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猶如牆壁的山壁,不高但卻因爲地勢原因激流而下的水流,轟然落入譚中之後,幾乎只是一瞬間的震動便變成了靜止的死水,再加上週圍那密密麻麻的樹木將這個小天地完全的包圍了起來,葉文絲毫不擔心自己現在的樣子會被什麼人瞧了去。
坐在瀑布下面,任憑冰涼的水流從自己身上滑過,頭頂被激流而下的冰冷水流衝擊後,本來還熱氣上涌的頭腦冷靜下來了不少。
“幸好我內功還算深厚,否則還真難將體內這點餘毒清理出去!”
慶幸了一番,葉文繼續在瀑布底下坐着,倒不是他有什麼自虐的嗜好,只是這樣任憑水流衝擊似乎對自己的內力也有一點點的好處。
只是這效果太過弱小了,也比自身修煉來的快速。其實這樣也不慢,若不是蜀山派裡有那神奇的寒泉,他真有心去尋個大瀑布好好修煉一番。
“或者學那楊大俠去海邊對着海『潮』練功?”
平州這裡還真有大海,只是以前有寒泉在側,葉文就將這個號稱可以練成霸道絕倫內力的法子給暫時的丟到了一旁,如今被這瀑布一淋,倒是又想起這個法子了。
靜坐了一日一夜,待得又是一日天明,葉文才從瀑布下起身。這日他就近打了點野味,抓了條魚就將三餐給對付了過去,雖然沒什麼作料卻也吃的很是開懷。
在這個沒有被科技工藝給禍害過的世界中,這些原生的魚肉的確要鮮美許多,若不是自己肩負着一派的興衰,恐怕他真想就不管不顧的來個隻身遊天下,嚐遍天下各處野味。
就這麼一念之間,普天之下不知道多少珍奇異獸已經在某人的嘴邊轉了一個來回了。
隨後的幾天,葉文並沒有直接回書山縣,而是在平北縣附近轉了幾轉。他是怕天樂幫會趁機派出追兵什麼的。倒不是說葉文不能直接回蜀山然後靜待來敵,不過他覺得可以利用平北縣到書山縣這不短的路途,慢慢的和對方周旋,甚至直接將其剿滅。
可惜的是天樂幫並沒有做出應對舉動,想起那個華衣曾經說過,天樂幫在中原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看來短時間內是無暇顧及自己了。
確定了這一點之後,葉文這才轉身踏上回程的路途,這一次他與來時倒是相差不多,一路上看到不平之事順手就管一管,若沒遇上他也不會特意的去找。
不開眼的『毛』賊這回倒是沒有碰到,估『摸』是自己來時殺的太狠,已經闖出了名頭,那些山賊盜匪再不開眼也不至於來找自己麻煩。
沒有山賊,卻不代表沒有別的什麼,一踏進平州州府所在的襄奉城中,就有一個扒手盯上了葉文腰間一直掛着的那個牛皮袋子。
若不是葉文機警,這個東西怕是要和那個香囊一般被人偷去了。
“香囊丟了,牛皮袋子再丟,回去師妹不得和我玩命?”
所以對於這個想要偷自己東西的小賊,葉文直接將其丟到了官府當中,並且還和路邊的算命先生要了一根『毛』筆,在臉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偷’字這才丟給了官府。至於官府如何處置,他就管不到了。
他本來覺得這樣處理已經足夠低調,起碼他沒有當場就將那小偷手腳全給廢掉或者直接殺死,應該不會有什麼人注意到自己纔是,哪想到自己這一路上後面居然跟了一個小尾巴。
兜兜轉轉,故意繞了好幾圈都沒能將那傢伙甩掉,葉文確定身後那人八成是這裡的地頭蛇,對於周邊環境甚是熟悉,所以他才無法將其甩脫。
見狀如此,他也就不再繼續瞎轉,而是走進一個死衚衕裡,然後靜靜的站在那裡等着來人——那人明顯不是一個懂得功夫之人,雖然一直吊在自己身後,不過卻也跟的十分勉強。
這樣一個人居然盯上自己,葉文實在是想不明白究竟爲了什麼,也許唯一的解釋就是一個落魄少年一心向武,所以想要拜自己爲師?
