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之亂,有明一朝,這樣猩紅的字眼從未出現過,在崇禎十九年忽然間發生,對所有人來說,都像是打了個晴天霹靂。
這些朱家的皇親國戚還有當朝重臣們好像就見不得大明好一樣,崇禎皇帝剛帶着大明開始向上坡走,算是有了些起色,沒多久卻出了這種常人根本難以置信之事。
就算普通百姓聽到這個消息也會難過,當然,他們難過的不是誰當皇帝,他們都知道這件事發生以後,今後的好日子根本不可能會有了。
潞王的號召力僅次於福王,對常人來說,現如今的皇帝似乎太多了點,如今的大明土地上,足足有五個號稱“天子”的皇帝。
除在北京的正統皇帝朱由檢以外,杭州的朱常淓爲建武皇帝,雖無正統之名,但跟從其事的地區卻在半月之間達到了十餘府境。
稱帝沒多久,所謂的“建武皇帝”朱常淓更是舉起“聯虜復國”的大旗,號稱麾下有數十萬精兵強將,旦夕間便可恢復京師。
其餘益王朱慈炲、靖江王朱亨嘉兩人也在撫州、桂林一帶登基稱帝,話撿好聽的說,各自也都號稱數十萬大軍。
這是朱家的皇帝,有三個,除朱家皇帝以外,又要有兩個“皇帝”。
關外所謂“大清”,本是化外蠻夷,學漢人學竟也學得像模像樣,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屁孩號稱天子,還有在四川成都稱帝的大西皇帝張獻忠。
除了這兩位,還有一個人不容忽視,那就是雖然在陳奇瑜手下連吃敗仗,連潼關都不敢出的大順永昌皇帝李自成。
李自成所部順賊依舊席捲中原,聲勢浩大,崇禎十七年率先在陝西西安稱帝,建立所謂“大順政權”。
當天散朝之後,崇禎皇帝卻顯得異常冷靜,臉上丁點驚慌之色都沒有,不少朝臣甚至能從其眼中看出濃濃的殺意。
做皇帝的鎮靜,多多少少能讓下面穩定。
在這等大事面前,很多人無論明面上還是暗地裡,卻也都是穩定不住,不少人已經在思慮進退和站隊的問題。
崇禎朝廷是爲正統,但昔年建文也是正統,最後還不是勝者爲王。
在這個亂世天下,關外韃清虎視眈眈,蒙古諸部不甘臣服,國內烽煙四起尚且剿之不及,如今江南又戰亂紛起,很顯然,崇禎朝廷已經快要不行了。
這個道理很簡單,如今這個年頭,誰的拳頭大,誰說話就能作數,正統這個詞對很多人來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名義罷了。
若時局不利於崇禎,自己良禽擇木而棲,也並非叛國,最後不還是大明的臣子,比起那些投降清虜、順賊之人,還是好了許多。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三王稱帝的消息並沒有廠衛和報社宣揚,卻如同風捲殘雲一般,飛速傳遍了大半個天下。
就連關外的多爾袞,都已經接到消息。
......
實際上,多爾袞來到朵顏三衛地界以後,還留在本地的兀良哈諸部基本沒怎麼打就已經臣服,不過韃子到這裡可不是一直閒着看戲的,他們需要鮮血和女人的刺激。
多爾袞明白殺戮對八旗軍的重要,所以他很明智的下了一道軍令,對於沒有幫助翁牛特等部對抗明國的兀良哈部落,男女老少,一個不留。
時至今日,曾經處處見人牧馬的朵顏地區處處透着荒涼,肥妹的草場由於沒有妥善管理而生滿了雜草,除了韃清兵馬以外根本見不到幾個真正的活人。
清軍大營,八支鮮豔的旗幟迎風飄揚,下面卻盡是一些金錢鼠尾的野蠻人來回走動。
忽然間,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停在大帳旁邊,卻是一批穿着正白旗盔甲的韃子提着人頭跑了回來。
爲首的是多鐸,他摘下高高的避雷針頭盔,將手中一個蒙古男人的頭顱扔給一旁等待牽馬的正白旗都統,哈哈大笑着下馬走進大帳:
“攝政王,是不是有了什麼新消息!”
