一個問題,方靜之怎麼還沒到?他今兒可是正主啊!
方靜之此時正在家中面對着方夫人跪着。
他想要出去,可惜方夫人卻以死相逼,絕對不容許他與梵音等人相聚。
“你明日就要離家遠赴他鄉,今日家中擺好了桌席你卻要走?方靜之,你還拿不拿這個家當家?你還是否肯認我這個母親?啊?”
方夫人的手狠狠的捶着放有茶碗的桌案,蒼白的髮鬢如雪,眼角密密麻麻的細皺爬滿了她整個面頰,若是梵音在這裡看到她,一定會大吃一驚。
方夫人可僅僅是四旬的婦人,如今的狀態看起來好像一個花甲老婦般滄桑疲憊。
“娘,我不過是與同伴吃一頓飯就回來陪您。”方靜之被逼的無可奈何,父親得知他要與鐘行儼和楊志遠等人相聚,氣的暴跳如雷,當即便走。
而方夫人則舉起了一把刀要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僵持了半個時辰都不允方靜之出門。
她的這幅做派,方靜之並不驚愕恐懼,自父親的仕途一步步走下坡路,方夫人時不時都會上演一出割腕的戲碼,讓整個方府的人驚慌失措,苦求連連。
時至今日,好似方夫人再舉起刀來要自殺,已經沒有多少下人是真的害怕,而是不得已的演出在意和祈求夫人不要做傻事的戲了。
“你居然要去見楊懷柳那個死丫頭,我告訴你,有我在一天,你休想與她再有什麼瓜葛,她都已經是嫁了的婦人了,卻不知相夫教子,還與你勾勾搭搭,牽的你魂兒都飛了,根本就是沒安好心,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沒有弄死她,她簡直就是咱們家的剋星,禍害!”
方夫人的狂躁讓方靜之無可奈何,他的心中忽然有一股厭煩涌上。
自己父親一步步不順正是因爲他心不正,難道楊志遠和懷柳被父親害死,她們就不是剋星了?
不想再與母親有什麼爭辯,方靜之突然站起身,方夫人嚇一跳,立即吼道:“你跪下!”
“我不跪。”方靜之的淡漠讓方夫人恐懼,方靜之看着母親這幅模樣,臉上現出的都是無奈和憐憫:
“娘,不要再拿割腕來嚇唬我了,明日我就走了,我早已答應他們今天要去赴約,那我就必須要去,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您若是還認我這個兒子,就不要讓我當一個不識人心的歹毒惡人,整日活在你們的忿恨當中,我已經快瘋了!就讓我自由自在的活一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