“好像就只有這麼一個可能解釋的通!”
哪想到等了一陣後,竟然是一個書生跌跌撞撞的撞了進來,然後看到葉文靜靜站在那裡瞧他,立刻整理起自己那有些凌『亂』的衣衫,這才向葉文恭恭敬敬的施了一個大禮(九十度那種),開口道:“末學後進柳慕言見過先生!”
葉文被這書生這一大禮弄的一愣,直到注意對方依舊躬身施禮未曾起身,這才還禮道:“這位兄臺客氣了,在下可當不得先生二字!”
這時候,那先生可不是能隨便『亂』叫的稱呼,葉文與這什麼柳慕言無親無故也沒什麼關係,甚至今日這纔是第一次見面,可當不得對方這般。
哪想到那個明顯是書生的柳慕言依舊恭敬道:“當得當得,但憑先生先前那一手好字,這先生二字就足足當得!”
“字?”
柳慕言見對方一副不解的樣子,當下解釋道:“適才末學在那鬧事當中,見先生提筆在那樑上君子面上所書的大大一個‘偷’字,不但蒼勁有力,又隱隱勾勒出‘偷’這個字的精髓,活靈活現,就似真的一個偷兒一般,這等筆力真真叫在下佩服的緊!”
說到這裡,葉文才明白這個什麼柳慕言竟然是被自己那隨手一寫的『毛』筆字給引來的。
要說這『毛』筆字,葉文還真得感謝自己的前身。要說他本人,對這『毛』筆字可真是七竅通了六竅,只是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對那書法和繪畫都頗有愛好,下了不少苦功潛心練習。只可惜沒練出什麼名堂就一命嗚呼了。
葉文接管了這個身體後,因爲此世界就只有『毛』筆字書寫,加上寧茹雪對自己師兄字體很是熟悉,害的他緊張了好一陣,剛開始連筆都不敢碰。
後來在偷偷試着寫了幾個字之後,他發現這個身體似乎對寫字有了很深的記憶,自己只要想寫什麼,持筆的手就能自然而然的寫出來。
有了這層認知他也就放下了心,不再忌諱提筆寫字了。隨後自己功力日漸深厚,手穩勁足,寫出來的字越發的蒼勁,如今倒是隱隱有自成一家之勢,便是徐賢也對他的字羨慕不已。
“如果師兄別總將時間浪費在那莫名其妙的圖畫上,這書法一道怕是會更加精進!”
對於師弟的吐槽葉文都是不怎麼理會,心理只會暗道一句:“我吃飽了撐的畫了兩幅漫畫你也來吐槽,你不也看的很是開心嗎?”
