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內閣死一般的寂靜,尤其是傅人龍等望向雲中鶴的目光充滿了震驚。
這樣的絕望局面,你都能翻盤?
你這戰鬥力,你這智力,真是讓人絕望啊。
皇帝眯起眼睛,看着這個羽林衛中郎將連晉,內心涌起了天大的怒氣。
這個怒氣甚至不是對敖玉一個人的,因爲這裡面的黑幕重重,已經深不見底了。
皇帝一聲不響,走回到書房之內,南宮錯跟在他身後,直接跪下。
“南宮錯,抓捕敵國間諜不是你們應該做的事情嗎?”皇帝寒聲道:“這連晉究竟是不是大贏帝國的間諜?”
南宮錯有苦難言,但這個時候他不背鍋誰背鍋啊?
頓時南宮錯叩首道:“陛下,千錯萬錯,都是臣之錯,請陛下責罰。”
皇帝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都不能明言。難道他能對林弓,肅親王等人發怒?你們要陷害敖玉和敖心,能不能做得完美無缺啊?能不能不要讓人識破?能不能別讓人來一個絕命反擊啊?
他不能,他只能裝着什麼都不知道。
這個連晉是大贏帝國的間諜嗎?
可以說是,但也可以說不是。他是正兒八經的大周帝國人,也是武舉出身,靠着功勳成爲了禁軍羽林衛中郎將。
但是大周帝國真正的高層將領,已經全部被勳貴把持了,像他這樣平民出身的將領,四品中郎將,或者折衝府都尉算是到天花板了。
再往上的三品將軍,各個行省提督全部都是勳貴出身,武舉出身的普通人,根本不能染指這些帝國高層武職。
整個大周帝國十幾個提督,有一個不是勳貴的嗎?完全沒有。
再往上的樞密院,更是頂級權貴的盤中之餐,每一代的樞密院,有一半是皇族。
連晉十三年前就已經四品將軍了,從地方折衝府回到禁軍,輾轉了三任,都在四品上轉。
而且氣人的是在地方駐軍,他還是正四品,回到京城禁軍還變成了從四品,地方回京城降半級是常規。
在普通人眼中,禁軍羽林衛中郎將已經是天大的人物了,也絕對算是帝國的高級將領了。
但是對於連晉這樣的人來說,完全是痛苦的折磨,如同困獸一般,看不到一點點上進的希望。
而這樣的人物,自然就被大贏帝國黑龍臺盯上了,久而久之就被策反了。
準確說也不是策反了,就是出賣情報,一是爲了錢,二也是想要利用黑龍臺的力量打擊政敵,換取自己的上位。
竟然還要投靠帝國的情報組織在本國升職?這個世界就是這麼荒謬。
在大周朝廷眼中,一個四品中郎將是不值錢的,樞密院和內閣那些大佬眼中,哪有你區區一箇中郎將的位置啊?
但是在敵國情報眼中那就不一樣了,策反一個四品中郎將已經是一個巨大的成果了,當然願意動用資源來培養你。
但這位連晉畢竟不是專業的間諜,某一次執行任務露出了破綻,被人抓住了把柄。
準確說是被輔國大將軍傅炎圖勢力抓住了把柄,因爲此時的傅炎圖算是軍方第一大佬。
對方引而不發,立刻聯合林弓宰相,肅親王等人,打算利用這個連晉,構建一個天大的陰謀。
因爲現在想要殺敖玉已經很難了,正常的罪名不夠用了,除非是叛國罪。
但這需要徐徐圖之,需要鋪墊。
所以他們依舊讓這個連晉繼續做這個羽林衛中郎將,抓住這個把柄,掌握他的生死,讓他乖乖聽話,並且給他營造了一個二代大贏帝國密探身份。
並且讓他去秘密接洽敖心,營造出策反敖心的假象。
然後敖鳴這個天才,利用敖心的日常公文,把裡面的字摳出來,通過裝裱的方式,製造出幾封密信,剛纔萬允皇帝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封。
