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呼延慶那裡離開之後,陳元知道自己想要找到這個兩個小舅子和小姨子,主要還是要靠運氣纔可以。坐上韓琪的馬車之後,陳元心中微微一笑,正在發愁這白山營以後誰來帶呢,居然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傳說中的大舅子,老天對自己真是太好了!
韓琪在外面問道:“掌櫃的,現在去哪?”
陳元略作沉思:“相國府。”
呂夷簡還是老樣子,看上去與人無害,其實老奸巨猾。呂福告訴他陳元來了的時候,他正在後院教自己的孫女寫字。就算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都是一個反覆無常,趨炎附勢的小人,可是在他家人的面前,他始終展露着他的慈祥。
孫女的一副書法帖子還沒有寫好,他就不肯離去,別說陳元求見,就是皇上召見他也要考慮一下什麼事情再說。
他讓呂福把陳元領到書房來了,進門之後就打了一個手勢,讓陳元先不要說話,等他孫女把字帖寫完。
陳元很規矩的站在一邊候着,直到那小丫頭放下手中毛筆爲止。
呂夷簡拿過孫女的字帖,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着,一筆一筆的指出其中的不足之處。那耐心讓陳元看了之後很是歎服。
小女孩也認真的聽着,只是偶爾用眼角撒向陳元,看看這對她來說很陌生的客人。
“好了,明天寫的時候注意我跟你說的這些問題,要知道改。”呂夷簡說話的聲音非常慈祥,陳元心中暗道,做着老傢伙的子女,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小女孩點頭:“嗯,爺爺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好麼?”
等孫女的影子消失在自己視線之後,呂夷簡這纔看向陳元:“世美,家中雙親的身體怎麼樣?”
陳元抱拳說道:“託相國的福,身子都還硬朗,我已經安排好了,等到秋收結束,就把他們接來汴京。”
呂夷簡嗯了一聲:“好,這樣最好不過,也讓你少了一份牽掛。對了,我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談一下,這裡不是外面,坐下來吧。”
陳元依言挨着離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了下來:“相國有事儘管吩咐。”
呂夷簡呵呵一笑:“上次你去遼國做的很好,我還沒有獎賞於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陳元說道:“爲相國辦事是我應該做的,不敢求什麼賞賜。”
呂夷簡看了他一眼:“那不行,連龐吉都知道重賞龐喜,我又怎麼能虧待了你?這樣吧,錢你是不缺了,你好好想想,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然後和我說。”
陳元也不在推辭,再推辭就是見外了:“是,多謝相國。”
呂夷簡滿意的點點頭:“世美,真的不想做官麼?”
陳元被他問的愣了一下,然後堅決的搖頭:“不想!我只想着怎麼做買賣。”
呂夷簡好像有點失望:“在大宋朝,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買賣做的再好,也是一個讓人看不起的下等人。讀書就不一樣了,哪怕你考不到功名,人家見了你也尊敬你。更何況,只要你願意,老夫現在就寫名帖給你,功名唾手可得。”
名帖,是宋朝有足夠聲望,足夠地位的人才能寫的。現在陳元只是呂夷簡的門客,一旦呂夷簡寫下名帖之後,門客將變成門生。雖然只是一字之差,可道路卻完全不同了。門客可以是雞鳴狗盜之輩,門生卻是一個人聲望的延續,門生的成就可以爲自己恩師增添聲望,同樣,門生如果犯錯,也有損恩師的聲譽。
做了呂夷簡的門生之後,呂夷簡可以直接開具保舉信,不用考試也能讓陳元做上官。
宋朝仁宗年間的官位主要有三種途徑獲得,一種是捐的,就是人有錢了之後,捐一個身份,這種身份是用錢換來的,也最不值錢,所以陳元說要捐一個浩命夫人給秦香蓮的時候,陳世美他爹纔會那樣的憤怒。一種是保舉的,就是一些有名望的人保舉自己的門生弟子。這種好一點,因爲這種官位得來的最少說明有人看的起你。當然,最讓人看的起得,就是那種通過皇榜堂堂正正考上去的。
可以這樣說吧,如果陳元現在想做官,三條路,他隨便走那條都可以。問題是就算陳元想當個官玩玩,也是以後的事情,至少在秦香蓮來到汴京之前,他不會去做官的,絕對不去!