只是葉文對自己的書法並不看重,至多也就是覺得寫信抄書的時候不會丟臉,他還真不覺得混江湖的要一筆好字有什麼用。
不想今日竟然就因爲這個字,還引來了一個書生。
“你瞧了我的字,然後跟了過來?”葉文見那書生點頭,又問道:“那你跟上來是想要做什麼?總不能讓在下幫你寫家書之類的吧?我觀兄臺……”
葉文說話時小臂一擡,然後自上而下的一擺,那意思不言而喻,這柳慕言身着文士衫,絕對不是一個不通文墨的人。
柳慕言搖了搖頭:“末學今年二十有八,屢次趕考都未曾中過。在下自襯學識不輸任何人,只是連個秀才都沒有考上,卻是因爲……”
“因爲什麼?”葉文也有點好奇了,這人要不是在這裡胡吹大氣,那便真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否則怎麼連個秀才也中不上?這對於讀書人來說,的確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尤其是這位都已經二十八歲,眼看着就奔着三十去了,這個世界,三十歲還一事無成就可以被稱爲廢物,而一個讀了二十多年書的文弱書生又能去做些什麼?最後不是窮困潦倒而死便是丟了書卷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差事謀個營生。
而似柳慕言這樣對自己才學很是自信的,恐怕不會放棄求學赴考一途,那麼窮困潦倒而死的可能更大一些。
“因爲……”柳慕言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說這話的時候居然磕磕巴巴的。
葉文等了片刻就覺得不耐,反正他與這柳慕言又不認識,只是一時好奇才與其攀談,如今竟然說個話都說不痛快,自然就不欲再聽下去,隨口道了句:“既然兄臺不欲相告,那麼在下告辭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那柳慕言見狀立刻就急了,慌忙道了句:“因爲在下的字實在太過潦草難看,所以諸位大人根本就不肯讓我考過。甚至最近兩次考試,連內容都沒看就直接丟到一旁。”
柳慕言說到這裡,心中一陣氣悶,這些年就因爲自己這手字不知道耽誤了多少時光。那考試可不是年年都有,每每趕上一次都需要全力以赴。
他自襯以自己胸中所學,來個連中三元也不是不可能,哪想到蹉跎了十餘年,竟然連個秀才都不是——秀才可是這世界最低級的資格認證了,比他低的也就只有書生,你是個讀書的就可以是書生。
什麼舉人甚至殿試狀元之類的更是遙不可及,碰了幾次壁之後,柳慕言下定決定要找個書法老師好好練字,恰好這時候遇見葉文在鬧事當中擒到一個扒手,本來他見那抓人的年輕人也是文質彬彬,還道是與自己一般的讀書人,不想竟然是個武功高手,只是手上一捏,那被抓的小偷就一陣陣慘叫。
他見狀只以爲又是一個江湖中人逞兇的好藉口,心中還暗歎那年輕人平白一副好相貌怎的去做那草莽之徒?卻驚見那年輕男子和街邊的算命先生借了筆,在那偷兒臉上題了一個字。
他一下就被那字給吸引住了,暗道這人字體未曾得見,想來是自成一派,這樣的人即便不是書法大家,也是對書法頗有心得的人物,自己今日得見,豈能放過?
就連隨後葉文拎着那偷兒去官府,然後看了看站崗放哨的兩個差役,隨手將那偷兒往其身前一丟轉身便走的事情都沒去在意,只是一直跟在葉文身後,想要尋個機會拜其爲師,好好學學書法。
聽了柳慕言所言,葉文一陣驚詫,不想自己隨手寫個字,居然還引來一個想要拜師的。雖然自己本身就是開派授徒的一派之尊,但是這學字……
“你想和我學字?”
柳慕言狂點頭,進而又是一個大禮施下:“還請先生教我!”
葉文撓了撓頭:“這個……也不是不能教,不過你連我叫什麼,是做什麼的都不問就來拜師,是否太過莽撞了?”
柳慕言大驚,這纔想起眼前這個可不是什麼名聞天下的博學大儒,先不提其年輕相貌(反正書中言達者爲先,既然人家字寫的比自己好,那麼自己和其學寫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單是鬧事中隨手就將一個小偷擒下,還叫其無法反抗,這身後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
“這江湖中人行事雖然只憑喜惡,只是也不乏所謂的名門正派。這位若是那正派中人還好,可若是一個邪派的弟子,那我可如何是好?”
