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蔣崇被傅廷抓到了把柄。”李玉呵呵一笑:“當初夜垣密謀投奔本桀時,蔣崇也一度打算追隨,傅廷不知道從哪裡弄到了當初的密信。”
“哦?”彥祖摸着下巴,眼中閃着詭譎的光:“好,很好。”
“他那裡呢?”彥祖隨後又問。
“一切按計劃行事,我剛去過。”李玉抿脣,左邊頰上出現個小小的酒窩。
彥祖眨了眨眼,笑容中滿是促狹:“難怪他們都誇你面如冠玉,的確生得美。”
李玉神色中,有些無奈:“陛下又拿微臣開心,陛下的容貌豈不比微臣美上百倍?”
“嘿,反被你嘲笑了。”彥祖伸手在他肩上一搭,湊到跟前,神秘地問:“李玉,你是真的有斷袖之癖麼?”
“陛下對我有興趣?”李玉不動聲色,淡然反問。
彥祖盯着他片刻,隨即兩人一起大笑。其實,有個智謀相當的人在身邊,也不錯,不管以後會怎樣,只要現在是夥伴就好。
一人又低語一陣,李玉先離開,彥祖則一直在書房中,批閱揍拆到深夜,才悄悄回到寢宮。
當外面守夜的人見了他,正要跪拜迎駕,他卻伸手製止,無聲無息地走到內室門口,往裡探看。
房中沒有點燈,他隱約地看見,輕紗牀幔之中那個小小的身影,正抱膝坐着,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殘月。她是不是一直沒睡。彥祖心裡發疼,推門進去。
她被嚇了一跳,立即回頭,當看清是他,失聲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他也不說話,走過去往牀上一躺,故意聲音冷硬:“睡覺!”
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快睡。”他翻過身背對着她。
半晌,她伸出手,小心地推他:“彥祖,你今晚……不應該……”
彥祖重重哼了一聲,再不理她。
席容無法,只得慢慢滑進被子,卻還是試圖勸他:“傅蓉妹妹……”
“她不是你妹妹。”彥祖驟然轉身,一雙眼睛在夜中仍然閃着怒火:“你不要爲了她,太委屈了自己,懂不懂?”
我不是爲了她,是爲了你,席容在心中嘆息,卻還是乖巧地應道:“哦。”
“等我……”彥祖說了兩個字,又停住,隨後壓過去,咬她的脣。
這一次,真的是在咬,似乎是要她痛得記住懲罰:“我已經太委屈你了,不許你再委屈你自己。”
“我哪有委屈?”席容的聲音,已經有細微的哽咽,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你對我這麼好,我一點都不委屈。”
“有時候,真想帶你走。”彥祖低嘆,可他,又不甘心,畢竟是夙願未成。
席容理解,輕拍他的背:“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會陪着你。”
他擁緊她,把所有的嘆息,壓回心底。依然是那個心願,希望將來睥睨天下之時,身邊有她。只是此刻的他,未曾想到,也許上天,真的不容許誰的人生太過完滿。每一次得,都必須有對等的舍。或許半晌的貪心,換來的,便是半生的遺憾……
……
次日,彥祖去上早朝,席容在宮中剛用過膳,便有宮人傳報,說傅蓉前來請安。
當傅蓉進來,席容看見她紅腫的雙眼,有些慚愧。無論她因何故進宮,昨晚也算是她的新婚之夜。這對於每個女子,一生都只有一次。可是彥祖卻因爲自己……
見傅蓉向自己拜倒,她忙去扶:“妹妹請起。”
傅蓉卻在那一刻,突然哭了出來:“姐姐,我真羨慕你,我……”
說着,便泣不成聲,席容尷尬不已,忙將她扶到一邊坐下,又命人趕緊上茶水點心。
按撫了好一陣,傅蓉才止住了哭,環顧四周,說:“姐姐真是喜歡素淨。”又低頭看着自己鮮豔的衣着,喃喃自語:“難怪皇上不喜歡我這等俗豔之人。”
“妹妹可別妄自菲薄。”席容勸道,心中頗爲無奈。她其實並不擅長安慰人,更何況是眼前這種微妙的情境。
“其實妹妹進宮,也不過是聽家人的話,並不是存心要與姐姐爭寵。”傅蓉眼神,極爲乖巧可憐。
席容只好笑了笑,順着她的話說:“我明白,自古女兒家的終身大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但是……但是……妹妹既已入宮……陛下也就是妹妹的夫君……所以終究……還是難免有奢望……”傅蓉低聲說,眼眶又開始發紅。
