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定遠道:“信我們自然是信得過你的,我等也相信女兒國還不至去勾結黑吉斯,只是這事以後追究起來,揹負在我們頭上的罪名我們可承受不起,這事往小了說是欺上瞞下,往大了說那就是兵變!是要滅族的!”
我這才霍然開朗,郭定遠無意中終於把實話說出來了——他們倒不是一味地想和我作對,也不是真擔心女兒國那邊出什麼問題,而是擔心自己背了黑鍋。一找到這個癥結所在,我頓時又有了底氣:“事先我不是和衆位就說過了嗎?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郭定遠仍舊是搖頭道:“我也說過了,這個後果小史將軍你擔不起!”
我不動聲色道:“我怎麼就擔不起了?”
郭定遠道:“小史將軍入伍不久,犯下什麼過錯情有可原,元帥他老人家也絕不會真認爲憑你一句話就能調動左路軍15萬人馬出城,他必定會以爲是我們這羣老傢伙在趁機興風作浪,到時候倒黴的是誰還不是一目瞭然?”
我一拍桌子道:“郭將軍,你這麼說也把我史迪載瞧得忒小了吧?”
郭定遠一愣,沒料到我竟會突然爆發,遲疑道:“我是說……”
我擺手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說我一個小孩子惹了禍,事後只會往大人身後一躲了之是嗎?”
“這……”
我冷丁道:“我和史老元帥是什麼關係?”
郭定遠道:“全軍人盡皆知,這還用說嗎?”
“好,那麼我問你,史老元帥他是不是一個只會偏袒自己子弟的老糊塗?”
郭定遠訥訥道:“……當然不是。”
我心說你當然不敢說是,而且事實上史存道也確實做到了秉公執法公正無私——當然,就算藏私也絕不會讓外人看出來,眼見對方終於陷入了被動,我趁勝追擊道:“那你剛纔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我爺爺竟會爲了孫子把屎盆子都扣在衆位頭上嗎?”
“這……我可沒這麼說。”
我語氣緩和下來道:“在座的各位年紀最小的都是我的兄長,大多是我的前輩,有的甚至我叫聲爺爺也不爲過,你們平時對我愛護有加我是知道的,但是你們不服我也是事實。”
“這……”郭定遠剛想說話我制止了他道:“郭將軍不必掩飾,你們不服我是應該的,23歲的左前將軍說出去只能是笑柄,問題是這不是我想當的呀,更不是仗着我爺爺,其中怎麼回事大家心裡都清楚。”
郭定遠尷尬道:“小史將軍這麼說就太讓我等汗顏了。”
我接着說:“我迫不得已當上了這個左前將軍,碰巧又和女兒國有點淵源,想爲我們洪烈帝國出點力,這有錯嗎?”
郭定遠一聽我這話又轉回來了,委婉道:“非是我等不相信小史將軍的能力,劍神之威在軍中有目共睹,只是這擅自用兵的事我們實在是做不了主。”
我不耐煩道:“說了歸齊你們還是怕擔責任唄,既然你知道我爺爺的爲人,你還擔心什麼呢?我把話說在這,事後他要找各位麻煩,我一定以死保全大家。”
郭定遠道:“這個……我給小史將軍提個醒,如果老元帥真要翻臉無情,你或許真有性命之憂……”
我嘿嘿一笑道:“郭將軍以爲我爺爺真捨得殺我?”
“呃……”郭定遠大概只是想嚇唬我一下,沒想到我搶先把話挑明瞭,我板起臉道:“就算我爺爺真要殺我,皇上也得答應才行,說句厚臉皮的話,咱們洪烈軍現在還不能沒有我吧?”
“呃呃……”郭定遠完全被我HOLD住了,可能是我太不按常理出牌,先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再是迫之以威,現在乾脆肆無忌憚起來,誰都明白,史存道肯定不敢殺我,別說我是他孫子,就算我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也不行,但是衆將沒料到我竟倚小賣小,把自己擺在了奇貨可居的位置,這臉皮但凡沒有信州的城牆那麼厚,絕對做不出這種事來。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我索性更加露骨道:“我爺爺已經80歲了,難免有時候犯老糊塗,各位都是將軍,肯定知道有句話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就是要替他抓住這個機會,首先你們不用怕背黑鍋,這口鍋我自覺還是背得動的,其次各位也不用怕因爲這事影響了前程,再過三五年這元帥的位子誰來坐各位難道還不明白?到時候我一定不會忘了大家的好處。”
“咳咳……”有幾個將軍頓時咳嗽起來,這老胳膊老腿的看來是架不住這麼生猛的話。
我一時興起,使勁拍了拍手道:“怎麼樣各位,幹不幹?”
