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俊說完,李建成面帶微笑,沒有回話。
一旁集中精力剿滅美酒佳餚的李淵也跟着愣住了。
他有些錯愕的看着樑俊,疑惑之色一閃而過又恢復如常。
可就這麼一個錯愕的表情,樑俊看在了心裡:“這倆人一定有貓膩。”
扎得等人常年跟着樑俊,不敢說對他的性情瞭如指掌,卻也知道自家老大做事的風格。
樑俊的語氣一變,周圍的人全都嚴肅起來。
咔咔咔,槍械上膛的聲音響起。
李建成雖然不知道這幫胡人手裡拿的燒火棍是幹什麼的,可週圍的氣氛他卻是能感覺到的。
“大首領,不知這話是爲何意?”
李建成和樑俊想象中的一樣,並沒有任何的慌張。
甚至連帶着他那個僕從也是異常的淡定。
此時不光樑俊看出來了他們的不對勁,連扎得都感覺到了不妥。
殷信心裡更是有些自責,他雖然沒看出這趙公子有什麼很大的疑點,可自家老大說有,那肯定是有的。
“何意?”樑俊心裡一邊猜測着李建成的身份,一邊道:“趙公子不是來做買賣的麼?”
李建成點了點頭,笑道:“沒錯,但不知和大首領做買賣,原來是這樣。”
樑俊搖了搖頭,道:“恐怕趙公子誤會了,在下只是給趙公子提供兩個選擇而已,決定權還在趙公子手中。”
“那如果在下不選大首領給的第二種選項,是不是就走不出這間屋子呢?”
扎得等人調查了李建成的背景,李建成來之前也摸清了他們的底——當然只是外人能夠知道的事。
李建成發現,這夥殺手與衆不同。
不僅接的單子百分百成功不說,而且特別守規矩講規矩。
因此李建成此時帶着李淵深入虎穴,方纔有底氣對樑俊說這話。
此言一出,扎得笑罵道:“你這公子哥看起來柔柔弱弱,沒成想還有這種膽量。”
只可惜他說的不是漢語,李建成聽不懂。
可從扎得的表情上李建成知道,自己賭對了。
這幫人喜歡和強者打交道。
樑俊搖了搖頭,道:“腿長在趙公子身上,趙公子想走,誰也攔不住你,也不會有人攔你。”
“再者來說,趙公子是前來做生意的,買賣不成仁義在。趙公子若是想留下來做客,在下自然是歡迎的。”
樑俊有心要摸一摸這個趙公子的底細,因此擡手示意手下人放下武器,不要把氣氛搞的那麼緊張。
李建成見樑俊這樣說,心裡更踏實了,笑道:“大首領說的沒錯,買賣不成仁義在。在下也希望能夠和大首領做成這筆買賣。”
“至於說大首領問在下究竟是誰,在下卻是有些糊塗,趙悅的資料不是在大首領手上麼?”
李建成侃侃而談,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
心裡對這個年紀不大的殺手統領也來了興趣。
李淵在一旁看着,心裡直打鼓,對李建成這種在危險的邊緣不斷試探的行爲有些擔心。
暗地裡拉了拉李建成的衣袖,李建成則伸手拍了拍李淵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不用擔心。
樑俊見這位趙公子油鹽不進,揣着明白裝糊塗,也不氣惱。
從扎得等人蒐集的關於趙悅的資料來看,樑俊已經猜到眼前這人應該是穿越者同行。
畢竟這位趙公子最近一年的行爲簡直就是標準的穿越者行爲。
再加上樑俊在長安這些日子以來,見的最多的就是穿越者,因此對於這種現象也不奇怪。
長安城裡有名有姓的基本上全都是穿越者了,也不差趙悅這一個。
只是讓樑俊好奇的是,眼前這位同行是哪個朝代的名人。
“趙公子說的極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幹我們這一行的更是如此。”
他既然不願意說,樑俊也不咄咄逼人,笑道:“如此說來,趙公子是選擇第一個方案了?”
李建成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在下覺得還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對於雙方都有好處。”
“好。”樑俊點了點頭,看向殷信用英語問道:“殷信,你和這位趙公子談到哪一步了?”
殷信忙道:“老大,這位趙公子要咱們刺殺攝政王,我說可以,不過得加錢,具體加多少,我做不了主,得回來和各位兄弟商議。我給他約定的是十天之後回信,可這位趙公子等不及,非要跟着我一起來。”
樑俊一邊聽一邊看着李建成:“這位趙公子倒是一個急性子。”
旁邊的老鬼忽而插嘴道:“老大,我看這個趙公子並不像是一個急性子的人。”
樑俊挑了挑眉毛,看來老鬼也發現了趙悅的不對勁,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讓他在這住一晚,接還是不接,接的話多少錢,咱們一會商議。”
殷信嗯了一聲,李建成在一旁聽他們嘰裡咕嚕說着自己聽不懂的話,心裡雖然好奇,可也知道他們在商議,當下耐住了性子等他們說完。
“趙公子,此時非同小可,今日時間也不早了,煩請趙公子今晚在弊處休息一夜,明日在下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您看如何?”
