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蘇樂已經得到了五塊錢,他找到最近的投幣電話,投幣後撥通了老乞丐當初留給他的號碼,看到了號碼旁邊模模糊糊的兩個字——高手。還沒等蘇樂說話,那邊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道:“來應聘幫工的嗎?包吃包住,每月四百!其他條件免談!”蘇樂心說我還沒搞清怎麼回事呢,這位大叔也太心急了一點吧。可聽到對方的條件,蘇樂心中不由一動,包吃包住,每月四百,這條件聽起來好像不錯,他眼前可謂是走投無路了。蘇樂平時雖然嘻嘻哈哈,可他也有自尊心,他纔不願意回頭去找舅舅幫忙呢。如果這樣就返回惠南,又有些不甘心。老乞丐給自己留下了這個電話,應該是給自己指點名師的,剛好人家招工,乾脆過去看看。如果條件合適就幹兩個月,賺點錢也好回去,運氣好的話,還能跟這位高手學點東西。如果工作不如意,至少也落個白吃白住。
有了這樣的想法,蘇樂心裡頓時就有了主意,他笑道:“對啊,我就是應聘幫工的,您能告訴我具體地址嗎?”
“肉聯廠食堂,南武市肉聯廠,搞清楚啊,旁邊就是冷庫,雲安省第一監獄旁邊那家!”
“嗯,我這就過去!”
對方的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來了看看再說!”
蘇樂掛了電話,看到馬路對面有四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在那裡盯着他。
蘇樂沿着馬路快步向東走去,他往東,那四名叫花子也往東,蘇樂一掉頭又朝西,四個叫花子也趕緊往西。蘇樂暗叫麻煩,看來今天真是得罪了那幫乞丐,這四名乞丐顯然是衝着自己來的。
蘇樂舒展了一下雙臂,停下腳步,四名乞丐看到他停下,也在那邊停了下來。蘇樂原地做了個轉身動作,然後朝四名乞丐笑了笑,撒腳丫子就跑!在敵衆我寡的前提下,三十六計走爲上,蘇樂的奔跑能力一直都是他的強項,剛纔成功從小偷手裡爲那對母子奪回錢包,就是依靠了他超強的奔跑能力。蘇樂對自己的能力頗爲自信,甩掉這四名乞丐應該沒什麼問題,這四名乞丐全都沒穿鞋,其中一個還拄着柺棍兒,看起來是個瘸子。
蘇樂沿着大馬路一路狂奔,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一個事實,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那四名乞丐的奔跑能力超乎他的想象。最牛的要數那個瘸子,兩條腿不一樣長,但是奔跑的頻率絕對超人一等。如果不看他的兩條腿,肯定以爲他是在騎馬,身體一上一下,起伏有致。
蘇樂審時度勢,沿着大街跑,根本沒有任何的優勢,他從前面拐進了小巷,哪兒路況不好,他就往哪兒鑽,這叫揚長避短,你們都光着腳板,今兒不跟你們玩公路賽,咱們搞搞拉力賽。
事實證明,蘇樂對形勢的估計還有不足,四個光腳的乞丐腳底板的耐磨程度遠超常人,雖然蘇樂有意把他們帶到了粗糙的路面,可人家仍舊甩開大腳丫子飛奔,速度絲毫不減。
那瘸腿乞丐一馬當先,蘇樂一邊跑一邊回頭,和四名乞丐始終保持着這樣的距離,對方沒能把他追上,可他也沒能力把對方甩開。
就在蘇樂準備穿過這條英才巷,衝向對面那條馬路的時候,一輛破破爛爛的紅色三輪把巷口給堵住了,三輪車上又下來兩名乞丐。蘇樂這下有點傻眼了,後有追兵前有阻截,在別人的團隊配合面前,他的單兵作戰顯然落了下風。
瘸腿乞丐看到己方人馬已經將蘇樂堵住,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腳步也慢了下來。
蘇樂這小子應變也是奇快,跟着呵呵笑了起來:“大叔,還別說,您跑得還真快,就您這水平,根本不用當乞丐啊,簡直應該去參加殘奧會。”
“寒磣我?”瘸腿乞丐手中的柺杖拄在地面上,發出篤篤的聲響,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蘇樂,“小子,你膽兒夠肥的啊,居然跑到我們的地面上討飯吃,你懂不懂規矩?”