但這還不夠,他們還要做好足夠的證據鏈,尤其是關於敖玉通敵的證據鏈。
尤其是關於連晉這個人的身份證據,還沒有坐實,這個工作量是很大的,需要僞造他父母大量的資料,甚至還需要和大贏帝國黑龍臺做相關的交易,幫忙坐實此人是二代臥底的身份。
但是沒有想到,今天出現了血洗大理寺的驚天大戲。
林弓和敖鳴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了,可以將敖玉和敖心置於死地。
因爲敖玉有絕對的動機做這件事情,因爲他要救蘇芒,他要陷害史廣。
所以,敖鳴臨時從《石頭記》手稿中摳出了幾十個字,僞造出了這封完美無缺的密信。
加上連晉的證詞,不可謂不完美啊,再加上連晉藏在秘密宅中的相關僞造證據,絕對可以將敖心全家置於死地。
但是千不該萬不該,這位連晉不該私自去求見敖心,而且是兩次。
這就足夠引起雲中鶴的懷疑了。
雲中鶴的心理就是:總有刁民想害朕。
凡是出現反常之事,就一定有鬼,就一定有人想要害我。
風行滅大人確實提到過,大贏帝國黑龍臺打算出動巨大武力,救走敖心全家,而且如何營救的方式都說得清清楚楚了。
大贏帝國在大周京城的幾個諜網,還有幾十個安全屋,風行滅都告訴給了敖玉。
讓他在最關鍵的時刻,啓用這些諜網,犧牲再大也在所不惜。因爲在大贏帝國眼中,雲中鶴一個人的價值都遠遠超過了整個大周京城諜網。
按照風行滅大人的說話,燕蹁躚死了之後,大贏帝國朝南周帝國派遣的間諜多了幾倍都不止。
短短這兩年時間,就在大周境內構建了大量的諜網。之前燕蹁躚在的時候,派遣間諜要小心翼翼,因爲燕蹁躚眼睛太毒了,而且對黑龍臺也太瞭解了,很可能就被他識破了。
燕蹁躚一死,大贏帝國黑龍臺完全是彈冠相慶。
這位連晉也在風行滅大人告知的人員名單之中,但黑龍臺給予的評價是可利用,不可信任。
既然已經知道了有人想要害我,也知道誰想要害我,那接下來就是敵人怎麼害我了?
全部弄明白了之後,破解很簡單,但也很難。
因爲敵人掌握連晉,那麼怎麼招供就完全就任由發揮了,而且還有密信作爲證據,想要翻身真的很難。
既然不能洗白?那怎麼辦呢?就把所有人都拉黑了。
所以這個連晉的秘密小屋裡面,可不僅僅有敖心的密信,宰相林弓的密信,還有某個樞密使的密信都有。
總之,你要是敢查,我就能夠讓大周朝廷最高層一半變成大贏帝國的臥底。
而這些密信當然是雲中鶴僞造的,甚至僞造的方法都和敖鳴一樣,把這些大佬書信一個一個字摳下來,然後通過裝裱壓制,成爲完整的密信。
而且雲中鶴僞造密信的手段更高,這些拼接的字還扯不散,紙張邊緣的纖維重新糾纏。
當然了,連晉如果不招供他的那個秘密小屋裡面還有證據怎麼辦?不要緊,黑冰臺的南宮二也很快會抄到那裡的。
林弓、肅親王、敖鳴等人這次爲了陷害敖心父子,有些撈過界的。
反諜是黑冰臺的事情,你們抓到了連晉,爲何不交給我們黑冰臺?
皇帝要殺敖玉,黑冰臺無法阻止,也不會阻止。但是林弓你們踩着我們黑冰臺做事,就是不對。
……………………………………………
內閣內依舊靜靜無聲。
片刻之後,黑冰臺前來彙報:“刑部大火已經被撲滅了,燒燬了三分之一,死了七十九人,部分是值守官吏,還有部分值守士兵。我們已經抓捕了十三敵人,但全部自殺了,是死士。”
老實講啊,聽到這個消息雲中鶴也是懵逼的。
日,這是誰幹的啊?這麼驍勇?簡直是神補刀啊!
