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昊天一步一步上前,冷冷的掃視她一眼,在陸慧兒身邊蹲下身,探上陸慧兒的鼻息,隨即,他手上動作一僵,轉頭看向她,如之前一般,輕輕的說:“她還沒死,失望嗎?”
席容聞言,心下一驚,連連搖頭:“阿昊,我……”
她想說,“她沒有。”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因爲她有,她確實想過,要置陸慧兒於死地。
“處理一下,想盡一切辦法救活她。”龍昊天冷冷的掃視她一眼,對侯在一旁的暗衛吩咐道。
“是,主上。”暗衛領命,在陸慧兒的傷口上,迅速灑上了上等的金瘡藥。
看暗衛動作,龍昊天才再次看向席容。
“容兒,爲何要這樣做?”龍昊天的語調很平,很緩,竟是不帶一點的情緒。這一刻,於他而言,最痛苦的不是陸慧兒的生死,而是她怎麼可以變得如此心狠手辣。
他又怎麼會猜不到,她是爲了他呢!可是,他不想,永遠都不想看着她的手,沾滿了鮮血。
“阿昊,對不起。”席容不想再解釋,因爲這事她也解釋不清了。即便,陸慧兒並非死於她的手,但,她畢竟曾動過殺念。
“容兒,爲何要讓朕失望?”他苦澀的輕問。他的一雙手上,已經染滿了鮮血,十二歲登基以來,就夜夜噩夢纏繞,於他而言,最奢侈的夢,便是有一個雙手乾淨的女人,爲他生兒育女,陪他一生。他以前以爲,她是,因爲她是那麼善良,那麼的顧念親情。即便顏若雪害她,她仍是爲了她來求一個恩德。可是,如今呢?他握住她的手,緩緩低下頭,看着她滿手的鮮血,眼中的痛楚越溢越多。
席容看着他眼中的痛色,忽然意識到,她若是再不解釋,便會是去了他。不行,即便他說她無恥,她也要解釋。
“不是的,阿昊,我來的時候,慧婆婆已經這樣了。”席容無力的解釋着,隨即看向站在一旁的塞外男子,急忙道:“他可以證明,我們來的時候,慧婆婆已經出事了。”別人不清楚,她自己卻很清楚,她根本沒有狠下心去殺陸慧兒。
男子微擰眉心,他覺得這個姑娘很可憐。但是,他不能說謊,便實話實說道:“我們過來的時候,這位婆婆確實已經受傷,被人挑斷了手筋、腳筋,但在下出密林時,那把匕首是插在這位婆婆的胸口裡的,並非在這位姑娘的手上。”
席容聞言,苦苦一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不怪這個男子的實話實說,可是這樣一來,她卻再也脫不了關係了。誰會不清楚,拔出匕首,意味着什麼嗎?那意味着她動了殺意,若不是龍昊天及時趕來,她便將陸慧兒給殺了。若是她說,在他們看到她手握匕首時,她已經打算收手了,他們會信嗎?
“不過我相信,這位姑娘只是一時糊塗,怕她婆婆太痛苦,纔會那麼做的。”男子歉疚的看了席容一眼,不放心的又替她解釋道。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姑娘不像是壞人,幹不出心狠手辣的事情。他從小生活在扈達,中原人那些謀略,他懂的不多,他看人完全是靠自己的感覺。
龍昊天聞言,將視線緩緩轉向男子,不悅的一皺眉:“你到底是什麼人?”