席容也不好接話,假裝喝茶作爲掩飾。
“妹妹在宮外,也曾聽說了姐姐……身體有恙的事……”傅蓉說得極爲含蓄,但席容還是一怔,隨即擡起眼來看她,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傅蓉似乎被嚇着了,立刻又語無倫次地解釋:“我不是嘲笑姐姐,我只是……只是想爲姐姐分憂……”
席容沉默了片刻,淡淡一笑:“謝謝妹妹的好意,我也但願,陛下早有子嗣,香火得繼。”
傅蓉張了張嘴,終究再沒說出話來。
冷場了半晌,她起身,說自己昨晚沒睡好,要回去補眠。
席容客氣地將她送到廳外,轉身回來,半靠在椅子上,垂目養神。
這傅蓉,究竟是真的單純,還是在演戲,她並不想深究,也沒興趣與之明爭暗鬥。
她只想守住這一方斗室中的溫暖,日後,只怕這後宮中,還會進來更多的女子,與她分享彥祖,大概,也只有這裡是屬於她和彥祖的小小的家。
忽然覺得這樣的命運有些悲哀,她拒絕再往下想,拿起案上的書卷,分散心神……
接下來的幾天,彥祖照例是每天在御書房忙到後半夜,再回到寢宮睡。
席容即便勸了,他也充耳不聞,或者乾脆要賴纏着她親熱,用吻堵住她的嘴,反正就是怎麼也不肯去秋玉殿。
而傅蓉卻似乎突然不急了,反而每日在彥祖上朝之後,特意來到席容宮裡,又是討教刺繡,又是送來各色點心,親熱溫順。
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如此乖巧,席容也不好冷下臉來趕人。某次彥祖得空回來用膳,還會碰見傅蓉。她見了彥祖,也是規規矩矩地垂着頭,並不多說話。顯得極爲小心可憐。
彥祖也沒說什麼,只是淡漠地點了點頭,用膳時給她隨手指了個座,她驚喜地道謝,卻默默地挪了椅子,坐到離他們較遠的地方,低頭只吃白飯。
席容尷尬,夾了些菜到她碗裡,她擡起頭,甜笑着說“謝謝姐姐。”卻不敢多瞟彥祖一眼。
彥祖彷彿根本沒有看見這些,自顧自的吃了半碗包飯,便藉口有事先走了。
他離開之後,傅蓉停下了筷子,垂着眸,聲音低低地:“姐姐,我今天不該來的,讓皇上看見我,又不高興了,飯也沒怎麼吃。”
“他不是不高興,只是太忙。”席容無奈地勸。
“姐姐,我真的好羨慕你……”傅蓉舊話重提,卻又像突然醒悟過來一樣,猛地停住,隨後便一迭聲地道歉:“對不起,我……我不是……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氣。”
“妹妹多慮了。”席容嘆息,不知道該說什麼。
傅蓉的眼角,又有了淚水,低聲哽咽:“不瞞姐姐說,昨日大伯還暗差人問我,在宮中得不得皇上寵愛,我……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話纔好。”
她居然連如此隱秘的事都告訴自己,席容怔住。
傅蓉卻繼續抽泣:“我想姐姐也知道,大伯將我送進宮,必定是希望我能得些寵愛,讓他也多一份助力,可我偏偏沒用,陛下連多少看我一眼都不曾。”
若是她極力掩飾,反而讓人生疑,可她如此的將話敞開來說,若不是真的坦率,就是太有心計,席容一時之間,摸不清她的底細,只能邊勸慰,邊觀察她的細微表情。
而她倒像是當真極爲傷心愧疚,不久竟伏在席容膝上,哭出聲來,說她自己自幼便喪父,是大伯一手撫養長大, 本想着入宮能爲大伯幫上些忙,卻得不到皇上半點寵愛,深感對不起大伯云云。
如此折騰了半個下午,她纔回了秋玉殿,走之前還在抹眼淚,那一方繡帕,都已經溼得能擰出水來。
到了晚上,彥祖回來,席容遲疑了很久,終於還是將白天的事,說與他聽。
“裝的。”他只冷哼出兩個字,便樓着席容躺下,再不許她出聲。
席容睜着眼睛,在黑暗中躺了半晌,也逼着自己入睡。
接下來的兩天,傅蓉忽然不來了,席容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唐突地使人去問。
可這一日,卻有秋玉殿的人來報,說她病倒了,想請太醫。
席容愣了愣,一邊着人去御醫院,一邊隨來的宮女去秋玉殿探望傅蓉。進了內殿,只見傅蓉一身素衣,披散着長髮躺在牀上,看起來極爲淒涼。
見席容前來,她立刻撐起身體要下牀行禮,席容忙上前按住她:“妹妹不必如此,好好躺着休養。”
“姐姐。”傅蓉握住她的手,眼中蘊滿淚光:“在這深宮之中,也唯有你對我好。”
如此親厚的話,讓席容有些不自在,只笑了笑:“爲何會病成這樣?”
