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部分員工還沒有正式開工，但是公司的高層們已經開始了忙碌。包括遠在王業老家信口市的王小娟，她可是負責2.5萬人的招工工作，自然輕鬆不了。
而且，這種大型招工，顯然不會順順利利的，各種小插曲不斷。
……
陳縣，劉集鎮，正月初四。
“自力，你們學校是六號開學吧，娘先給你收拾一下東西。回到學校，可要好好學習，就剩下半年了，要是今年再考不上大學，可怎麼辦啊。”老孃嘮叨道。
劉自力今年19歲，陳縣中學學生，高三複讀生。去年的時候，他考了300分出頭，自然是沒有考上大學。
無奈之下，選擇了復讀一年，要求不高，能考到四五百分，上個大專就行。
他復讀時，目標已經選好了，讀信口師範，這是本地的學校，錄取分比較低，有個450分以上就差不多了。
三年就能畢業，而且畢業後可以回來當個教師。要是放到以前，劉自力寧願出去打工，也不願意回來當個老師。
但現在不一樣了呀，自己堂哥劉曉光就是鎮上小學的老師，一個月工資加上補貼，到手四五千。
這可比去南方城市打工掙得多了，而且吃住在家，很方便。
所以劉自力的目標也瞄準了信口師範，準備今年復讀一年，努努力考上這個學校。
可是，半年復讀下來，劉自力沮喪地發現，自己確實不是讀書的料子。放假前的模擬考，他才考了330分，這距離450分，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呢。
更關鍵的是，自己復讀了半年，成績幾乎沒有什麼提升。
那麼，年後再回學校努力半年，有用嗎？
估計半年後的高考，又要失望一次吧。
這次春節放假回來，劉自力考慮了好幾天，也和鎮上的朋友見面聊過幾次。
那些當初的初中同學，沒讀高中，直接出去打工的小夥伴，現在一個個都有出息了。
從南方大城市回來，個個穿着新潮時尚的衣服，據說一年下來都能攢個兩三萬。回來後天天下館子，想買什麼就買什麼，連抽菸都是十塊錢的帝豪！
這也讓劉自力羨慕不已，自己還要考父母養活呢，一個月生活費才300塊。別說抽菸，吃飯時都不捨得加一個雞腿！
看着自己老孃在忙碌地爲自己收拾衣服，劉自力嘴角顫動幾下，猶豫了半天，最後才鼓氣勇氣說：“娘，我年後不想回學校了。”
“啥？你說啥？”劉自力老孃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是說，我不想再讀書了，我年後想和鎮上的人一起去南方打工，去羊城去鵬城！”心一橫，劉自力大聲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爹本來在院子中忙活呢，也聽到了兒子的話，連忙走進堂屋，急切地說道：“你這孩子，還有半年就高考了，怎麼就突然不想讀書了呢？
打工有什麼好的，累死累活的一年也就掙兩三萬，看看你堂哥劉曉光，每天就教半天課，一個月輕輕鬆鬆就是四五千。一年下來就是五六萬啊！
而且還找了個漂亮的女朋友，過完春節就打算結婚了。你不是也想考那個學校嗎？將來畢業了也回鎮上當個老師，又體面工資又高，比打工強多了！”
劉自力苦笑一聲，說道：“爹，娘，我沒告訴你們，年前的模擬考，我才考了330分，再讀半年也不可能考上信口師範。我也想像曉光哥那樣啊，可是我考不上有什麼辦法呢。”
聽完劉自力的話，他爹孃都啞然了。
孩子說的也對啊，現在當老師雖然好，可是根本沒能力考上，這有什麼辦法呢。
“那就白讀這麼多年書了？和那些初中畢業的一起去打工，一個月掙兩三千塊？”老爹還是有點不甘心。
“我去年就拿到高中畢業證了啊，我聽那些老同學說了，高中文憑還是有點用的，有些正規的大廠子，要求必須高中畢業，工資還能高一點。一個月三四千，應該差不多吧。”
劉自力這也是謀而後動了，把門道都打聽得一清二楚。
“哎，你才19啊，連信口市都沒去過幾次呢，一下子要跑那麼遠，去什麼羊城鵬城的，讓娘怎麼放心啊。”劉自力老孃擔心地說道。
“怕什麼啊，我到時跟着小軍去鵬城好了，他去年在羊城，說過完年不回羊城了，直接去鵬城，那邊的工資還高一點。小軍在那邊混了兩三年了，知道怎麼找工作，我跟着他就行了。”
劉自力解釋道，其實他心裡也很虛。他口裡的小軍，是他的初中同學，當初兩人一起畢業，劉自力上了高中，小軍就直接去了南方打工。