陳元當即說道:“多謝相國大人好意,只是別人看不起我也是無妨,我自己做的舒服就是了,我這人懶散率性,官場真的不適合我。”
呂夷簡的眼神彷彿閃爍着失望,盯着陳元在看。
這一次他和龐吉精心設局,扳回了近一年來被范仲淹和夏竦這些人壓住打的頹勢。范仲淹見機的快,主動擔起責任,使得自己很多計劃落空了。這讓呂夷簡很是意外。
在他設下的這個局之中,看上去留了一條活路。只要丟棄宋祁那個小卒,或者直接抹殺陳元他們在遼國的所爲,好像都能有的一拼。
呂夷簡一直等着范仲淹這麼做了,只要他們這樣做了,那呂夷簡馬上就會接連擲出一招又一招的致命殺手,直到把那些正人君子殺一個體無完膚。當然,他沒打算片甲不留。
誰知道範仲淹居然主動跳入死局之中去了,這一步反而讓整盤棋活了起來。若不是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個刺殺事情,他們的所有後手就全部白費了。
現在還好,歐陽修被再次貶出汴京,文彥博也被仁宗調去領軍去了。在宋朝,文人被調去領軍有兩種意思,一是打仗了,算是信任你讓你去監督那些武將。另一種是不打仗的時候,你犯錯了,卻不是大錯,皇上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
文彥博顯然是屬於後者。
還有那宋祁,現在也被剝奪了權利賦閒在家中,其他還有很多人,都是夏竦那一幫的。總之,大魚雖然沒打到,小魚小蝦撈了不少,也算有收穫了。
呂夷簡現在手裡有很多位置,需要找一些信任的人幫他坐着,所以他很希望陳元能願意做官。可是陳元說的這樣堅決,他好一會之後才點點頭:“也好,我這裡開支也大,你幫我做點買賣賺些錢也是好事。我雖然沒有老龐那麼有錢,可你如果缺錢就和我說,我還能拿一些出來的。”
陳元這次沒有拒絕,對於借錢給自己的人,陳元是從來不會拒絕的:“多謝相國了,現在錢還夠,等不夠的時候我再來向相國開口就是了。”
呂夷簡直起身子:“你這一趟賺了不少,加上老龐給你的,那個山莊能蓋起來了麼?”
陳元點頭:“山莊是沒問題了,我正在選它的名字。不過我還想做些其他的買賣。”
他打算去王倫那裡看看,他現在已經隱約的感覺到王倫的貨行問題到底是出在什麼地方了!和燕京那個南北碼頭的成功一個道理,都是因爲信任感。這麼說吧,陳元換位想了一下,當初他們離開燕京的時候,因爲害怕讓別人察覺出什麼,所以貨行的買賣一直到最後一天還在做着。
這就使得他們忽然把挑子一撂,很多走貨的商人因此蒙受了巨大的損失。雖然他們也不想這樣,可是那些商人不這麼認爲。所以當王倫再開貨行的時候,那些買賣人可不管你上次是不是出於什麼國家道義,害怕他是騙完了燕京的再騙汴京的,都很是謹慎。
這個問題說難也難,說容易解決其實也很容易,只要有錢繼續往裡面投,撐個一年半載的,一切都會好轉起來。也可以換一個人來經營,自己在幕後做老闆,等到貨行有了足夠的信用度再露頭。
還有就是和張匡正跑船的事情了。海運能賺錢陳元知道,航海弄好了更是利益巨大,當然,像張匡正那樣純粹爲了興趣的航海就不行了。陳元想先弄幾條船在近海跑跑,讓水手們熟悉一下大海,讓自己熟悉一下海運的生意怎麼做,然後慢慢向東邊延伸,慢慢擴大自己的艦隊。
這幾樣都需要錢,而且都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自己那幾萬貫根本擋不住花的,所以他現在是覺得錢越多越好。
呂夷簡忽然笑了一下:“我也給你的山莊起了一個名字。”
陳元聽後一笑:“承蒙相國看的起,不知道您起得是什麼名字?回去我馬上給他掛上!”
呂夷簡卻忽然搖頭:“不和你說!我想看看,我起得名字能不能拿到那兩千貫,哈哈!”
陳元頓時明白這老頭一定是用旁人的名字去投稿的,這下讓陳元有些爲難了,若是讓這老兒落選了,他會不會給自己小鞋穿呢?不過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宣傳效果已經達到了。
呂夷簡接着說道:“再說了,要掛也輪不到我的!我聽說,就連當今皇上也給你的山莊起名字了,世美,你這次動靜鬧的可夠大的。”
陳元一聽頓時有些覺得好笑,他們這些大人物是不是都這麼閒的無聊?自己只是想宣傳一下,難道連仁宗也缺那兩千貫麼?看樣子這名字的事情自己真的要慎重一些纔可以。
這些人不是在乎錢,是在乎心氣!雖然他們肯定都沒用本名,可是如果他們的落選了,而自己選上的那個山莊的名字又不能讓大多數人心服,可能真的有麻煩!
回去好好看看,能將仁宗起得那個名字找出來是最好不過了,也不知道這皇帝老兒的水平怎麼樣,萬一連陳世忠的海選都沒過,自己掛出來的讓他覺得還不如他的,那他肯定很生氣的。他很生氣,雖然不說,可是後果一定很嚴重!
呂夷簡卻依然興致勃勃:“記住,掛名字的時候,第一個和我說一下。”
陳元苦笑點頭:“嗯,我知道了。”
陳元這次來拜訪呂夷簡,主要的目的就是增進一下雙方的感情,日後還指着這老頭給自己撐腰呢。雖然說自己身邊有了一個傳說中的大舅子,只要能讓他留下,以後打架是不怕了。可是如果遇到事情,陳元還是不喜歡用暴力的方式解決。他始終認爲,暴力,是沒有辦法以後的最後一個最壞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