蘇樂笑道:“大叔,我還真不懂規矩,其實我壓根就不是幹你們這一行的,剛纔的事情只是一場誤會。”
瘸腿乞丐冷笑道:“誤會?瞧你這身裝扮,分明就是吃這碗飯的。”
蘇樂真是欲哭無淚,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如果說不是乞丐只怕也沒人相信,蘇樂道:“我剛纔就是不巧佔了你們的地兒,連三分鐘都不到。大叔,我年輕不懂事,您別跟我一般計較,今兒這事您就高擡貴手一次吧。”好漢不吃眼前虧,該低頭的時候必須要低頭。
瘸腿乞丐道:“咱們出來跑江湖的,不管哪行都得懂規矩,不是我瘸九斤欺負你這小孩子,是你小子先踩到我的地盤上。”
蘇樂笑容不變:“大叔,我總共就收了五塊,一塊被我花了,還剩四塊全都還給您,權當是見面禮,大家交個朋友。”
瘸九斤道:“小子,你倒是識時務。得,伸手不打笑臉人,我今兒可以放過你,不過,我這麼多兄弟都看着,我要是就這麼把你放了,以後還怎麼服衆?”他擡起自己的那條瘸腿,踏在右側的牆壁上,指了指自己的襠下:“你從下面鑽過去,今天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蘇樂哈哈笑道:“大叔,您開玩笑啊?”
瘸九斤怪眼一翻:“開你孃的玩笑!鑽還是不鑽?”
蘇樂點了點頭,他忽然道:“鑽你姥姥!”說話的時候轉身就跑,臨近那三輪的時候,他騰空跳了起來,抓住三輪車的上方,成功爬上三輪車的車頂,片刻不停又跳了下去,落地時已經在三輪車的那一頭。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關鍵時刻,有副好身板往往可以扭轉困境。
一名乞丐揮動手中的竹棍狠狠抽打在蘇樂的背上,蘇樂痛得齜牙咧嘴,後背被抽出一條長長的血痕。他強忍疼痛,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前方的地下通道。
等瘸九斤幾個人衝出小巷的時候,蘇樂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了。
南武市肉聯廠過去曾經是這座城市的香餑餑,不過那是在計劃經濟時代,市場經濟大潮的衝擊,讓這座曾經輝煌一時的國營大廠迅速衰落下來。肉聯廠周圍的冷庫大都對外出租,門前的道路和空地上停滿了大貨車和冷櫃車,顯得雜亂無序,非常繁忙。
蘇樂從入口走了進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大約一千平方的殺豬大棚。殺豬大棚內空空蕩蕩,因爲每天殺豬都是在早晨,所以這會兒根本看不到殺豬的場面,只剩下一排排的鐵架和鐵鉤。
殺豬大棚南邊有一排房子,就是肉聯廠食堂了。
蘇樂探頭探腦地走了過去,看到門前有一位胖大嬸正在那兒洗大腸,老遠就聞到一股腥臭味。蘇樂對此並不抗拒,他打小在春風街長大,乾的又是小餐館,什麼沒見過,又有什麼沒聞過。
蘇樂嘴巴向來很甜,雖然從來到南武之後受到了接二連三的打擊,可他樂觀的情緒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阿姨!”
胖大嬸擡起頭來,一雙小眼睛虎視眈眈地看着他:“你叫誰?”
蘇樂愣了一下,眼前這位的確很胖,至少二百斤,紅撲撲的臉上沒有一丁點兒褶子,對於胖子的年齡,蘇樂往往缺乏正確的判斷。人家一擡頭,他才感覺這位胖大嬸可能沒多大:“呃……”
“你剛叫我阿姨?我有那麼老嗎?”胖大嬸霍然站起身來,一雙油膩的胖手擦都不擦就叉在腰上,小眼睛就快從眼眶裡瞪出來了,“人家才二十歲,你居然叫我阿姨,你是弱視還是弱智啊?”胖大嬸氣兒極度不順。
蘇樂心說壞了,自己這眼力咋就那麼差呢?不過她說二十歲,還真看不出來,這胸脯,這肚子,這屁股,要說十月懷胎他也相信啊。望着眼前這位,蘇樂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女人的有些部位並不是越大越好。蘇樂眉開眼笑道:“大姐,您別生氣,我們家鄉那兒見到女孩子都尊稱阿姨,其實您看起來跟我妹差不多。”
“真的?”
蘇樂道:“我都不認識您,何必騙您啊!您要是不說自己二十歲,我還以爲你才十六歲呢。”心中卻不厚道地想,十六加二十還差不多,別說三十六,說你四十我都信。
“哈哈哈!”胖大嬸,哦,不對,應該是胖大姐,看來也是個直腸子,剛纔對蘇樂還橫眉冷對呢,這會兒又被他逗得喜笑顏開了。
胖大姐樂完了,一轉身就進屋去了,蘇樂還沒來得及問她話呢,好在沒多久胖大姐又從裡面出來了,手裡還拿着兩個鮮肉包子,遞給蘇樂道:“趁着熱乎,拿着吃吧。年紀輕輕的,有手有腳,幹啥不好,幹嗎要飯啊!”
蘇樂接過兩個大肉包子,原本還是挺開心的,可聽到最後一句話,敢情這位胖大姐把自己當成叫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