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皮楦草,又稱剝皮實草,有些人爲了叫法方便明瞭,便喊剝皮充草,其實許榮秀才拿人時用這種說法,更多的想法是在立威和恐嚇人心。
這種刑罰和凌遲是一個級別的酷刑,但卻更爲恐怖,叫人聽了名字便毛骨悚然,小孩子聽了能止夜啼,就算一般的農夫見了,都要渾身發抖。
很多人觀看凌遲,尚能勉強保持鎮靜,但遇到剝皮楦草的實例,便往往不能談笑如舊。
鄭森聽過幾次朝臣處置罪臣使用剝皮楦草,但親眼所見這還是第一次,也就怪不得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了。
同凌遲一樣,這種刑罰也有很多規矩,分爲活剝和死剝兩種,各自的手法、講究也是全然不同。
活剝有時自罪人天靈蓋處開始,有時也從兩足開始,相比之下,死剝的講究便沒有那麼多,但是沿用最多的,還是先從脊椎下刀。
就像給動物剝皮一樣,這樣可以最快最高效的剝下完整肉皮,而且觀賞性最佳,觀賞性最佳的方式,自然就是震懾人心最好的方式。
曾有一個刀手從脊椎下刀,因此得到洪武皇帝朱元璋的稱讚,自此以後,大多數的死剝刀手便多沿用此法,但是有明一朝至今崇禎二十年,鮮少有最初的手法流傳下來。
這自然和朝廷有關,實際上,洪武年剝皮楦草的頻率較高,永樂年曾有幾例,但是不多,自永樂朝以後的仁宣二朝,這種殘酷的刑罰便消失在朝廷處置罪臣的法典當中。
雖然刀手處置一次獲得的各種賞金極其豐厚,但畢竟已經二百多年沒有被這樣處死的罪人,遺留下來的刀法精湛者可以說是極其稀少。
到了崇禎十七年,剝皮楦草和凌遲的手法開始高頻率重現,崇禎皇帝常用這種手段來懲處那些在歷史上頻繁換主的貳臣和朝中奸佞之人,這才又開始在市井中重現。
且不說東廠是如何找到這名處理剝皮的刀手,這次竟是聳人聽聞的活剝,單這兩個字,就足以令一般聽到的人毛骨悚然。
此時的法場周圍雖然人山人海,各種茶館、酒肆和閣樓之中觀看者,都是在東廠掌刑千戶許榮秀宣佈開始時屏住心神,停止了方纔熱火朝天的討論。
高爾儼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聽的不少人都快步離開刑場,但是很快就有更多的吃瓜羣衆圍擠過來,看到上面的事情,往往又吃驚的捂住嘴巴。
場中被官府差役、兵士還有東廠番子們圍得水泄不通,高爾儼半死不活的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此刻還陪伴他的就只有那個負責操刀的刀手。
只見那刀手兩手各緊緊捏着兩把小刀,一旁的椅子上另放着五把奇形怪狀的刀具,很多人都沒見過,看起來頗爲恐怖。
忽然,他一刀插到高爾儼的天靈蓋上,熟練地將皮膚分成兩半,然後再慢慢分開,血腥味散播到臺子下面,有的百姓已經開始作嘔,就連不少番子都是皺了皺眉。
似乎這刀子上的勁頭也是有講究,不能太狠也不能太輕,就只是這麼一小會兒,刀手便已經滿頭大汗,袒露出的上胸肌也是不斷淌下斗大的汗珠。
顧不得擦汗,刀手眉頭一緊,將鋼牙一咬,手中用力,只見高爾儼上身的皮就像蝴蝶展翅一樣迅速與身體撕離開來,痛的他不斷撕心裂肺的大喊起來。
見狀,刀手反手從凳子上拿起一把細長的刀具,一刀插到他的脖頸處,血流如注之下,高爾儼更是表情猙獰可怖,但卻怎麼都喊不出一句,只剩下不斷抽搐的份了。
不少男子雖然將眼睛睜開大大的,但他們同樣是紙老虎,心中其實非常害怕,但人就很奇怪,越是害怕,你就越是想清楚的看看。
要知道,趕上這麼一次活剝,下一次不知道還要不要再等上兩百年,這就和後世很多人看流星雨和日食月食的心態一樣,看了又不少塊肉,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有些女子忍不住自己好奇的心情,就用手擋住眼睛,但卻在中間留出一道縫隙,看她們的表情,時不時的擋住縫隙,開始尖聲喊叫。
