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普通的廚師也明白,清遠黑鬃鵝是做燒鵝的上好材料,燒鵝是嶺南名菜,可是工序頗爲複雜,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成這道菜可能性應該不大。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這個一隻面對案板始終沒有太大動作的屠衍滔。看到這個人的樣子,多數人都認爲他可能是要中途棄權了,時間眼看過去了一半,就在半個小時的鐘聲敲響之後,屠衍滔終於動作了起來。
他揮動手中廚刀,落到穩準乾淨,斬去鵝掌翅尖,用清水將掏空的鵝腹沖洗乾淨,將剛纔弄了半個小時的味汁從後方開口處灌入鵝的腹腔,再用特製的燒鵝針將開口封住,這樣鵝肉腹腔就密閉起來,味汁不會漏出。
根據他的製作步驟來看,他烹製的應該是深井燒鵝,可對這道菜有研究的廚師都知道,時間肯定不夠,他還要利用氣槍將鵝肉的脂肪層下層組織分離開來,經過沸水燙,冷涼後塗抹脆皮水,掛起風乾的步驟,最後纔是掛爐烤制。
現場雖然提供了烤箱,但是想在半個小時內的時間內完成全部步驟根本沒有任何可能。這個屠衍滔實在是有趣,剛纔半個小時的時間幾乎被他白白浪費掉了,其實就算是一個小時也不夠他完成這道深井燒鵝的。
屠衍滔仍然不慌不忙,在鵝身上塗抹了特製材料之後,他將這隻鵝放在一邊,轉而去處理剛剛剁好的鵝翅和鵝掌,先將鵝掌鵝翅焯水,然後換了一把小刀,小刀極不常見,寸許長度,寬約兩分,這柄小刀是他隨身攜帶,只見屠衍滔將小刀插入鵝掌內,然後刀尖輕輕一抖,將鵝掌內的骨頭輕鬆挑取出來。他剔骨的方法非常奇怪,和常見的十字花刀剔骨的方法不同。
在屠衍滔開始剔骨的剎那,現場越來越多的目光已經被他吸引過去。鵝掌脫骨還算常見,可是鵝翅脫骨就不是普通廚師能夠做到的,屠衍滔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已經完成了他的全部工序。
屠衍滔將事先調配的湯汁用針管灌入鵝掌和鵝翅內,剔骨後的鵝掌和鵝翅重新變得飽滿起來,屠衍滔將開口扎死,然後將鵝掌和鵝翅上籠蒸熟。
時間只剩下十五分鐘了,有的選手已經開始做收尾工作。龍櫻所做的酸梅鵝已經散發出濃郁的甜香味道,她最後一次向鍋中加水放糖,再有五分鐘這道菜就可以完工。
鵝肝早已煮熟,放在冰箱內冷涼鎮好,青芥辣、尚湯、魚露、味精、美極鮮醬油、香醋、綿白糖調好味碟待用,剩下的只是切片裝盤了。
屠衍滔面前的那隻鵝仍然沒有開始上爐,即便是他剛剛表現出的出衆刀工讓不少人歎爲觀止,但是刀工並不代表一切,烹飪是一門綜合藝術,真正優秀的廚師講究的是技藝均衡,就算屠衍滔有再好的廚藝,如果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做好兩道菜,那麼他所面臨的也必將是被淘汰的結局。
已經有選手提前做好了菜餚。
屠衍滔終於回到那隻光鵝前,應他的要求現場端來了一隻烤爐,很常見的烤爐,戶外燒烤常用的那種,難道他要當衆烤鵝?只是這麼短的時間內又怎麼能夠保證將這隻鵝烤熟?
果木炭燃燒正熊,屠衍滔林將一罈酒放在烤架旁,打開了那壇酒,酒是濃烈的高粱燒,一開壇,濃郁的酒香就瀰漫在整個賽場內。
屠衍滔將光鵝包裹在錫箔紙內,然後來到烤架旁。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因爲其他選手的工序都已經接近尾聲,只有屠衍滔這邊是剛剛開始,他的舉動已經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在場人都想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在剩下的十三分鐘內是怎麼將這隻粗加工的光鵝烤熟?
