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任何一個人，哪怕他是省裡市裡的大人物，徐斌一樣揍他，可看着對面一身軍裝一本正經的軍官和士兵，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對着橄欖綠，從小到大他就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小時候看到關於軍人的電影電視劇，都會激動不已，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閉上眼睛就全都是自己也成爲他們其中一員的畫面，就連做夢，都不止一次的夢到自己成爲一名軍人。
徐斌壓住了內心的怒火，扶住母親，細心的爲她撣掉身上的塵土和雪痕，擡起頭看了那中尉一眼：“行了，你不是要說法嗎？把你的上級找過來，你們這裡的最高長官，我給你一個說法。”
那中尉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並沒有繼續堅持，走到一旁拿出手機彙報了這件事。
馬榮芝只是個普通工人婦女，看到兒子被槍指着，心裡那點始終未曾真正落地的不安涌現，拉着兒子的手：“雙全啊，你以後不要做生意了，這太危險了，現在的錢也夠咱花一輩子了，咱這些生意就都不做了，回家你換媽一個安心行不行？”
徐斌沒有任何猶豫：“行，媽，都聽你的。”這句話是真心的，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想系統沒想未來，只是看到了母親鬢角的幾根白髮，養育之恩似海深，如果是親生母子或許還不會有這麼強烈的感覺，正是因爲不是親生的，看到母親那種發自肺腑的擔憂心疼關懷，徐斌真的不忍心拒絕她。
這話一出，一旁的馬倩先嚇了一跳，趕忙過來也攙扶住馬榮芝，剛想開口說什麼，被徐斌一瞪眼，後背冒涼風骨頭縫裡都覺得陰嗖嗖的，一句話愣是沒敢說。攙扶着馬榮芝到了一旁的員工休息區。
“爸，媽，咱回家。”讓自己的父母跟着擔憂，做兒子的，徐斌就覺得渾身上下滿滿都是罪惡，不能給父母好的晚年生活，反而讓他們爲自己擔憂，自己這個做兒子的還真是不合格。
東北虎特種大隊的大隊長教導員，駐防團的團長政委，開着車子直接從工廠和營區之間的門衝了進來。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現場，脾氣火爆的團長差點上去直接給那中尉一巴掌，都跟上面說了不要所謂的優等學院兵，非得往自己這裡派，還美其名曰增強素質，好吧，這下玩的漂亮，看看徐斌說的那句話，我現在要跟父母回家。沒有問題了吧。
沒有沒有。
第一時間上報給上級，再有馬倩在一旁補充，徐斌這邊騎士十五世剛剛開出廠區，那邊燕京就讓農仁林出面來談。那小子要真是使小性子，還真就是一件麻煩事，況且錯不在他，事也湊巧。都知道徐斌孝順，還在他的父母面前弄了這麼一出，熟悉徐斌的人都知道。當時要是換個人，骨頭都得給拆嘍，這也就是個軍人，他選擇了忍讓，還敢拿槍對着他，你到長生鎮附近問問，敢拿槍對着他的全都是死人了。
“爸媽，這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一覽衆山小的意思。”
儘管徐德勝和馬榮芝有過歐洲十國遊，但徐斌從小妹那裡得知，兩人還是不捨得花錢，真的就是遊了，該去享受的真沒享受什麼，完全就是國內旅遊姿態，上車上飛機睡覺，下車撒尿，到了景點就是一頓照相，玩了一圈下來除了留下一堆跟着知名景點照相的照片之外，你對那些景點的文化歷史故事和附近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完全是陌生的。
就在剛剛從廠區出來之後，徐斌下了一個決定，以後但凡是自己有時間，一定要親自帶着他們到處去看看。
高高在上的旋轉餐廳，一覽城市雪景，見到兒子沒什麼事老兩口也安心不少，只是覺得吃飯要花好幾千塊有些不值得，他們的心態始終還處於小富即安的狀態，現在的生活都覺得太奢侈了，還不到六十歲就徹底退休在家閒着，這段時間要不是徐雅那邊果仁廠太忙，他們都想催促徐雅給他們生一個外孫子抱抱了。
這頓飯註定是吃不安逸的，先是政委帶着剛纔那個中尉和兩名士兵來道歉，後是農仁林親自到場陪着徐德勝夫婦吃飯聊天，徐斌焉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過去到農家吃頓飯都被人想成鯉魚躍龍門，現在農仁林主動來請自己的家人吃飯目的還是爲了賠禮道歉，這中間的差距一年多，普通人一成不變生活中只是日期的改變，在徐斌這裡則是整體翻天覆地的變化。