柳慕言心中思來想去,眼睛轉個不停,只是那禮卻沒收,依舊恭恭敬敬的對着葉文。
見他這個樣子,葉文也就不再難爲他,直接答道:“在下乃蜀山派掌門葉文,我們蜀山派雖然廣收弟子教授技藝,但卻是傳授武藝,至於那寫字之類的……”
葉文很想說,雖然也教,但是也只是順手爲止,並不看重,還真就沒有哪個弟子不習武只學文的——他開的又不是蜀山書院。
“蜀山派?”柳慕言雖然總是到處走動,但對這江湖中事還真就不大清楚,認識中也就識得禪宗、天道宗、天山派等幾個廣爲流傳的正道大派,至於那些小門小戶的他根本聞所未聞,更遑論蜀山派這個近些年才冒出來的新近勢力了。
“位於書山縣外的蜀山之上,我這門派是新近兩年才發展起來,你沒聽過也不足爲奇!”葉文隨口應付了一句,心道既然知道我是教武藝的,又是一個小門派,想來這位就不會有什麼興趣了。
哪想到這位柳慕言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那些,門派大小強弱與他根本就沒什麼關係,只是葉文這個擅長書法一道的掌門讓他有興趣而已。他在意的是這個門派是正派還是邪派?若是正派還好,以後自己若真的考進仕途,不但不會有什麼麻煩,反而還有所裨益。
可要是個爲禍一方的邪派,那他要是冒冒然的投進去,豈非是將自己這一輩子都給毀了?
最後想來想去,憑藉自己那貧瘠的讓人髮指的武林知識,柳慕言得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結論:“既然叫蜀山派,想來不會是個什麼壞人的門派吧?好像叫什麼派的都是正道。壞人一般都是什麼什麼教,什麼什麼幫!”
葉文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道自己將話說清楚了這人也就不會再纏着自己了,轉身就要走。哪想到自己一轉身,身後就傳來了‘噗通’之聲。
一回頭,那柳慕言竟然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的叩了三個頭,並且口呼:“還請先生收下學生,學生願意拜入先生師門!”
柳慕言可不知道蜀山派現在什麼情況,也不知道江湖大派收徒規矩多的很,哪是他叩個頭就能拜的進去的?即便是蜀山派最困難的時候,葉文收徒也很是謹慎,到現在收了三個徒弟,無一不是天資過人之輩。
而這位柳慕言……
先不說他年近三十,就這一身書卷氣,能不能受的了蜀山派的生活還兩說。葉文想了想,見這人連頭都叩了,而且自己也不是不能教他,只好答道:“你若是想要和我學書法,那便隨我來吧!我雖然也不懂得什麼,但既然你想學,教你也無妨。至於拜師什麼的……再說……”
葉文自襯這麼說應該可以讓這位柳大書生滿意,不想這位竟然又叩了幾個頭,嘴裡只道:“既然得傳技藝,那便是在下師尊,師父在上,受學生一拜!”
聽到他這麼說,葉文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躲不過去了,硬生生又受了幾個頭,然後就叫那柳慕言趕緊起來。
“既然你拜我爲師,那我也不能薄待你,你先帶我去你的住處,將東西收拾收拾,順便寫幾個字給我瞧瞧,我也好知道你這字究竟爛到了什麼程度!”
心道這位居然可以叫監考的官員連內容都不看就直接將捲紙丟到一旁,判定其考試不過,這字豈非得是鬼哭狼嚎之姿?
他心裡本還有着期盼,心道這長年與字爲伍的人,即便字寫的再爛也應該有限,自己只需要稍微指點就可以擺脫這個書生。
可是當到了柳慕言的住處,這位新收的學生將提筆寫來的字遞到他面前後,葉文瞧了三瞧,突然很有一種昏過去的衝動。
因爲他看了半天,只能依稀辨別的出那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麼字,心道這樣的字若成堆成堆的出現在捲紙上,怕是誰看誰吐,也難怪監考的衆位大人連看的心情都沒有了。
更要命的是,葉文將這副字拿遠了一看,竟然隱約覺得手上的並不是一副字,而是一副水墨丹青,還是帶有極端的後現代抽象主義的新派畫法。
葉文登時就恨不得對那柳慕言問上一句:“說,你是不是我以前樓上那個吳老二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