傅蓉垂下眼瞼,輕咬着下脣片刻,纔開口,聲音低沉悲傷:“那天從姐姐處回來,憂慮得整夜未?Y ?N睡,後來便感了風寒,而人越是在病中,想得就越多,如此反覆,便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又擡起眸來,悽然一笑:“或許哪一天,我會就這麼死在這宮裡了。”
“這是說的什麼傻話。”席容忙喝止:“不過就是風寒,太醫瞧過,喝兩副湯藥就好了。”
“就怕……心死了……”傅蓉長嘆閉目,淚自眼角滑下。
那一刻,席容心裡也微微刺痛,她能理解,入了宮的女子,一生仰仗的無非是帝王的恩澤。寵,則生,厭,則死。這時御醫來了,席容讓到一邊。
御醫診斷過後,給傅蓉開了方子,讓她一定不要憂心過度,以免成重疾。
傅蓉點頭,卻又是一串珠淚滑落,席容別過眼去,心中不忍。
過後又陪了她一陣,席容才離去,回到宮裡,默坐了一陣,終於還是差人去了御書房找彥祖,告訴他傅蓉患病一事。
待那差使的宮人回來,席容問她彥祖如何迴應,她卻說,今日陛下出宮巡視,根本沒見着人。
席容見她神色有些閃躲,又追問一次,那宮人才吞吞吐吐地說,是彥祖讓她回答的。
他必是怕自己勸他去探望,席容無言。
傅蓉的病,就是這樣一日重過一日,明明白天吃了藥有所好轉,可過完一夜,病情便又加重了,竟然已到了粒米不進的地步,喝下去的藥,也都盡數吐了出來。如此嚴重,自然驚動了宮外的傅廷。
這日下朝,他竟追到了御書房。
“何事?”彥祖明知故問。
“聽聞蓉兒病重,微臣想找陛下,探問其病情。”傅廷言語恭敬,口氣卻極冷。
“據說只是感染了風寒,太醫正在醫治。”彥祖淡然回答。
“據說?”傅廷反問,咄咄逼人:“皇上莫非至今都未親自去探望過?”
彥祖將本已端起的茶碗往桌上一頓:“丞相這是在責問朕?”
