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宣大吃一驚,問:“那女人這麼厲害?”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女人應該是我父皇的暗衛隊長啊。”陳秋娘連忙回答葉宣。她方纔搜腸刮肚纔想起前日裡跟張賜一起在柳村看星星,哦不,看月亮的時候,柳承以爲張賜是採花賊,穿了一身夜行衣來英雄救美,被張賜識破了身份。那時,張賜提到了柳承的師父雲啓。
她記得張賜說過:蜀中劍術第一人,青城無塵道長,如今已仙逝;另外,川渝第一俠潘小虎,如今應該有五十來歲;剩下一人便是蜀帝身邊的暗衛隊長:雲啓。據說這位,劍術超羣,劍法華麗,但從未有人見過她出手,她出手,對方必死。
當時,她內心中勾畫出的雲啓是一個冷麪酷哥,不苟言笑,一柄長劍不離身,劍出鞘就會見血封喉。可是後來張賜打破了她對於暗衛高手的想象,那雲啓居然是個冷漠的大美女。而且這大美女像是很鍾情於孟昶,便用這樣一種身份時時刻刻都呆在那個男人身邊。於是嘛,就跟費小憐頗有過節。
如今看這美婦人的氣勢,以及她執劍的姿態跟柳承系出一撤,陳秋娘大概斷定這女子就是那雲啓了。雲啓那人劍術極高,連張賜都得很。
“你父皇的暗衛隊長?女的?”葉宣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由得嘀咕一句,才驟然想到,立刻驚呼一聲:“啊,雲啓。”
“不行,得讓他們住手。”陳秋娘跨步出去。葉宣一把將她拉住,說,“你攪和什麼?這些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這些是敵人的小嘍囉,如果這些人死了。我們就麼有了對手,那戲怎麼唱下去?還是九大家族知道寶藏所在?”陳秋娘試探葉宣。
葉宣搖搖頭說:“你家張賜說不知道的啊,老不死的們也似乎不知道的樣子。”
陳秋娘沒在多跟葉宣說話。而是在門口朗聲喊道:“術,你可曾聽說。蜀中劍術第一人,青城無塵道長?”
本來劍拔弩張的情勢,因爲陳秋娘這嬌聲一喊而陡然有了緩解。不光是那美婦人斜睨了她一眼,那術手中長劍在手,沒看過來,卻還是朗聲回答:“我在北地曾聽聞。”
“那川渝第一俠潘小虎,你又可曾聽說過?”陳秋娘又朗聲問。
“潘小虎俠名在外,曾出了川渝。在中原大地懲惡除奸。當年,遼人舉兵來犯,潘小虎大俠是襄助我主破強敵的。術自然敬佩不已。”那術又回答。
“那術既對江湖中事頗爲清楚,想必蜀中除了潘小虎、無塵道長之外,劍術最高之人,你也是知道的吧?”陳秋娘問出了這一句,那術也是聰明人,一聽到陳秋娘的提示臉色就變了,再過來看眼前這冷若冰霜的美婦人,就少了幾分底氣。但她到底不是一般的小嘍囉。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朗聲回答說:“自然是關中第一劍客滄海先生的大弟子云啓了。”
“那你又可知那雲啓是什麼人?是男是女?”陳秋娘這會兒聲音不疾不徐,因爲她看得出眼前的形勢已經緩和了不少。
術說:“回稟公子。雲啓乃蜀王孟昶的暗衛隊長。沒有人見過她什麼樣子,不過,據說貌美絕不輸給花蕊夫人。”
陳秋娘呵呵一笑,說:“既是如此,你覺得你贏得了雲啓麼?你也是聰敏人,可別不自量力,多生事端了。”
術呆立在原地,陳秋娘已經對月娘說:“我累了,我們進屋看書去吧。”
葉宣假扮的月娘這會兒也是呆若木雞。陳秋娘喊了兩聲,他才反應過來連忙跟上她。
屋外很安靜。方纔的刀兵劍戟的碰撞聲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落日將宮牆染上詭異的紅。這時光靜謐得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
陳秋娘帶着月娘一路暢行無阻回到了房間裡,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了一冊食貨志,卻是一行字也看不進去。
“我想不通。”站在一旁好一會兒的葉宣說了這麼一句。
“沒什麼想不通的,雲啓不是你們的人,若是術他們死了,我就看不到我的敵人水到底多深了。”陳秋娘的拿了竹籤蘸了茶水在桌上寫字。
葉宣動了動嘴脣,想說:“這種運籌帷幄的事哪裡是你一個姑娘玩的,這種事就交給我們吧,你好好幸福。”