但真不是雲中鶴乾的,也和他無關啊,但他也能想出這是大贏帝國黑龍臺趁火打劫了。以黑龍臺的德行,會放過這次機會纔怪呢,而且他們真的未必是在策應敖玉,這只是在自己辦事而已。
聽到這個消息後,依舊沒有人出聲。
刑部衙門被燒了,除了政治影響之外,損失是沒有什麼的。
甚至尋常時候,也沒有什麼政治影響,畢竟天乾物燥的走水很正常。別說是刑部了,就算皇宮都有被燒的。
可這個關鍵時刻,就很要命了啊。
人家就會懷疑,究竟怎麼回事啊,白天大理寺被血洗被燒,晚上刑部又被人大開殺戒,又被燒了。
這是皇帝腳下啊,是不是大周帝國統治力不行了啊?
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又進來了一個人。
“陛下,侯塵公公求見。”
侯塵?太上皇身邊的侯塵,這個時候來了?
“讓他進來。”
侯塵老太監走了進來,朝着皇帝跪下叩首道:“奴婢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和藹地將侯塵攙扶起來,道:“京城不寧,太上皇他老人家受驚了吧,這都是我這個做兒子的過錯。”
侯塵老太監道:“太上皇擔心侯正傳達得不清楚,所以特讓老奴過來重申一句。若敖玉真的叛國通敵,那千萬不要姑息,該殺的殺。”
這話一出,所有人臉上都火辣辣的。
侯塵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了,這是來打臉了嗎?
皇帝冷笑道:“南宮錯,還有諸位能幹的臣工,說說吧。”
南宮錯二話不說,直接跪下。
大理寺傅人龍沙啞道:“侯公公,這一切都是誤會,都是大贏帝國黑龍臺離間我大周朝廷的奸計。”
侯塵道:“哦,那敖玉公子沒有叛國通敵啊?”
傅人龍內心無比不甘,沙啞道:“沒……沒有。”
侯塵來到敖心面前,握住他的雙臂道:“敖心大帥,您……您受委屈了啊。”
敖心滿頭白髮,無比憤慨,顫抖道:“侯塵公公,我敖心不怕死,但是想要殺我,能不能體面一些?能不能體面一些?”
敖心這句話透露出了無比的悲憤,甚至還內心還有話沒有說出來。
君不君,臣不臣,公器私用,爲了政鬥,毫無底線,置朝廷法度於不顧,置百萬黎民生死於不顧,這是亡國之兆。
看來所謂的天衍中興,不是大周帝國的真正復興,而是一場迴光返照而已。
皇帝寒聲道:“南宮錯,大贏帝國諜網在大周如此肆虐張狂,你們黑冰臺做什麼吃的?你罰俸三年,降官一級,從今日開始,開戰清掃行動,務必要將大贏帝國在京城的諜網連根拔起,再出現這等駭人聽聞之事,你這個黑冰臺大都督就不要做了。”
南宮錯叩首道:“遵旨!”
皇帝猛地一指連晉,道:“將這個人殺了。”
南宮錯上前,拔出大劍,猛地砍下。
連晉惶恐無比,四處張望,最後目光落在了宰相林弓的和肅親王臉上。他沒有接觸過這兩個大人,但他也能猜出這次陷害敖玉的幕後指使者。
“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下,直接被南宮錯劈成了兩半。
然後南宮錯,氣勢洶洶衝出了皇宮,來到黑冰臺衙門。
這裡幾千名武士已經完成了集結,南宮錯一聲怒吼道:“行動。”
幾千名黑冰臺武士,潮水一般涌出,整個京城驚聲四起。大周帝國京城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掃諜行動。
今天晚上僅僅只是開始,接下來會出動幾萬人,清掃京城的每一棟房子。
南宮錯內心無比憤慨,整個晚上始終緊咬牙關,旁邊的南宮二忽然道:“義父,您嘴角流血了。”
一晚上咬牙太厲害了,竟然滿口鹹腥,他猛地一口吐出,一地血沫子。
太憋屈了,關鍵還不能宣泄出來。
林弓宰相,肅親王,還有史廣,你們這羣人想要害死敖心全家,我南宮錯管不了。
敖玉反手一擊,反敗爲勝,耳光打在了你們臉上,打在皇帝臉上。
結果,黑鍋卻要我黑冰臺來背?