傅廷的語氣軟了些:“微臣不敢,只是太過擔心蓉兒。”
“朕可准許你前去探望。”
彥祖也不願意將氣氛搞得太僵,見對方放低了身段,便也讓了一步。
“臣謝陛下隆恩。”傅廷匆忙告退,直奔秋玉殿。
他到的時候,席容正前往探視,傅廷見了她,先是一怔,隨即便斂了臉色,下跪行禮。
傅蓉則是一見傅廷,便失聲痛哭,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
席容難堪,站起來說自己先離開,不打攪他們敘舊。
傅蓉卻拉住她,抽泣着對傅廷說,在這宮中,就只有她對自己最好。
“多謝皇后娘娘如此關照我家蓉兒。”傅廷再次行禮,眼底卻掩飾着憎恨之色。
席容最終還是走了,當房中只剩下叔侄二人,傅蓉抽泣漸止。
“他是不是至今還沒有和你圓房?”傅廷問得極爲直白。
傅容點頭,臉上卻只有怯色,沒有羞色。
“那便繼續拖。”傅廷眼中劃過狠厲。
傅蓉微微瑟縮了一下,但還是點頭。
沒有人知道每到夜間,她便故意只穿單衣,站到窗邊去吹寒風,所以病症纔會反覆惡化。
“再過兩日,你便讓她重新爲你請個太醫……”後半截話,傅廷壓低了嗓音。
只見傅蓉的身體,輕輕一顫……
果然,又過兩天,傅蓉在席容再次來探望時,說自己現在吃藥毫無好轉的跡象,問能不能換一位大夫,還沒等席容開口,又是悲慼地說自己真的是太多事,給她添了麻煩。
席容只得又好一陣按撫,當天便換了另一名御醫前來爲她診治開藥。可就在那天夜裡,席容和彥祖剛剛就寢。忽然有秋玉殿的宮女驚慌失措地來報,說傅蓉在嘔血……
“什麼?”席容大驚,忙起身穿衣,還叫彥祖:“你也隨我一同去看看,這可不得了。”
彥祖本不想去,卻被席容硬拖起來,只得和她一起前往秋玉殿。剛進殿門,就聽見裡面的哭聲,傅蓉隨身帶來的小丫環小蘭正不住地喊:“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席容快步入內,只見傅蓉仰面躺在牀上,已然昏迷,而今日的臉色,不似平日的蒼白,反而泛着異常的青紫,擱於牀前的盆中,有乾涸的血跡。
彥祖隨後進來,看見這般情景,眼神也微微一凝,走到跟前,手隔着袖子搭上了傅蓉的脈博,隨即眉頭緊皺。
席容忙問:“怎麼了?”
彥祖卻沒說話,只問:“太醫來了麼?”
“還沒,已經派人去請了,可一直未到。”小蘭抽抽噎噎地回答。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見到彥祖和席容在場,嚇得撲通一聲跪下,面無人色。
“稟皇上,娘娘……李太醫……李太醫他昨夜自盡了。”來人的話,讓彥祖和席容心裡同時咯噔一下。
“怎麼會突然自盡?”彥祖立刻反問。
“不……不知道……奴才剛剛去找的時候……太醫院的人說……他……他昨一服毒……就死在藥房之中……”那人低垂着頭,身體直髮抖。
席容已經整個人愣住,彥祖則是大感不妙。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無故自盡,其間必有蹊蹺。而且方纔他試脈,傅蓉分明不是患病,而是中毒。事不宜遲,他立刻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讓小蘭撬開傅蓉的牙關,喂她服下。
而他卻將席容拉到僻靜處,用極低的聲音問:“李太醫給她治了多久病?”
“原先那個大夫開的藥不管用,今日我才爲她換的。”席容的回答,讓彥祖的眼神更沉下去了幾分。
“究竟是怎麼回事?”席容見他神色不對,焦急地抓緊了他的衣袖。
“記住,無論別人問你什麼,你都說不知道。”彥祖握住她的手,緊緊地在她掌心捏了一下。
席容一怔,忽然明白了些。脣色發白,猶疑地問:“她是不是……中毒?”
彥祖不忍,但只能點頭。
“不是我……”席容急切地望着他。
“我知道。”他柔聲回答:“你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信她。席容的心裡好過了些,可回頭望着傅蓉的慘狀,還是免不了擔憂。太醫是她爲傅蓉換的,而纔是第一日,便出了這樣的事,她要怎麼才能脫得了關係。
“別擔心,有我。”彥祖安撫她,但也心知,此事絕不可能輕易了結。
服了彥祖的解毒丸,傅蓉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可太醫對她下毒,隨後畏罪自盡的消息卻很快不脛而走。
天還沒亮,傅廷就趕到了宮中,這次還帶着傅蓉的母親。傅母一看見傅蓉的樣子,便撲到她身邊,母女倆抱頭痛哭。
而傅廷則一臉陰沉,幾乎是在質問:“據聞蓉兒是中了毒,臣想請問陛下娘娘,此毒從何而來?”
彥祖微微側過身,將席容擋在身後,平靜地直視傅廷:“朕自會着人去詳查。”
“還望陛下能一碗水端平,還蓉兒一個公道。”傅廷的目光,越過彥祖的肩膀,投向席容。
席容垂眸避開,在心中重重嘆氣。
彥祖轉身叫跟着他們來的宮人:“先護送娘娘回宮歇息,也折騰了大半夜了。”
席容默默告退,轉身時仍能感覺到,傅廷那憎恨的目光粘在她背後。
房中只剩下了彥祖和傅家的人,他慢慢沉下一口氣,走到牀邊問傅蓉:“好些了麼?”