樑俊心中打定了主意,衝着李建成笑道。
李建成想了想,拱手點頭道:“恭敬不如從命,趙悅聽從大首領的安排。”
李淵也趕緊跟着道:“多謝大首領盛情相邀。”
樑俊一聽李淵說這話,心裡更加確定了二人穿越者的身份。
自己邀請李建成這個主子,他一個小小的僕從,謝自己做什麼?
輪得到他來謝麼?
只是這個時候樑俊也不好拆穿,只能微微一笑,衝着扎得道:“扎得,你帶趙公子去客房休息。”
扎得應了一聲,走上前去看着李建成道:“趙公子請。”
李建成站起身來,躬身衝着樑俊行了一禮,而後看着桌上一動沒動的酒菜道:“不知在下可否將這些酒菜帶走?”
樑俊笑道:“自然。”
說罷看着殷信道:“殷信,你幫趙公子將酒菜送回客房。”
李建成忙上前去,端起酒菜道:“不勞煩殷壯士了,在下自己來就可以。”
說罷衝着衆人微微一笑,轉身跟着扎得走了出去。
回到了客房之中,扎得點了燈,安排好了,關上門回到了屋子裡。
李建成將酒菜放在桌上,從懷裡掏出一包煙來,抽出一根點着。
一旁的李淵也抽出一根,坐下道:“建成...”
李建成趕緊伸手堵住他的嘴,看着窗戶方向噓了一聲。
李淵連忙點頭,李建成收回了手,面色嚴肅。
“我覺得咱們來這,有些魯莽了。”
李淵壓低了聲音道:“這個大首領好像有些不對勁。”
李建成嗯了一聲,目光深邃,半晌才道:“父皇,這個叫殷俊的人,估摸着應該猜到了咱們倆的身份了。”
李淵一愣,想了想剛剛屋內的情況,道:“沒錯,剛剛他問你究竟是誰的時候,我就覺得有古怪。”
“你說他有沒有可能知道咱們的根底了?”
李建成搖了搖頭,道:“沒有,他應該和咱們一樣,也都是起死回生之人。”
“哦,你如何得知?”李淵有些意外,他倒是沒有往這方面想。
一聽李建成說這話,馬上又反應過來:“是了,若非如此,只怕他也不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李建成點了點頭,道:“一見到他,我就有這種直覺,此人絕對和咱們一樣。當他看那疊紙的時候,我就更加的確定了。”
李淵憂心忡忡道:“若是如此,只怕咱們就凶多吉少了?”
李建成搖頭道:“父皇不用擔心,這個殷俊若是想對咱們不利,也不會對你我如此客氣。”
李淵則不贊成他這個想法,道:“建成啊,如今咱們落到人家手裡,那就是案板上的肉,人家想怎麼割怎麼割,想什麼時候割什麼時候割。今日對咱們客氣,也許明天就把咱們爺倆扔進海里餵魚了。”
對於李淵這種消極思想,李建成並不以爲然,反而笑道:“父皇,你覺得咱們在外面,在趙府裡就安全了麼?”
李淵疑道:“怎麼說?”
李建成倒了兩杯酒,推給他一杯,自己端起來喝了一杯道:“父皇這些日子沒有發現,萊州出現很多生面孔麼?”
李淵一邊皺眉思索,一邊端起酒杯來,點頭道:“沒錯,確實多了些生面孔,聽說城裡開了一家茶館,叫做什麼雲德社。”
“那是東宮軍機二處的探子。”
李建成冷冷一笑,道:“東宮已經把手伸進了萊州,父皇覺得他李世民的天策府不會跟着插一腳麼?”
“啊,建成是說,世民已經發現了咱們不成?”
李淵臉色大變,他對長安城內的發生的事並不怎麼關心。
來到炎朝之後,李淵重回十八歲,早就厭倦了爾虞我詐。
再加上上輩子後半生被自己的二兒子當豬養着,時間長了他也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沒心沒肺沒目標的活着。
如今聽到李建成說這話,李淵心裡百感交集。
悠悠的嘆了口氣,看着杯中酒道:“建成,爲父說句話,你別不愛聽。”
李建成道:“父皇說的哪裡話,兒臣...”
李淵伸手攔住了他,又嘆了口氣,道:“哎,我知道你不愛聽,我也就不說了。”
李建成沒有接着說話,自己的父皇重活之後,整日渾渾噩噩,已然沒有了當年的雄心壯志。
這讓他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當年若是秀寧還在的話,你們兄弟也不至於如此。”
李淵想到了自己的閨女,眼淚忍不住的流了出來,低頭擦拭淚水道:“也怪當初父皇優柔寡斷,哎...”
屋內一聲嘆息,隨後歸入了寧靜。
躲在外面偷聽的扎得躡手躡腳的回到了樑俊的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