這次過年回來，劉自力特意去找了他，打聽門道。相比鎮上別的外出打工的人，小軍顯然混得不如意。
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夾克，雖然鼻子都凍紅了，但皮夾克還是敞着懷，露出裡面的紅色羊毛衫！
劉自力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小軍第一年外出打工，回來過年時買的。當時小軍還給他吹噓，說是在羊城什麼白馬市場買的，好幾百一件呢。
這也讓劉自力羨慕不已，他還從來沒有穿過這麼貴的衣服呢。
“自力來了，抽支菸！”小軍看到老同學也很高興，連忙給他讓煙。
鎮上小青年都是這習慣，劉自力並不怎麼會抽菸，不過也不能拒絕，否則就是不給別人面子。
接過來一看，五塊錢的紅旗渠，比別人的帝豪低一個檔次啊。
談起打工的情況，小軍嘆了口氣。
“不好乾了啊，現在那邊工廠招工很亂的，說是給三千工資，結果七扣八扣，每個月能拿到手兩千就不錯了。”
“兩千也不少了啊，工廠不是包吃包住嗎？”劉自力不死心地說道。
“是啊，以前還覺得不錯，前兩天我遇到你堂哥劉曉光了。這才發現，還是讀大學好啊。現在鎮上誰見了他不喊一聲劉老師，關鍵是收入高啊。一個月四五千，這在我們工廠，是車間主任的收入了！”小軍感嘆地說道。
“可是我們考不上大學啊，就不是那塊料！我也想好了，年後也去南方打工，不讀了。”劉自力咬着牙說道。
小軍聽了，驚訝道：“你都進重點高中了，怎麼會考不上大學。”
陳縣中學是省重點高中，升學率還是蠻高的，所以在鄉下，都感覺進了陳縣中學就肯定能考上大學。對了，劉自力的堂哥，劉曉光也是從陳縣中學考上信口師範的。
不過，小軍不知道的是，陳縣中學，每年畢業班一共有十五六個班，每個班足足有一百多號人！
而真正能考到大專線以上的學生，也就60%左右，而劉自力，卻是屬於另外的40%。
劉自力苦笑一聲：“你不懂，反正就是沒有什麼希望考上，我都想好久了，剩下這半年時間也別浪費了。年後你走的時候喊上我吧，我們一起去打工。”
看他下定了決心，小軍也沒再勸他，只是點了點頭。
……
劉自力的爹孃見他打定主意不讀書了，也是唉聲嘆氣，他們沒什麼文化，不知道到底是該勸孩子再努努力讀半年好，還是讓孩子去南方打工好。
不過既然劉自力都說了，再讀半年也考不上，那也就算了吧，有個高中畢業證，就是出去打工也好找工作一點。
“哎，咱們鎮上的黑娃好像在外面混得很好啊，要不我去打聽打聽，讓他年後帶着自力出去。”劉自力老爹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
黑娃原來在鎮上是跑車的，買了輛二手面包車，專門跑鎮上到縣城。不過後來出了一次車禍，賺的那點錢全賠進去了，索性也不跑車了，去了南方打工。
也就去了半年吧，不得不佩服黑娃就是腦瓜子靈活，這種能人到了哪都能混出頭。
這次回來，基本上整個鎮子都知道了，黑娃現在月入過萬！上次在鎮上，劉自力老爹還遇見了黑娃，確實混得不錯，能看出來，翻毛領的羽絨服，手上戴着大金戒指。
給劉自力老爹讓的煙都是外國煙，說是什麼萬寶路，香江買的！
跟着這種能人混，總比跟着小軍那樣的小屁孩強多了吧。
劉自力想了想，感覺也對，小軍自己也不一定能找到工作呢，讓自己老爹去黑娃那打探一下消息也好，說不定就多了一條門路呢。
……
黑娃這次回來，確實是意氣風發，他這人還是有點小聰明的。自從出了車禍，賠了錢後，就去了鵬城打工。
在廠子裡幹了一個月後，黑娃感覺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枯燥而又繁複的流水線工作，每個月也就掙兩三千，這能夠幹嘛的呀。
特別是在鵬城這個大都市裡，黑娃見識了什麼叫真正的紙醉金迷，什麼才叫有錢人的生活。
當然了，他並沒有親身體驗過，只是聽工廠裡的同事們描述的。
那纔是他想要過的日子啊！
一次偶然的機會，黑娃認識了一個“能人”，找到了一條發財大計。那就是做中介，幫助工廠招工，介紹一個工人進去就是一千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