屠衍滔將裹在錫箔紙內的光鵝放在烤架上,然後拿起酒勺從酒罈內舀了一勺高粱燒,均勻澆在燒烤爐內,淡藍色的火苗躥升起來,他又舀了一勺高粱燒,仰首大口大口飲了進去,然後突然對着烤爐噴了出去,酒霧瀰漫,遇火迅速引燃,頃刻間藍色的火苗已經從四面八方將錫箔紙內的烤鵝包圍屠,屠衍滔雙掌揮舞,隔空連續發掌,伴隨着他出掌的動作,火焰不同改變着形狀和軌跡。遠遠望去如同有兩條盤旋沸騰的火龍圍繞着錫箔紙內的那隻鵝瘋狂舞動。
現場鴉雀無聲,在場的烹飪界名家高人有很多,其中不乏滿載元、龍庭璧這樣見多識廣的宗師級人物,可是沒幾個見過這樣做菜的場面,誰都知道屠衍滔做得是燒鵝,可是誰也沒見過這樣做燒鵝的,食材再尋常不過,烤爐再尋常不過,甚至連一旁的高粱燒也是尋常到了極點,但是三樣尋常的東西被聚集在了一起,竟然迸發出這樣奇幻美妙的效果。
蘇樂卻在此時起身離開,他看到了藏身在觀衆席中的莊窮,莊窮和所有人一樣看得專注認真,他的表情顯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好!”沉寂的現場被叫好聲打破,然後有人率先鼓起掌來,現場的掌聲此起彼伏。屠衍滔顯然已經成了這場比賽的唯一主角。他氣定神閒地站在烤爐旁,時而噴酒,時而雙掌揮出,在人們眼中無跡可尋,無法控制的火焰,在他的面前卻如同被馴服了一般,隨着他的動作變幻出不同的火勢圖案。
蘇樂來到孔祥宇的身邊,這位青年神父剛纔終究按捺不住率先叫起好來,他是爲兒時的好友喝彩助威。看到蘇樂過來,孔祥宇激動地揮了揮拳頭道:“怎樣?哈哈,我就說過他是最出色的!”
蘇樂道:“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孔祥宇因爲蘇樂的話意識到自己有些開心過頭了,他訕訕笑了笑,身爲一個神父是不該在公衆場合表現得這樣激動的。
蘇樂望着比賽場威風八面的屠衍滔,遠遠望去如同駕馭着兩條火龍,現場絢到了極致酷到了極致,蘇樂低聲道:“你的這位朋友該不是魔法師吧?”
孔祥宇道:“我不知道,我都十五年沒見過他了。”
蘇樂在心底暗自感嘆,這貨一定是個變戲法的。
距離比賽結束還剩下五分鐘的時候,屠衍滔暫時離開烤架,打開蒸籠,取出其中的鵝掌和鵝翅,鵝掌和鵝翅全都飽脹起來,如果再過一會兒只怕裡面的汁水就會脹裂出來,屠衍滔對火候掌控得極其精準。
他將這四樣東西放在準備好的盤內,包上一層保鮮膜,然後迅速放入冰箱的冷凍室內速凍。完成這一步驟,又重新回到烤架旁,揭開烤鵝外面的錫箔紙,頓時間香氣四溢,但是烤鵝因爲被包裹在錫箔紙內,所以色彩很淺,並沒有常見烤鵝那種讓人賞心悅目的金棕色。
屠衍滔打開一瓶紅酒,均勻倒在烤鵝的表面,這時候時間還剩下不到四分鐘,有人已經開始幫忙倒計時了。
屠衍滔站在烤架前,舀了一勺高粱燒,然後揮灑出去,酒水在空中灑出一條弧線,他的左掌拍擊出去,隔空擊打在這酒線之上,烤爐上方酒霧瀰漫,爐火遇到酒霧形成了一片淡藍色的濛濛光暈。光暈很快就擴展到烤鵝的身上,眼看着烤鵝外皮的顏色由淺變深,如同變戲法一般。
現場傳來一聲聲的驚呼,屠衍滔的雙掌體貼近烤爐,火焰突然從他的掌心激發出來。膽小的觀衆嚇得閉上了眼睛,不得了了,這廚師的手被燒着了,可屠衍滔的臉色毫無異狀,雙掌乍合乍分,火光和藍色光暈倏然消散,他的雙手完好無損,那隻燒鵝冒着熱氣,鵝身的顏色油光透亮,單單是視覺已經勾起了人們的食慾,讓人口舌生津。
屠衍滔將燒鵝取下烤爐,放在砧板之上,他擡起頭看了看現場的時鐘,距離結束還剩下兩分鐘,對他來說足夠完成最後斬件上盤的工序。
別說現場的觀衆,甚至連比賽的其他選手此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屠衍滔的身上,但凡事都有例外。龍櫻仍然專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她沉穩的心態讓人歎服,剛纔在衆所矚目的時候,龍櫻沒有被現場形形色色的目光所幹擾,有條不紊地進行烹飪,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屠衍滔吸引,唯獨她仍然做到心無旁騖,周圍不時發出的驚歎聲和喝彩聲似乎都跟她沒有任何的關係,比賽一刻沒有結束,她就不會關注其他的事情。
滿載元仍然留意着龍櫻,看到她此時的表現,臉上不禁流露出欣賞之色。這麼年輕的一個女孩子,在現場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這份沉穩的心態實屬難得。
龍櫻將冰凍的鵝肝切片裝盤,她下刀均勻,沒有任何的花刀噱頭,務求每一刀都實實在在,精確無誤。雪白的瓷盤內,碎冰襯底,鮮花、香草、橙片組成盤上小景,中間每三片鵝肝疊放一處,襯以鮮嫩紫蘇葉,錯落有致擺放,就像龍櫻給人的感覺一樣脫俗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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