如此公器私用,爲了政鬥毫無底線,把朝廷法度放在哪裡?把帝國威嚴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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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閣之內,侯塵公公依舊沒有走,而是拉着敖心的手拉家常,彷彿要聊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皇帝皺眉,但是有不能明着趕走侯塵,因爲他代表着太上皇。
敖玉是太上皇的人,結果你將人家抓來了,號稱他裡通外國,叛變投敵。
結果一查,確實天大的笑話,你冤枉了別人,難道不該補償嗎?就這麼輕而易舉過去了?
皇帝目光一轉,望向雲中鶴的目光又變得溫和起來,道:“果然真金不怕火煉,敖玉你今晚又立了大功了,揭露了大贏帝國黑龍臺不可告人的陰謀,朕應該褒獎,給你官復原職如何?”
雲中鶴道:“陛下,臣上一次的差事沒有辦好,無顏再呆在鴻臚寺了。”
皇帝眯起眼睛道:“那你想要去哪裡啊?”
雲中鶴道:“臣想要去御史臺。”
這話一出,全場人臉色都微微一變,你沒有當官殺傷力就這麼驚人,而御史臺是專門負責噴人的,這要是讓你去了御史臺還得了啊?
皇帝望向御史大夫道:“你看如何?”
御史大夫道:“陛下,我御史臺全部都是進士出身,幾百年來沒有壞過規矩啊。”
皇帝道:“嗯,朝廷的規矩確實不好破。”
雲中鶴道:“御史臺不能去,那……那臣去司天監?”
聽到司天監,皇帝心中頓時大爲警覺,這是一個冷衙門,無權無勢的,但最適合裝神弄鬼。
但眼下不給敖玉一個官職太上皇那邊是交代不過去了,敖玉的意思也很明白,要麼去司天監裝神弄鬼,要麼去御史臺瘋狂噴人。
相較而言,還是司天監殺傷力更小一些。
皇帝頓時道:“林弓,司天監那邊情形如何?”
宰相林弓道:“司天監那邊,常年都不滿員,如今有一個判官空缺,只不過司天監判官是六品,於理不合。”
皇帝道:“不拘一格用人才,擬旨,敖玉精通天文地理,冊封爲司天監判官,即日上任。”
雲中鶴拜下道:“臣謝主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揮了揮手,返回後宮。在場衆人,紛紛做鳥獸散。
今天晚上原本轟轟烈烈的局面,頓時虎頭蛇尾,不了了之。
…………………………………
“砰!”
“砰!”
“砰!”
回到府裡之後,鎮海王世子史廣把家裡珍貴的翡翠擺件,還有瓷器全部砸碎了。
而肅親王,新科狀元敖鳴,寧懷安,杜晦等人就靜靜看着他發泄。
把整個書房內的所有東西全部砸碎了,鎮海王世子終於發泄完畢了。
“想要殺一個人,怎麼就這麼難?”史廣寒聲道:“敖鳴,你也算是智近乎妖了,爲何還是弄不死他?”
敖鳴攤了攤手道:“小王爺,我也心力憔悴。”
史廣道:“就今天晚上,我家付了三百萬兩銀子,整整三百萬,結果依舊毫無所獲。”
忽然月旦評的首領杜晦道:“其實,你們走入了一個誤區。”
“願聞其詳。”
杜晦道:“敖玉稱得上是智計無雙了吧?”
衆人點頭。
杜晦道:“所以你們想要在計謀上打敗上,其實是揚短避長。從江州鬥到京城,每一次你們都敗了,全部是敗在計謀上。如今他有太上皇庇護,能殺他的罪名只有謀反和叛國,然而這一次叛國大戲被你們演砸了,想要弄到類似的罪名殺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了吧。”
敖鳴點頭道:“杜晦先生說得有理。”
杜晦繼續道:“敖玉的短處是什麼?”