衆人都瞅着郭定遠,郭定遠失神片刻,繼而道:“既然小史將軍心意已決,那……”說到這他忽然頓住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下面的話,因爲後半句有可能是同意,也有可能是急轉直下,跟着我胡鬧,風險是極大的,而回報則很渺茫,畢竟現在三軍元帥還是史存道,再過三年五載我也未必就能順利接過元帥的位子,這對於衆將其實是一場賭博。
郭定遠終於一跺腳道:“那就幹!無非是領着兵出城繞一遭而已!”
我大喜過望,拍腿道:“多謝郭將軍成全,這事完了我就辭去左前將軍的職務,讓郭將軍名正言順地高升一步。”
郭定遠嚴肅道:“我這麼做可不是爲了加官晉爵。”
我忙道:“那是那是。”心說呸,你明明就是!
郭定遠這一被拿下,其他將軍紛紛表示願意出兵,我清清嗓子道:“飛鳳軍凌晨發起突擊,具體什麼時間能和我們匯合還不知道,那我們就在5更天在城下集合怎麼樣?”
衆將一起躬身道:“謹遵號令。”
等他們各自去準備,我一屁股坐到了椅子裡,只覺口乾舌燥,張世磊在一邊擦着冷汗道:“少爺,你這回可真是玩大了。”
“大嗎?我怎麼覺得纔剛開始啊?”
張世磊戰戰兢兢道:“少爺你到底想幹什麼呀?”
我拍拍他肩膀道:“男人照顧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少爺我不忍心讓一羣姑娘在外面廝殺自己卻坐在家裡看戲。”
張世磊點點頭道:“說得也是,可是這事讓元帥知道以後真的後果難料啊,要不這樣,我現在快馬趕奔信州請示元帥,萬一他同意了咱們不就有藉口了嗎?”
“來不及了,從這到信州再返回,就算馬不停蹄回來也明天下午了。”
張世磊道:“我知道,這不就是給你和元帥都找個臺階下嘛,事後也好有個說法。”
我嘆氣道:“一不做二不休,現在哪還顧得上整這些虛頭巴腦的。”
張世磊湊到我跟前道:“少爺,你爲什麼這麼幫女兒國?”
我隨口道:“我看上她們的那個蘇競了唄。”
“這……不是真的吧?”張世磊嗔目結舌。
“廢話,逗你玩呢,我眯一會,四更天叫我。”
……四更天剛過一會,我已經頂着夜風站在了城牆下,整個撫州城靜悄悄的,絲毫不見有大軍行動的跡象,張世磊喃喃自語道:“他們不會不來吧?”
“他們敢!”我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也沒底,只能袖着手傻鳥一樣乾等,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我正有點沉不住氣的時候忽見城中方向有點點火光亮起,等稍微離近了看確定是火把,一支不少於萬人的隊伍緩緩朝這邊進發,一員大將騎在馬上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遠遠看見了我急忙快馬奔來,抱拳道:“回左前將軍,末將郭定遠率本部報到!”
我心裡頓時踏實不少,道了聲辛苦,讓他和部下暫且在一邊休息,我最怕的就是他擺我一道,想不到他竟然能最先來,過不多時各路人馬紛紛報到,撫州城下彙集成了一片兵海。我知道我的行動第一步總算成功了,將軍們最終在這場博弈中把籌碼押到了我這一邊,不過顯然這其中還是有投機的成分——他們明白這麼做其實並不會真正得罪史存道,但不這麼做一定會得罪我,這羣老狐狸們的算盤打得精得很!
五更將至時分,左路軍15萬人馬全部到齊。這時已經是初冬季節,黑壓壓的戰士們靜默地站在城腳下,呵出來的熱氣雲蒸霞蔚,郭定遠等一干將軍也都垂手站在城下,靜等我下一步的指示。
我站在高處,眼望對面十里以外的黑吉斯大營,心裡又開始擔心:如果老媽不來怎麼辦?有句話叫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我現在就是東風,只要老媽那一動,我這股風馬上就可以刮過去,但一有意外我這股風再大也吹不起來了。
就在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張世磊忽然道:“快看,黑吉斯的西南方向出亂子了!”我定睛一眼,果然,就算天光昏暗的情形下仍能看到黑吉斯軍中風塵大動,全軍人馬在不斷向西南方增援。我猛然轉回身道:“各位將軍,時候已到!”
郭定遠道:“末將等這就整軍出城!”
我一擺手道:“慢着,我有話要各位帶給全軍的將士。”
“請左前將軍示下。”
我定了定神道:“我只有一句話——你們就跟將士們說,外面有一羣漂亮女兵正在等着和他們匯合,我們去把她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