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了進城了!”
“我說什麼來着,督師一定會讓咱們進去的。”
聽着城門處熟悉的開閘聲,潰逃回來那些劉部兵馬都是如蒙大赦,想都沒想便趕緊蜂擁而入,但前面的人剛進去便發現不對。
這固關他們曾駐紮過一段時間,自己進來的地方是一道甕城,從這裡進到關內,還需要經過輔城和同關才行。
可是看着眼前緊緊關閉,並未起閘的甕城城門,許多人都是覺得納悶。
後頭的人還在不斷涌入,可這個時候,最開始進來那批人已經是覺得事情不對勁,城關兩側這個時候該是嚴密防備,可四周城桓卻見不到一個人。
除此之外,甕城都快擠滿了一半,輔城的閘直到現在也沒見有打開的意思。
“別擠了,事情不太對勁!”
“快走,快走啊!”
“別他嗎往裡擠了,不然老子砍你了!”
一些眼尖之人,在戰場上他們就是見勢不妙第一個跑的,這個時候也還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第一時間就開始向外擠。
可這個時候,外頭最後那部分的潰兵還沒有完全進城,懼怕城外闖軍的騎兵追殺,都是歡天喜地的向城內去逃,根本沒發現城內是另一個地獄。
“砍吧,不然掏不出去了。”
人羣之中,似乎有人見到城換上不經意間露出的衣甲邊角,自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幾個把總和遊擊找到官銜最大的那個參將,幾人商議一番,也明白陳奇瑜根本沒有放自己入城的意思,狗急跳牆,帶着各自家丁抽出刀向外砍殺。
幾個潰兵剛一腳踏進城,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便聽見前面傳來一陣慘叫聲,本來就因爲蜂擁入城的隊伍因爲一批人不要命的往外衝,更顯得擁擠不堪和混亂。
那批家丁跟着將官是逢人便砍,爲了逃命,已經是不顧一切,現在他們就在想着能趁亂逃出城去投奔李闖,然後再跟着順軍殺回來報仇雪恨。
城頭的戚元弼已經有些急了,露頭看了一眼,急切地說道:“大哥,打吧,不然這到嘴邊的鴨子全都飛了。”
戚元輔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等着決斷。
戚元功眼神飄忽不定,握緊刀柄的右手在不經意間已經滲出細汗,旋即,他沉聲說道:“還不到時候,再等等。”
“大哥——,再等,人就全跑沒了!”戚元弼看不懂,說着就要強行起身。
可他剛動一下,早盯着這邊的戚元輔便直接將他按了下去,怒聲道:“大哥說再等等,你就在這等!若因你而耽誤了我戚家立功複名的大事,教吾輩如何面對戚爺爺英魂!”
聽見戚繼光的名號,戚元弼腦海中“嗡”的一聲,立馬沒了半點執擰,老老實實的蹲下來不敢再吭一聲。
的確,戚元弼雖然性子急躁,但卻也是曉明大義。
現如今許多人都把他們戚家剩下這三個小子看做是蔭福祖輩,自身全無半點才能之人,像陳奇瑜和牟文綬這等有識之士委實不多。
在這種情況之下,三個頂着戚氏大名的後生晚輩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遭人詬病,就算是這種陳奇瑜白送到手的功勞,作爲戚氏長子的戚元功也是不敢有絲毫懈怠。
“砍了砍了,全給老子砍了!”
“衝出去!”
那些想逃出去的亂兵就跟瘋怔了一樣,在城下不分敵我的開始大肆打殺,而那些想要進城的亂兵自也不是好相與的,見對方要取自己性命,自要先殺手爲強。
“他們不想讓大家入城!”
“城外是闖軍,進了城就安全了!”
戚元功的等待是有理由的,看着城下那兩撥潰兵因爭執而大打出手,他臉上總算是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當即回頭說道:
“元弼,你去召集我戚家的五百名家僕頂在門前,防止潰兵出城,記住,不要帶其餘官兵,我倒要看看,我戚家五百家兵能不能擋得住這些鼠輩!元輔,輔城且交給你,萬勿讓潰兵接近了這裡。”
兩人紛紛點頭,卻又忽然在同一時間回頭詢問:
“大哥,你呢?”
聞言,戚元功無聲的笑了笑,緩緩抽出腰間那把祖傳的戚氏戰刀,撫摸着刀身上的痕跡,說道:
“當年,爹就是用這把刀,跟隨戚爺爺平定海波、鎮守薊州,如今家國存亡之時,正是這刀重見天日,斬將立功之時!”
渾河血戰前夕,戚金率領最後的戚家軍自定遠出征之前,就曾特意留下一些戚兵,又有老將吳忠奉命把守戚府,待三子長大成人之後,吳忠病逝之前,親手將此刀傳於長子戚元功。
可以說,如今這戚家五百家兵,正是渾河血戰那批戚家軍留下的後裔,戚家軍老將吳忠將其子取名吳承業,自有子承父業之意。
如今,年方二六的吳承業真真算得上沒有辜負父輩厚望,統帶這批家兵,一如既往。
“不好,他們要關成門!”現如今這個要命的時候,那參將卻發揮了平日沒有的機警和武斷,見到城關上頭有官兵落閘,第一時間便將手中長槍狠狠投擲出去。
片刻之後,城頭一個把總應聲而倒,幾個官軍都是喊叫着跑開,眼見無人落閘,那參將也便趁此機會,帶着兵士瘋狂的向外涌。
想要出城的是軍將以及他們的家丁,城外頭的潰兵毫無組織,很快就是抵擋不住,再加上週圍形勢,也有不少人明白是城中官兵要他們性命,都是立即轉變態度,跟着向外衝。
當他們剛剛來到城門處的時候,卻被眼前場景鎮住,猶猶豫豫,一時間不敢再挪動一步。
眼前的官兵大致只有幾百人,但他們衣甲均是大紅色,與尋常官軍不同,而且最讓這些人震驚的,還是高高飄揚的號旗上那個斗大的“戚”字。
這支只有幾百人的官軍橫縱成行,走動之間有如一人,雖然人數較少,但卻是兵種齊全,令行禁止,讓人看了不自覺的生出懼意。
“戚家軍?”
參將嘀咕一聲,看對方那陣勢,倒還真像那麼回事兒,緊接着他喊道:“不對,戚家軍早在渾河就都戰死了,這些人根本不是戚家軍!”
“不過是後生晚輩接着父輩的名頭耍威風而已,不足爲懼!”幾個遊擊將軍也是冷笑不止。
的確,無論怎麼看,眼前這支只有幾百人的所謂“戚家軍”,都不可能擋得住他們近千想要逃命的潰兵,要知道,人知道必死時要逃命之時爆發出來的戰鬥力,與尋常可是不能比的,眼前這些人無非是螳臂當車而已。
“殺出去,投奔闖王!”參將舉起刀,高喊着帶領潰兵衝殺過來。
見狀,穩穩立在前頭的戚元弼全無半點懼色,手中長槍一鎮,喝道:“結陣,以不變應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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