但是,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去。因爲他眼前的這個女子不一般,這個女娃是太陽一樣的存在,璀璨奪目。他的智慧與勇氣超越了太多的人。再說了,她那樣愛那個男人,依照她的個性便不會袖手旁觀的。
葉宣站在桌子旁邊兀自想了很多。他想起他被長老會的人關起來,派了月來讓他去一趟。他去了,他那一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全是焦急,他說:“她被擄走了,本來一切在我掌控之中。但是長老會的人橫插了一腳,那些人在臨邛跟丟了人,你務必要找到她,保護她。”
“你放心了。我會盡力的。”葉宣拍胸脯保證。
“不是盡力,是一定。”張賜十分急切地說,爾後又低低地補充了一句:“她是我的命,她不在,我活着也沒有意義。”
那一瞬間,葉宣如同遭受了雷擊。
曾經,他也想過可以像爹爹遇見孃親那樣,遇見一個女子,讓他甘願一生一世都呵護她,甚至可以爲她獻出生命。可是這麼些年,他走過很多地方,見識過形形色色的女子,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生出一生一世只這一人,縱使千難萬險也要與她白頭到來的心思。直到他遇見了陳秋娘,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她那樣不同,但覺眼前一亮,只覺得時時刻刻都想着她,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笑得周圍的人都覺得他莫名其妙。
他遇見了這麼一個女子,卻偏偏是自己一起長大的兄弟的摯愛。而且,他以爲張賜這一生已經註定,再不會困頓於兒女情長,畢竟這個人十二歲就通過九大家族的族長考覈,正式接任了族長。這個男人鮮少露出一點的笑容,也沒什麼朋友,更少與人親近,就是他的親人也琢磨不透這個人的舉動。有人說他是歷任九大家族族長裡最冷酷無情心狠手辣的一個。
但是就是這麼一個男子,這會兒卻不像是說笑話一樣對他說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娃是他的命。葉宣愣了片刻,對他許下承諾說一定會保她平安。他轉身離開,着手佈置保護陳秋娘。可是,他心理真的好嫉妒張賜,能夠遇見可以讓他奮不顧身的女子。
他懷着一絲的僥倖,希望這個女子對他並沒有任何的意思。可是,她親口對他說了“爲了守護他,即使是逆天而行也在所不惜”,葉宣知道自己一絲機會都沒有了。他徹底敗了,他羨慕張賜,羨慕縱使他處境艱難,卻還能在有生之年尋到這人世中難得的珍寶,尋到一個知心之人。
“好了,你也別琢磨了。”陳秋娘看他不語,呆了許久,便出聲提醒他。
他這纔回過神來,說:“我沒琢磨什麼,只是想雲啓會不會殺了他們。”
“這就看術上不上道了。”陳秋娘將手中書冊放到了一旁,抓了毛筆在竹簡上胡亂塗着。
“你說這雲啓原本就住在這宮中麼?”葉宣畢竟是堂堂葉家未來的繼承人,只是片刻的失神與情緒失控,這再轉過身來,就已經是雲淡風輕,平靜如水了。
陳秋娘搖搖頭,說:“她應該不在宮中,這裡雖然是她愛的那人所住過的地方,但也是她的傷心地。況且,早在蜀還沒有被滅之前,她就因爲對我父皇情根深種,再也沒辦法好好保護他,就將隊長交給了天涯,爾後,她四處雲遊去了。我料想她不曾走遠,但也來不得救我父皇。最終,我父皇命喪汴京。她或者時不時會要來憑弔一番。再說了,她若住在宮中,昨日就發難了,何至於等到今日呢?”
葉宣點點頭,便又琢磨起雲啓出現的目的,並且這雲啓不可能是趙氏兄弟的人,也不可能是九大家族的人。那麼,到底是誰的人呢?
“會不會就是知曉寶藏秘密的人呢?”葉宣忽然提出這個可能。
陳秋娘讚許地點點頭說:“嗯,有可能,不過,也有別的可能啊。”
“什麼可能?”葉宣抓了抓腦袋。他總覺得這女娃真不簡單,每次他只想到一二點,她卻不斷能想到一二點,更能想到三四五六七。
“不好說啊,也許雲啓是受人之託而來,也許單純就是看不慣有人在這個地方自以爲是,也許她還真的知曉寶藏的秘密。”陳秋娘打太極一樣回答了等於沒回答。
葉宣聽完陳秋娘這滴水不漏的回答,只要詢問哪一種可能性更大時,忽然有一黑衣人從屋頂上倏然躥下就站在她窗前。
陳秋娘本能起身後退,那監視她的幾個護衛看到了立刻就跟他動手。那人一柄長劍在手,劍法空靈飄渺,一劍揮出,跟他動手的人,手腕全部被劃傷,兵器落了一地。
“秋娘,跟我走。”他跳了過來,急切地說了這麼一句,一柄劍卻向葉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