敖鳴道:“武功,他手無縛雞之力。”
杜晦道:“所以就不要和他比什麼計謀了,直接殺之便是了。當然他父親敖心武力強橫,就算是病了,也依舊勇猛無比,所以在他家想要殺他是難的。而且他身邊也彷彿有高手相護,所以在路上想要殺他也很難。唯一能夠殺他的地方,就是朝堂。”
這話一出,所有人驚悚。
杜晦道:“如今敖玉成爲了司天監判官,已經可以上朝了,他和香香公主情投意合,一定會拼命破壞史廣和香香公主的婚姻,一定會咬着鎮海王府不放。而且他成爲了司天監官員,更加會利用各種天象來高呼鎮海王府一定會謀反,香香公主千萬不能嫁給史廣世子之類的言語。”
衆人點頭。
杜晦道:“史廣世子,你就讓他噴。而且我們的輿論還要幫助他噴,不斷抨擊你的父親,折辱你的父母,什麼不堪就說什麼,讓你父母受盡羞辱。那麼你爲人子,當然要講孝道,一直隱忍不發。等隱忍到了極致,有一天你就故意上朝,隱藏於朝臣之中。等敖玉再一次抨擊你父母的時候,你暴起殺之,在朝堂上將敖玉殺了。這個時候他身邊半個幫手都沒有,而且手無縛雞之力,輕而易舉便可殺之。”
這話一出,鎮海王世子史廣臉色一變。
在朝堂之上,當着滿朝文武殺人?殺朝廷官員?
這……這未免太駭人聽聞了吧,這是天大的罪過啊。
杜晦道:“若是別人在朝堂上殺人,那必死無疑。但你不一樣,現在朝廷有求於你父親,不敢殺你,就連太上皇也不敢殺你。”
史廣冷道:“但那樣一來,我這個世子之位也丟了,和香香公主的婚事也完蛋了。而且和敖玉有仇的可不止我一個,讓我一個人去火中取栗,這種事情我不幹。”
杜晦冷道:“小王爺,敖玉如此瘋狂攻訐你的父親,作爲人子,你不聞不問,試問你父親作何感想?而且未來是不是繼承鎮海王位,當然要看皇上的意志,但你父親的意志也很重要吧。”
史廣臉色微微一變,確實如此。
因爲史氏家族海上無敵,所以整個鎮海王府完全是一個獨立王國,他的父親史卞也如同國王一般,史廣作爲世子在京城做人質也威風八面。但未來誰繼承王位,還是他父親史卞說了算。
如果敖玉瘋狂攻訐父親史卞,史廣這個做兒子不聲不響,父親會何等憤怒?
杜晦道:“世子啊,你呆在京城十來年了吧,每年回家和父母團聚的時間很短。相反你的幾個弟弟每天都和你父親在一起,每天都享天倫之樂,父子之情何等深厚?您就不怕有朝一日,這個鎮海王位落在你某個弟弟手中嗎?而如果你在這個時候暴起一擊,殺了敖玉,你父親會何等感動?這是何等孝道?自古以來,孝子爲父母而殺人,無不成爲美談。”
說得好有道理,以至於衆人都紛紛點頭。
史廣冷笑道:“杜晦先生,我的武功很高,但我不是莽夫,讓我在朝堂之上殺人,萬萬不可能。”
杜晦道:“那你就任由敖玉攻訐你的父母嗎?不但污衊他謀反,而且還極盡羞辱之言,什麼你父親違背倫常,什麼無父無母,什麼殺父凌母,你能忍嗎?”
史廣臉色一變,冷道:“這大概是你們要製造的輿論吧?”
杜晦道:“肯定是敖玉說的啊,反正肯定會滿朝風雨。所以你殺敖玉,完全名正言順。”
史廣道:“我再說一句,讓我在朝堂上殺死敖玉,絕不可能。”
敖鳴道:“那退而求其次,當敖玉再朝堂上再攻訐你父母的時候,你暴起揍之,這完全可以吧?不要打死,但打得半死!”
史廣道:“說下去。”
敖鳴道:“你可以一拳將他的眼睛打瞎,一腳將他踢成太監,這完全可以吧。爲人子,聽到父母被人羞辱,暴起掄拳,完全情有可原吧?朝廷有求於你,你打敖玉一頓,朝廷不能將你怎麼樣吧?”