傅蓉臉上掛着淚,可憐兮兮的望着他:“謝陛下相救。”
“好生養着吧。”他又取出兩顆藥丸:“今日再服上兩次,便無大礙了。”
彥祖此刻的語氣,已溫和了許多,傅廷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而彥祖也並未在此久留,又隨口安撫了幾句,便說要更衣上朝了,先行離去。待他走了,傅廷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嘴角有陰狠的笑:“這次,我一定逼得他寵幸於你。”
傅蓉低垂着頭沒說話。
她的母親也是一副哀憐的樣子,縮在一邊不敢出聲。
“怎麼?你們娘倆吃我的喝我的十幾年,現在報答我還覺得不甘麼?”傅廷看着她們的神色,不滿地詰問。
“蓉兒……願爲大伯做任何事……即使……捨棄性命也無怨無悔。”傅蓉哽咽着回答,緊緊握着母親的手。
他卻將傅母一拽:“好了,走,這宮裡也不是你這種人能常呆的地方,回去。”
傅母被他扯得身體一歪,卻不敢反駁,只得含淚放開傅蓉的手,跟着傅廷離開,一步三回頭。
傅蓉看着母親的身影消失,將臉埋進枕頭痛哭不止。
小蘭在一旁,輕拍着她的背安慰:“小姐你別傷心,等有朝一日飛上枝頭做好了鳳凰,便能讓夫人幸福了。”
“鳳凰?”傅蓉慘笑:“對,我要做鳳凰,不做能被人一腳踩死的螻蟻。”她的母親已經受辱了十七年,若不是她還有別的用處,只怕清白也早就被那個禽/獸給踐踏了。她只能咬緊了牙往上爬,即便有一天,真的摔得粉身碎骨……
形勢對席容極爲不利。大夫是她囑咐換的,而藥渣中查出砒霜,太醫卻又畏罪自殺,死無對證。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席容。
傅廷更是在早朝上,直斥席容善嫉,不僅之前假裝賢德,卻佔盡君寵,使傅蓉抑鬱成疾,其後更是心狠手辣,欲毒死傅蓉,想要獨霸後宮,此等蛇蠍女子,不配母儀天下。
頓時,朝中上下,羣情激憤,幾乎每天都有人上摺子,要彥祖廢后。
彥祖在御書房,將那一沓揍折盡數拂落桌下,惱怒之極。
李玉在旁,默立了半晌,笑了笑:“陛下對所有事皆可以冷靜以對,唯獨只要在牽涉到皇后娘娘,便亂了方寸。”
“若是我連個皇后的名分都不能爲她保住,那我這個皇帝還有什麼意思,不如不做。”彥祖氣悶。
李玉笑得絲毫不以爲意:“不過是個女人,就算給些恩寵又何妨,大池子以後殺掉。”
不愧是殺人如麻的禁衛軍統領,他說起殺人,比吃飯還輕鬆。
“我連碰都不屑碰她。”彥祖冷哼。
“爲了皇后娘娘,陛下得忍。”李玉深深看了他一眼。
“若是那個女人真的懷了我的子嗣呢?”彥祖反問。
“不讓她懷孕的辦法很多。”李玉嘴角微挑。
. Y ? 彥祖沉吟不語……
當晚,彥祖回到寢宮,席容又如那夜般,抱膝在黑暗中獨坐。
“席容,怎麼不披件衣裳,這樣冷。”彥祖將她抱到膝上,用自己的外袍裹住她。
她只是苦笑,天再冷,又怎麼冷得過人心?她想起當初,自己對傅蓉是真的有幾分憐惜的。可如今,卻被這般算計。居然舍了自己的命來算計別人,這樣的後宮,多麼寒涼。
“彥祖,我覺得活着真累。”她閉上眼睛,重重嘆息一聲。
“再等等我,嗯?”彥祖吻着她光潔的額:“以後,我會給你安寧的日子。”
她照例是回答:“好”,心中卻一片空茫。今日是傅蓉,明日是誰?不是她不信彥祖,而是四面潛藏的暗影太多,防不勝防。她想起傅蓉那天說的話:“不知道哪一天,我就會死在這深宮中?”最後死的,還不定是誰。
“容兒,我一定會護你周全。”他感覺到她心中那種絕望,緊緊抱住她,又將她的手貼到自己的心上:“但你要相信,這裡,永遠只有你。”
……
第二天,彥祖便去了秋玉殿,看望傅蓉。她已好了許多,見他到來,連忙接駕。
他擡手讓她起來,坐到廳中央的椅子上,問她:“可曾好了些?”