進入帳內,滿清八旗上下的各大王公貝勒已經落座兩側,無一人敢動彈絲毫。
多爾袞穿着紅色內襯甲衣橫躺在上首,聽到這話先是瞥眼看了看多鐸,並沒有說出一句,卻又是愜意的吸了一口大煙。
多鐸自然不敢多說,徑直走到自己位置上做好。
剛剛坐下,多爾袞吞雲吐霧一口,將大煙猛地拍到桌案上,起身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命佑我大清,明國的蠻子又開始自己搞事兒了!”
“哈哈哈,我也聽說了。”帳內的氣氛似乎隨着多爾袞幾聲大笑而變得輕鬆,一身紅色全身鎧的豪格大笑幾聲,緊接着說道:
“多鐸,你可回來晚了,昨天的好戲沒看到。”
“甚麼好戲?”多鐸狠狠喝了口水,問道。
多爾袞冷哼一聲,說道:“明國有個叫潞王的稱帝了,使者昨晚到本王帳內,說是要與我大清結盟奪取北京,本王已經答應了。”
多鐸聽到前半句還是滿臉笑容,聽到最後幾個字臉色一變,但是緊跟着就是哈哈大笑幾聲道:“攝政王英明,我大清何時入關?”
“你們且過來看!”多爾袞招招手,示意衆人圍到自己身邊,向身後懸掛那極其詳細的明軍邊關佈置圖指了指,說道:
“根據此圖來看,我大清若想入關,最好的辦法還是從喜峰口!”
若是崇禎見到了這份佈置圖只怕會大吃一驚,因爲在這張圖上,大明整個邊防在多爾袞眼中都是如同褪去衣衫的處女,形容虛設。
可以這麼說,如今大明京畿各處有多少實額兵馬,多爾袞甚至比崇禎自己都要清楚。
衆人聞言看去,卻是愈發的不明白,多鐸問道:“攝政王,我大清數次從喜峰口入關,此次再從這裡入關,明國的蠻子們會不會有所防備?”
“防備?你把崇禎小兒看得太聰明瞭!他估計是嚇得夠嗆,宣大還有薊鎮兵馬全都調去平亂了,京畿怕是剩不下什麼兵馬了。”
多爾袞聞言呵呵一笑,又道:“如今防備喜峰口的是何人——藺養成,此人是大順的降將,素來不受信任,崇禎小兒以此人守關,定也是多疑。”
“那薊州的黃得功已經被調往江南平亂,喜峰口虛兵兩千,豈能擋我大清十餘萬鐵騎?更何況那藺養成本就是降將。”
說到這裡,多爾袞看了一眼悶頭一聲不吭的洪承疇,睨着眼睛道:“老洪,你改日親自去一趟喜峰口,看看能否將他藺養成說服降於我大清。”
“至於各種好處,封侯、伯也不是不可行,你看着給。”
洪承疇聽到這話心裡敲起鼓,片刻不停的站出來,恭恭敬敬道:“老臣多謝攝政王信任,定當竭力而爲,爲大清盡心盡力。”
洪承疇走後,豪格眼中露着殺氣,近前說道:“攝政王,那洪承疇心思難以捉摸,這次派他去,會不會放虎歸山?”
“那也要他敢!”多爾袞大笑幾聲,胸有成竹道:“喜峰口乃是我大清必取之地,洪承疇時下心思或許不全在我大清,可他絕對不傻!”
“喜風口、薊鎮一帶對我大清鐵騎根本就是形同虛設,跑,他又能往哪跑?就連京師,不日也將是我大清的!”
說着,多爾袞坐回去抽了口大煙,吞雲吐霧道:“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洪亨九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