當然,大多數的小孩子都被父母用手擋住,這即將發生的血腥場景,身爲人父母的,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家孩子見到的。
不過有些人一時看得呆住時,往往又只顧上自己吃驚,忘記手中的孩子。
等剝皮結束,時間已經緩緩來到傍晚,百姓已經散了大半,那些商賈和各地行人更不會一直將這種恐怖的刑法看完全程。
此時樓下雖然人數還很多,但多半是先前搶不到位子後趕來看一眼熱鬧的。
原本在觀看的鄭鴻奎早就轉回到雅間的桌子上,一口口的喝酒吃菜壓驚,鄭彩也沒看多久,不少包了雅間的大戶老爺們已經紛紛下樓準備各自回府。
鄭森仍在原地站定不動,攥緊拳頭,雙目通紅。
當天夜裡,完成任務的刀手寶貝似的將刀具收起來,找到東廠的許榮秀,笑嘿嘿說道:“許千戶,小人的手藝還不錯吧,剝到半身的時候,他還活着。”
“嗯,不錯,看得本千戶都有些作嘔了!”許榮秀笑了笑,招手示意他過來,呵呵說道:“這是給你的賞銀,拿好了就離開京城吧。”
“喲,謝過許千戶!”那刀手拿住一小袋子的銀錠,一步三回頭的道謝,忙不迭離開了。
待他走後不久,許榮秀冷笑幾聲,朝一旁當場檔頭馬安說道:“把他給我辦了,屍體扔到護城河裡餵魚,敢拿走老子給的賞銀,活的不耐煩了!”
馬檔頭有些猶豫:“可是千戶大人,這賞銀是廠督讓給的,況且這王老五可是少數會活剝的人了,若下次再有剝皮充草的,廠督責問起來......小的怎麼說的過去?”
“讓你去就去,老子說的話不好使,不如李有成?”許榮秀當即憤怒不已,一腳踹過去,說道:“再不去,老子連你一塊兒辦了!”
姓馬的不過是個檔頭,怎麼敢和東廠的二把手,掌刑千戶許榮秀叫板,當即是滿頭虛汗,抱拳連聲說了幾句,便帶人離開了。
“遵命,小的這就去辦,一定辦的乾乾淨淨!!”
月黑風高,王老五在路上掂了掂手裡沉甸甸,至少數百近千兩的賞銀,心道這給皇家辦事的獎賞就是豐厚,一次就能賺到這麼多。
他打算回老家,用這些錢討個婆娘,聽說朝廷最近在收荒地分還百姓,那正好置辦一塊地皮,從此過上男耕女織的日子,再也不幹這種死後下地獄的活計了。
想到這裡,王老五臉上露出憨傻的笑容,他甚至能聯想到自己找到婆娘以後幸福快樂的日子,他深信,現在聖明天子坐朝,朝廷穩定了,肯定能漸漸好起來。
“對,回去以後得多拜神燒香,不然報應在自己兒子上,那可就麻煩了——”
王老五嘀咕着,話音到這裡卻戛然而止。
忽地,不知從哪裡射出兩道暗箭,隨着一飆血跡,王老五悶哼一聲,整個人噗通一下子倒在地上,手中仍舊緊緊攥着那袋許榮秀給他的賞銀。
馬檔頭帶着幾個番子從暗處跑出來,將銀子撿到手裡,蹲在地上嘆息一聲道:“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王老五啊王老五,這姓許的銀子,豈是這麼好拿的?”
一個番子詢問道:“屍體怎麼辦,就這麼扔到河裡,會不會被人發現?”
馬檔頭想了想,說道:“扔了便是,就算被發現,現在誰還敢打咱們東廠的主意?走!”
......
“砰!”
不久之後,鄭森一巴掌拍到桌案上,看着被家丁擡到面前的屍體,冷哼道:“這許榮秀堪稱一條毒蛇,還真是比他主子都要能耐!”
“速去李千戶家中,就說我鄭森有事找他!”
看着轉身離去的鄭彩,鄭鴻奎有些擔憂地道:“福鬆啊,這許榮秀是掌刑千戶,雖然爲人狠毒了點,但頗受器重,這件事會不會是那廠督王承恩的授意?”
“若是如此,爲了區區此人與東廠交惡,不該啊!”
“我相信王承恩不是那樣的人。”鄭森斬釘截鐵的說,說完他眼神換了換,殺機頓現的繼續道:
“就算是王承恩乾的,我鄭森豁出這條命去,也要到軍中面聖,扳倒許榮秀這條毒蛇!倒要看看,這聖明天子的名頭,究竟是不是吹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