男子察覺出了龍昊天的敵意,但是他自認爲理虧,便還是恭恭敬敬的回道:“在下只是途徑此處,看令夫人與人纏打,便誤以爲她遇襲,纔出手相助。”
“那不知公子尊姓大名?”龍昊天聲音無波的問道。
“在下姓冷,名君翔。”冷君翔直爽的回道。
“哦,冷公子,今兒之事,不管是誤會與否,都謝謝公子出手相救,既然我夫人已經沒事,那公子也可以功成身退了。”龍昊天直接下了逐客令,他覺得這是他們的家事,沒有必要讓外人知曉。
至於這個武功高強的塞外人,他對他的身份很是懷疑。他的五個暗衛武功已經是上層,能從他的兩個暗衛手上將席容帶走的人,武功可想而知。據他所知,塞外人多是驍勇善戰,對輕功一類的中原武功,卻不是很熟悉。而且來之前,他有問過暗衛,這人的武功套路,暗衛也後所,看着更像是中原的武功。這樣一來,龍昊天對憑空出來的這位冷公子,很持有保留的態度。
“那在下告辭了。”冷君翔客套的一抱拳,不太放心的看了席容一眼,才轉身而去。
看着冷君翔離開後,龍昊天才冷冷對暗衛吩咐道:“帶着她回去安頓。”
“是,主上。”一暗衛領命,已經抱着陸慧兒飛身而起。
龍昊天目送他們離開後,才擡步向前走去。
席容看着他的背影,只得跟上。此刻,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席容有好些話要與他說,至少,她不能讓他誤會她。
“阿昊,不信我嗎?”她走在他身旁,輕輕的問道。
“容兒,我該信你嗎?”龍昊天不答反問,眼中沒有一分的指責,但是那種不理解的痛苦,卻更加的刺痛了席容。
“是,我動過殺念,我覺得她這樣活着,會讓你落人話柄,但是我下不了手,在你們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打算收手了。”席容無力的解釋着,她覺得自己的語言是蒼白的,不管她怎麼說,都贖不清自己的罪孽。
“殺與不殺,只是一念之間,容兒,只有你這次動了這樣的念頭,以後便還會。而第一次下不了手,但想多了,便能了。”龍昊天回話的聲音極爲的平靜,但眸中的神色卻已經在顫動。他也是從第一次下不了手那時候過來的,而到如今,他已經滿手鮮血。他不希望她和他一樣,再也收不了手。
席容痛苦的閉了閉眼,她還能解釋什麼,他根本不責不怪。但,他的語氣卻已經認定了她會變,她想說:“她不會。”但會與不會,誰又能說得準呢!
她以前也以爲,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對任何人動殺念,她的心比那後宮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乾淨,可是,她如今都做了什麼?爲了他,爲了愛嗎?這可以當成是藉口嗎?
龍昊天驀地停住腳步,緩緩擡起手,溫柔的撫上她的臉頰,將她腮邊的碎髮別到耳後。
席容的身子微僵,明明還是同來時一樣的溫柔,她卻覺得渾身發涼,覺得只是這一次,這個男人變已經遠離她了。“阿昊。”她急切的握住他想要抽離的手,堅強,隱忍着不讓淚水落下。他們的幸福纔剛剛開始,她不想失去他。
“容兒,是朕毀了你。”龍昊天滿眸自責,不帶一點的嘲諷,是真的覺得,是自己毀掉了席容。
“不,阿昊,不是你的錯。”席容不想看他這般,她情願他罵她心狠手辣,“不會了,我再也不會了。”強忍住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這一輩子,她第一次覺得這般無力過,明明在意,想要挽回,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任由這痛楚蔓延。
“走吧,容兒,今晚我們還要趕到下一個行宮。”龍昊天輕嘆一聲,手上用了力氣,將自己的手抽出時,手背上已經染上了斑駁的血跡。
他微一皺眉,卻好似鋒利的刀子一般,扎進了她的心裡。“好。”好半響,她才應出一個字,再也沒有力氣去解釋。她還能說什麼?他根本不怪她,他只是自責,是他將她捲進了這場風暴中。她想說,她想與他並肩作戰。可是,顯然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如此。
爲何他們總是在幸福中錯過?擡步,跟上他的腳步,這一次,卻不再是彼此體溫的相互取暖,只餘沉重……
……
席容不知道,龍昊天將陸慧兒弄到哪裡去了,甚至是晟帝的屍首,她也沒有看到。不過,她想,龍昊天應該會送晟帝去皇家陵墓,與陸皇后合併吧!若是他們不來這一趟,晟帝的晚年,會不會一直幸福下去?只是,沒有那麼多的如果,一切發生,都沒有人能改變。就如龍昊天對她如今的疏離,她心裡再痛,卻比誰都清楚,這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挽回的。
回去的路上,爲了急着趕路,他們還是騎了馬。龍昊天將她置於胸腔,用大衣將她緊緊的裹在懷中。明明親密無間,明明緊緊相貼,可是,他的身上卻已經沒有了來時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