老兩口拒絕住酒店，或許是跟鍾雨通電話了，馬榮芝直接提出就到小雨那房子住，浪費錢住什麼酒店，一點也不舒服。
農仁林還陪着徐德勝夫婦到了華府尊邸鍾雨的那個大躍層坐了坐，喝了一會茶才告辭，至始至終徐德勝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只以爲是徐斌某個朋友的長輩出於禮貌過來陪自己吃頓飯，介紹的時候也真是這麼介紹的，徐斌也沒提他也沒問，結果農仁林走後，徐德勝因爲七號藥業的事情開始關注晚間的幾個新聞，省新聞開播之後，正好有上午的一個會議，新聞中正常介紹會議由北海省省-委-常-委春城書記農仁林主持，鏡頭切換到農仁林的臉上特寫，剛點燃一支菸的徐德勝愣住了，招呼正不知道收拾哪裡的馬榮芝：“孩他娘，快來，快過來，你看看，這是剛纔跟咱們一起吃飯的老農不？”
馬榮芝從廚房過來後鏡頭已經轉走，等了一分多鐘鏡頭才又轉到農仁林的臉上，馬榮芝也是大吃一驚，夫婦倆一對眼，徐德勝馬上站起身上樓，走進主臥衝着裡面的洗浴間喊道：“雙全啊，剛纔那個真是農書記？”
“啊。”裡面的徐斌隨口應了一聲，徐德勝嘟囔着走下樓：“這扯不扯，還跟人家瞎侃呢，丟死人了，丟死人了，是不是給雙全丟人了，我這嘴啊，喝點酒就沒把門的。”說着，小小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到樓下馬榮芝聽到準信後，那張二十多年來始終能讓徐德勝默默聽着的嘴皮子，又開始了說教。
“你說說你，嗯？老徐啊老徐，你剛過上兩天好日子就不知道北了，還跟人家聊什麼國家大事，你那些從電視報紙上得來的消息，有什麼資格跟人家瞎侃，還稱兄道弟的約了以後喝酒，人家多忙，有空搭理你……”
當徐斌洗了澡穿着睡褲從樓上走下來時，馬榮芝還在對徐德勝進行着狂轟濫炸，可笑之餘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很懷念，脫口而出：“爸媽，要不你們倆跟我一起過算了，我這整日顛沛流離的，也吃不好飯，要不你們跟我在春城，或是直接去燕京，還能就近照顧小妹。”
兩夫婦頓時沒了聲音，看得出來馬榮芝很心動，和徐德勝對視了幾眼，別看平日裡她咋咋呼呼，真到了關鍵時刻，這個家做主的還是老徐同志：“兒子啊，爸媽知道你啥意思，有出息了，想要孝敬我們，可我們畢竟在梅城生活了大半輩子，所有的親戚朋友鄰居同事都在那邊……”
徐斌沒讓他繼續說下去，搶口笑道：“爸，我開玩笑的，你們願意來溜達，春城這邊有的是地方住，這裡鑰匙你們拿一套，隨時來隨時住，我燕京那邊也有房子，到時你們願意去就去住一段時間。”
打了個叉，可關於農仁林的事情還沒有過去，徐德勝還是不大相信：“雙全，爸沒給你丟人吧，剛纔你也不攔着我點，在人家農書記面前滿嘴跑火車，還不知道人家怎麼想咱們家呢。”
馬榮芝哼了一聲：“喝了二兩貓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徐斌笑道：“媽，我爸現在還真就是個人物，誰敢小瞧他，怎麼地，跟農書記侃大山怎麼了，不也得聽着，爸你說實話，現在心裡是不是還在暗爽，回去之後也能跟家旁邊那些叔叔大爺吹噓一下，咱春城的農書記跟我喝過酒，還給我倒過酒呢。”
徐德勝一聽，臉上露出了美滋滋的笑容，小煙直接點上了，邊點邊說：“雙全，你這是啥煙，味兒咋這麼好，也沒個名字，像是小菸廠自己生產的。”
馬榮芝氣笑了，指着徐德勝跟兒子甩眼神，你看到沒，你爸就這德行。
徐斌走到廚房巨大的冷藏櫃中拿了一聽可樂，打開冰涼涼咕咚咕咚往下喝，心裡一動，難得跟父母在一起心情也變得很好，看到父親那模樣，也忍不住要逗一逗他：“是宋xx送給我的。”
直接提的人名，徐德勝皺了皺眉，顯然沒意識到這名字代表着什麼，看向妻子，妻子也是一臉茫然，他們都不認識，兒子怎麼還會直接說名字。
“嗯，這煙着實不錯，我看剛纔農書記也很喜歡，你讓那什麼宋xx多給拿過來一些，咱給錢不就完了，送給農書記一些。”
徐斌差點噴笑：“爸，你要送農書記，我估計他會很高興，不過我想還是你跟人家張口吧，我先給你看看資料，仟伊的爺爺，然後你給老人家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徐斌拿起桌上的ipad，搜索老爺子的名字，第一條帶着一個將軍服的照片，點開，進去，整篇關於老爺子的資料。
徐德勝和馬榮芝一打眼還愣了下，啥意思，當他們看到那名字時，瞠目結舌，嘴長大都能塞進去一整顆雞蛋。
徐斌適時跟進一句：“對了爸，這煙是特供煙，當年偉人抽的就是這種……”
徐德勝徹底碉堡狀，如有漫畫家在很容易給這場景畫圖，黑白簡單線條的人物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