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本督在這站着,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爬蟲出來耀武揚威了?”
看見來人,方正化上下打量幾下,卻是不屑地道:“想當初,本督與你東廠的王廠督一齊被皇上委以重任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他又頭也不回的問道。
“對了,李掌刑,我內廠的卷宗是不是有查過這個問題?”
李若鏈聞言立即站出來,流利的說道:“回稟督公,我內廠奉皇命監察兩廠一衛,是有查過東廠之事,當初您與王廠督復設兩廠之時,許千戶纔剛被召還,還是一個小小的檔頭。”
“好傢伙,這幾年,一下子爬到掌刑的位子上來了?”方正化微微一笑,朝他道:“許千戶,這官兒升的可真是夠快的啊!”
看着眼前這一唱一和的兩人,許榮秀面色逐漸陰沉下來,內廠可以明目張膽的調查東廠,這倒是個真真切切的麻煩。
畢竟,皇命不可違!
早在許久之前,他就已經接到消息,說有許多不明來歷之人在暗中調查自己,當時許榮秀就覺得奇怪,這天底下什麼人敢查到自己堂堂東廠的第一掌刑頭上來。
自然,最有嫌疑的便是這又稱“大內行廠”的“大內辦事廠”,畢竟皇帝當初復辦的時候,就給了內廠最大的權勢,可以制衡兩廠一衛。
可許榮秀查來查去,發現並不是內廠的人在與自己作對,卻是鄭氏下頭的人在插手。
說句實話,這根系龐大的鄭氏即便是許榮秀也不敢輕易去動,就算是崇禎皇帝想觸碰鄭氏,那也要考慮了諸多因素,並且調動陸海重兵,纔會有所動作。
說起來倒也無可厚非,自金門炮戰擊潰荷蘭人之後,鄭氏便已經雄霸整個東南海域,整個福建幾乎都成了他們的天下。
時人有“八閩以鄭氏爲長城”一說,更顯出鄭氏在東南一帶的威望之重,恐怕早已超過了當今朝廷。
陸地上還好說,鄭氏畢竟還達不到明目張膽叛國的地步,可一旦你到了海上,就算是掛着大明玄鳥旗的朝廷水師,沒有鄭氏令旗,在整個東南海域那都是寸步難行。
這還僅僅是權勢,財力上,鄭氏仍然是富可敵國,許榮秀想不明白,鄭氏到底因爲什麼要查自己的底細,難不成是要對東廠動手。
不過這江南一帶不是西廠的地盤嗎,鄭氏這手眼未免也管看的太寬了些!
能在東廠之中經受無數陰暗扭曲的爭鬥,爬到掌刑千戶這個一人之下的位子上來的,又豈能是泛泛之輩,直到現在刀兵相見這個地步,許榮秀其實什麼都領先了李有成和鄭森一步。
他很快就利用東廠的情報網查清了到底是什麼人在暗中調查東廠,其實這不是鄭芝龍下的令,是屬鄭森、鄭鴻奎一系的鄭氏支脈,這還遠遠達不到整個鄭氏要和東廠爲敵的地步。
許榮秀能一直牽着李有成和鄭森的鼻子走,甚至讓整個內廠達到風聲鶴唳的地步,這自然要歸功於如今東廠遍佈天下甚至遠達海外數國的情報分支,只要東廠想查,還就沒有查不到的。
在京師範圍內,東廠番子何止數千,人人清一色的雙刀,還有少部分配着坐騎,內廠有個千餘人最多了,根本不在一個量級上。
許榮秀其實早就料定,東廠和內廠同在京師,只不過一個在皇城一個在大內,一山豈容二虎並立,兩方遲早會有今日這一戰。
聽說了內廠出動人馬,他便早已在東廠總署衙門佈下天羅地網,並且也派人去鄭森落腳的客棧拿人。
許榮秀明白,只要這一次打贏了,東廠的風頭將徹底蓋過西廠、內廠和錦衣衛,甚至超過魏忠賢執掌東廠時期,從而達到空前絕後的地步。
唯有一點,堂堂的內廠督主方正化居然會親自出頭,這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其實許榮秀算盤打的很響,能力也是極強,任東廠掌刑短短半年時間,風頭直接蓋過了上任做了幾年掌刑的李有成。
在他的帶領下,本就是兇名赫赫的東廠番子,更是迅速達到了令整個京畿都聞風喪膽的地步,如今提起大名鼎鼎的東緝事廠,就連內廠和錦衣衛都要抖上三抖。
許榮秀原地站定半晌,陰沉的面容逐漸詭異地露出笑容,讓開身位,說道:“既是督公親自來了,那本掌刑也不好怠慢,廠督今夜就能回來,要不就在這裡等等?”
此言一出,周圍的東廠番子一下子神情緊張起來,檔頭馬安更是下意識將手背到身後,暗自捏住東廠官制雙刀的刀柄。
方正化豈能看不出來這許榮秀是在請君入甕,只不過話已經說出口,自己堂堂一個內廠提督被區區的掌刑嚇了回去,倒是好聽不好說。
他正要進去,李有成卻忽然攔在前面,並且將刀抽出半鞘,冷哼道:“許榮秀,今日都到了這個地步,有什麼話,還是說明白點兒好!”
另一個內廠理刑百戶喊道:“就是,別在那拐彎兒抹角的!”
聽見這話,方纔忍耐許久的許榮秀心中怒火頓時爆發,將手一招,便是從東廠衙門之內射出幾發暗箭,那內廠的百戶眼見就是一命嗚呼。
“本掌刑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許榮秀剛殺了個人,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陰惻惻的笑了幾聲,朝方正化說道:
“督主身邊雜魚太多,留着也沒什麼用,還不如叫我東廠來幫內廠清理門戶,也好能更好的替皇上辦事。”
“得罪了,督主大人?”
方正化眯起眼睛,倒也沒說什麼,因爲這個時候顯然說什麼都是白扯,東廠和內廠之間不幹上一架,也難分出高低貴賤。
這一下算是真刀真槍開乾的信號,內廠衆人吃驚之下,連忙抽出佩刀,東廠番子們不甘示弱,紛紛雙刀出鞘,眼見就要直接當街廝殺起來。
“內廠的娃娃們,趁着我們廠督沒露面,還是快些逃吧!”
“東廠的賊子別囂張,若鬧大了,到時候看皇上是處置你們還是處置我們!”
本來見內廠和東廠番子對上,不少百姓都是在旁圍觀,不少人都覺得實在出氣,因爲這東廠實實在在是太過仗勢欺人。
現下兩方勢同水火,甚至已經打死了人,他們更是慌忙放下手中夥計逃到屋內,緊閉門窗再用雜物堵住大門才略微放心,
聽見外面沒了動靜,不少人忍不住好奇心,又打開窗戶的縫隙暗自觀察起來,只是看了這一眼,他們便紛紛張大了嘴巴,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整條街都已經滿是兩種衣物的番子,內廠這幾十個人,被前前後後足有數百名持雙刀的東廠番子緊緊包圍在裡面,並且東廠衙門上面的牆邊還露出不少手持臂弩的射手。
似乎只消許榮秀一聲令下,便能讓李有成和方正化這些人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