“謝陛下良藥,臣妾已無礙。”她忙回答。
“那就好,你皇后姐姐,也極爲擔心你,又怕前來探望會再招人閒話,所以……”彥祖故意嘆了口氣。
傅蓉立刻乖巧地爲席辯白:“其實臣妾從未懷疑過姐姐,她本就是待我極好,只是現在……事情鬧到這一步,我也不好多說話。”
“你倒是個懂事理的人。”彥祖點頭讚道。
傅蓉強力掩飾着眼中的欣喜之色,溫順地垂眸站着。
“坐吧,你大病初癒,不要過於勞累。”彥祖指着身側不遠的座位。
“謝陛下關心。”傅蓉受寵若驚地坐下。
彥祖深深看了她一眼,指尖在雕花木椅扶手上輕點,緩緩開口:“前些時日朕政務繁忙 ,一直無暇顧及到你,現在你又身子虛,等過些時日,重新擇個吉日,便圓房罷。”
傅蓉心中大喜,卻不敢流露到臉上,只做出妖羞之色。
彥祖又和她寒暄了兩句才走,傅蓉送完他回來,以手按住自己狂跳的心,滿臉緋紅。她終於要等到這一天了麼?這個男人,終於肯爲她駐足停留。不管他是出於怎樣的心思都好,至少,她已成功踏出第一步。
她立刻派小蘭出宮,將這一消息告訴了傅廷。
傅廷也大喜過望,還特意讓小蘭帶話,要傅蓉別忘記了以前學過的那些東西。
傅蓉在聽完小蘭的話之後,咬着下脣,眼中現出屈辱。在入宮之前,那個畜生,將她叫到房中,觀摩男女交通合之術,甚至,她還不得不親身服侍他,除了最後那一步,她幾乎已盡失貞潔。等有朝一日……她狠狠地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擡起頭,卻笑容明媚:“小蘭,給我換上舞衣,我要練舞。”
她要使盡全身解數,去搏得彥祖的歡心,爲了自己,爲了母親……
而傅廷見自己的招數既已奏效,便識趣地再也不提廢后之事,以免再度惹惱了彥祖,使傅蓉再失恩寵。、
他既然消停了,自然所有人都跟着消停了,廢后風波終於逐漸平息。
彥祖自那天之後,人未再去秋玉殿,賞賜卻日日不曾落下。傅蓉捧着那些金銀珠寶,喜不自勝,彷彿已看見,幸福的前景。
到了十五這天,彥祖一大早,便派人前來傳話,說今夜聖駕蒞臨秋玉殿,要她準備侍寢。
那一整天,傅蓉便又是焚香,又是沐浴,忙得不亦樂乎,無比期盼夜晚的到來。
可一直等到二更時分,彥祖依舊未到。傅蓉原本歡喜的心又漸漸涼了下來,倚在窗邊,看那輪圓滿的銀月,感嘆自己命運的淒涼。可就在此時,小蘭卻興高采烈地衝進來,連聲喊:“來了,來了,陛下來了!”
“真的?”傅蓉大喜,忙起身整理衣着迎駕。
“臣妾見過皇上。”她的聲音,猶如她的身體一般嬌軟。
彥祖微微一笑,伸手將她扶起:“勞愛妃久等,朕今日被些雜事拖住,來晚了。”
她借勢偎住他的胳膊,感覺那一瞬,他的身體輕輕往後縮了一下。但她不僅未鬆手,反而將身體也貼上去了,有意無意地用胸前的豐滿摩擦他的手臂。
其他人都已識趣地退避,昏黃的燈火映着粉色的紗幔,氣氛旖旎。傅蓉本想就這樣將彥祖誘至牀上,可他卻拉住她,含笑輕語:“那日洞房花燭夜,朕好像沒有和你喝交杯酒。”
傅蓉更爲驚喜,他如今竟這般細緻待她。
“臣妾這就讓人備酒。”她嬌滴滴地答應,隨即到門口讓小蘭送酒過來,並悄悄地使了個眼色,小蘭瞭然地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