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在澳門和葡萄牙人周旋,南京這邊因爲一道聖旨,復社的一干士子連同主要幾個所謂大才子的家人全都被神武軍和番子抓了起來,搞的南京城滿城風雨。
在南京城,真是什麼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大咸魚和小蝦米,這次都跳出來插了一腳,久受蠱惑的百姓們一方面迷茫,到底報紙和士子宣揚的哪個是對哪個是錯,另一方面卻也站出來爲復社的人求情,覺得崇禎皇帝殺錯了人,那些清流怎麼可能是既貪腐又怕死的廢柴嘛!
南京城差一點就發生一場足以撼動社稷根基的暴動,然而同一時間的京師,景色卻恰恰相反。
六月初的時候,長平公主大婚的所有物件和各類人等都在崇禎皇帝一紙詔令下準備得當,太監和廠衛們四處奔走。
在這一天,到處都是喜氣洋洋、張燈結綵,不少人甚至有種錯覺,平素兇狠陰鷙的廠衛們,好像今兒個也不怎麼抓人了?
當朝駙馬,三品都尉,要是在太平時節想當這個,那可真得萬里挑一才行。
“凡選駙馬,禮部榜諭在京官員軍民子弟十四至十六、容貌齊整、行止端莊,有家教者報名,司禮內臣以諸王館會選。不中,則博訪於畿內、山東、河南。選中三人,欽定一人,餘二人送本處儒學。”
張煌言這小子現在還沒多大成就,年齡超了,地域也不對,打哪兒瞧都不是那塊當駙馬的料,可他一不小心還就當了駙馬,真是羨煞旁人。
不提其他人的想法,張煌言現如今就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本身對此是非常抗拒的,自己和那公主一面之緣都沒有,誰知道會長成什麼模樣?
要真是個恐龍,那自己還是在新婚之夜自縊隨老爹去吧,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所以剛開始有人提這件事的時候,張煌言都是直接一口回絕,直到最後聖旨壓到頭頂上了,那纔不得已答應下來,皇帝陛下都給你親自下旨了,你丫還嫌面子不夠大?
其實張煌言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兒比朝中大佬們強了?論文采,沒有那些久入東林的大官們高;論閱歷,更別提了,自己特麼還是個一窮二白的屁民;論武力,張煌言倒可以十分自信的說自己比他們強。
但蠻力不是被人稱作粗鄙嗎,哪個書生敢拿這個根本去比。
以張煌言來說,沒見過公主,擔憂婚後自己被未來媳婦欺壓,這還是擔憂的事情其中之一,除此之外,誰都知道,大明朝駙馬那可是混的最慘的,沒有之一。
空頂着個駙馬和三品都尉的名頭,每天過的卻還不如那些被養成豬的藩王世子們,大明對有此類規定,駙馬不可以擔任實職,就是怕你有了實權以後,用皇親國戚的名頭下去爲非作歹。
穿着大紅郎官服的張煌言在這一天本該是人生最爲重要的時刻,然而他卻在屋內如坐鍼氈、坐立不安。
天氣微涼,偶有微風拂面,張煌言額頭卻不可抑制的滲出熱汗,打溼了內衫,這種活着還不如死了的生活,可不是自己這種胸懷大志之人期待的後半生。
順帶一提,現在張煌言早就被廠衛們強行從原來那個四面透風的小破屋裡扛出來和母親與三叔等親屬住在崇禎皇帝撥下來那幾進幾深的大宅子裡去了,假山池塘和後花園什麼的,都是應有盡有。
張煌言很難受,但張母和他三叔等人卻整日興奮個不停。
“兒子出息了,被皇帝看重,都要和天子的女兒成親了,駙馬是個什麼官兒來着?對嘍,那可是堂堂的都尉,三品大員哪,可真是替咱老張家光宗耀祖了!”張母坐在正堂,笑着說道。
“是啊,老頭子我也能跟着享享清福。”幫助張母把張煌言養大的三叔,雖然滿臉都是皺紋,走路都有些不穩,但卻仍在止不住的替張煌言高興。
“看看現在住的這個宅子,看看那些細皮嫩肉、白白淨淨來服侍的丫鬟們,這可是原本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張母是越說越開心,說完,回頭又拍着大腿問道:“哎,對了,他三叔,你知道那公主長什麼模樣嗎?今兒個成親,可得好好見見這未來的兒媳婦。”
“沒見過。”三叔搖搖頭,擺手說道:“你就別想了,那可是當今天子的女兒,那是天上的仙女兒下凡,怎麼能來見你我這糟老頭子和糟老太太?”
“嗯,也是。”張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正要說些什麼,卻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進門以後,打頭的是個穿着華服的大太監,看衣服上的蟒飾,職位好像在大內還不低。
曹化淳進門之後清了清嗓子,喊道:“駙馬爺呢,進宮納彩了!”
“我在!”話音剛落,張煌言垂頭喪氣的從裡屋走出來,認命一般的說道:“曹督公,咱們走吧。”
“您可是駙馬爺,還是稱呼雜家曹公公吧。”曹化淳笑了笑,做了個先請的姿勢。
一陣敲鑼打鼓,張煌言一行人在廠衛和太監們的簇擁下,經過承天門來到內宮,待登上大殿,見到早正襟危坐在上面的崇禎皇帝,張煌言強打精神,納頭拜道:
“臣張煌言,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崇禎皇帝先是示意他起身,緊跟着促狹的笑問道:“還臣呢?”
聞言,張煌言忽悠一下子反應過來,連忙補充喊道:“兒臣見過父皇!”
“好女婿!”崇禎皇帝自然知道張煌言的人品和能力,對他也是越看越喜歡,緊跟着揮手說道:“擡上來吧!”
言罷,早侍立在一旁的方正化向門外揮手示意,幾個大漢將軍見了,立即擡着幾個裝飾火紅的大箱子到殿上,放在張煌言眼前。
“這...按俗禮,應該是兒臣向父皇先行納彩纔是...”張煌言見皇家如此貴重的彩禮,當下也是驚異萬分,連忙說道:“陛下,這彩禮太重了。”
崇禎皇帝哈哈一笑,大氣道:“無妨!朕的寶貝女兒下嫁於你,自然不能虧待了親家,而且朕也知道你家沒甚麼好物件,事後你轉送給公主就行了,不必拘束於此。”
對崇禎皇帝不拘一格深爲震驚的張煌言正在發呆,帶他進來的曹化淳以爲他愣神,卻是急了,站在一旁笑着提醒道:
“皇上向來如此,駙馬爺,還不快謝過皇上。”
“兒臣,謝過父皇!”張煌言趕緊喊道。
崇禎皇帝聞言一笑,聽的出來,這次張煌言的喊話中多出了不少與之前不同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