史廣點頭道:“對!但那樣敖玉不是還死不了嗎?一個瞎掉的敖玉,一個成爲太監的敖玉,固然讓人解恨,但還是會害人的,只有他死了,才能一勞永逸。”
敖鳴道:“我朝最講孝道,最重倫理,敖玉如此攻訐鎮海王,離間朝廷和藩王的關係,忠臣們無不憤慨。你一腳將敖玉踢飛,御史臺,翰林院,司天監的年輕官員們紛紛義憤填膺,衝上前去拳打腳踢,將敖玉活生生打死,這個戲碼可以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頭皮發麻,好狠毒的計策啊。
讓年輕官員們紛紛將敖玉羣毆致死。
那這個計策可行嗎?還真的可行,因爲法不責衆。
史廣是動手打人了,但那是爲了孝道啊,而且只打了一拳,踢了一腳。
敖玉是被上百名年輕官員活生生打死的,法不責衆。
杜晦道:“大炎皇朝,炎命十七年,奸相李成如被滿朝文武當場打死。”
“大夏帝國,乾恩八年,黑水臺大都督張鎮被幾十名將領活生生打死,上百名官員用牙齒咬,活生生將他分屍了。”
“大周帝國,成宗皇帝,肅宗皇帝兩朝,都發生了朝堂之上羣毆大臣致死的例子。”
“這樣的例子,幾千年來不勝枚舉,別說敖玉區區一個六品小官了,就連宰相,大都督,一品大員都有被羣毆致死的。”
且不說在這個世界上了,連中國歷史上也有這樣的例子。
杜晦道:“結果呢?法不責衆!況且打死敖玉的又不是你史廣,太上皇能怪到你頭上嗎?朝廷有求於你鎮海王府,誰敢真的懲罰你?而且你也向令尊鎮海王表達了忠誠之心。皇帝陛下表面上會震怒,但是他內心深處,會不會很高興這件事情的發生呢?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敖鳴道:“小王爺,敖玉的威力你也看到了。若此時不除掉他,未來他一再反撲,誰受得了?莫非真要等到太上皇駕崩了,才能殺他嗎?那又要等到合適?”
鎮海王世子史廣閉上眼睛,思考良久。
足足好一會兒後,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寒聲道:“這件事情我做了,但我事先聲明,我第一個動手,但是打死敖玉的事情,交給你們了。”
敖鳴道:“沒有問題,我立刻去找肅親王,找傅人龍,找我老師。不僅僅御史臺,翰林院,司天監,甚至還有其他年輕官員都會動手,我保證一定能找到超過一百個年輕官員,活生生將敖玉打死,保證法不責衆。甚至有必要的話,我還可以告訴你哪些年輕官員會動手。”
史廣道:“好!那這件事情就定了,朝堂之上,公然將敖玉打死!”
敖鳴道:“一言爲定,我會去稟報肅親王,屆時宗正寺的年輕官員也會動手,他們可都是皇族成員,他們會和我們一起打死敖玉。”
然後,敖鳴伸出手,史廣也伸出手,寧懷安伸出手,杜晦伸出手,傅人龍伸出手,代表幾大勢力會盟,定下了這個驚人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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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鶴依舊在自己的密室裡面,日夜趕工,製造他的大殺器。
太上皇說得對,昨天的血洗大理寺看起來是天大的事情,但僅僅只是開胃菜而已。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派系鬥爭,而是皇權之爭。
接下來只會越來越驚人,越來越慘烈,死的人越來越多,死的人越來越大。
皇帝那邊有滿朝文武,不計其數的大人物。
而太上皇這邊,只有周離和敖玉,而且他遠在幾千裡之外,所以能在朝堂上廝殺的只有一個敖玉而已。
但敖玉依舊代表太上皇,向皇帝開火了。
這一場皇權鬥爭一旦開始,就無法結束了,除非某一方徹底倒下。
要麼太上皇徹底覆敗,要麼皇帝落敗。
但不管結果如何,整個京城一定屍橫遍野。
“公子,天亮了。”外面傳來了袁天邪的聲音:“您該上朝了。”
“好,馬上就去。”
雲中鶴伸了一個懶腰,翻開一個本子。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名字:段弼,段鶯鶯,段芸,史廣,肅親王,敖鳴,林弓等等,全部是敵人。
前面近十來人的名字全部都打着鮮紅的叉,這代表着這羣人全部被他弄死了。
雲中鶴拿出血紅的毛筆,在鎮海王世子史廣的名字上打了一個血淋淋的叉。
這代表着,他要殺史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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