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帳暖傾心。”
李月樓閨房。
雲錦書坐在李月樓的梳妝鏡前，安靜地卸着妝容，去了幾分男子的硬朗線條，臉型逐漸柔和了起來。
李月樓取了熱水，正傾倒着茶葉泡茶，輕輕顫動的尾指，似乎也彰顯着她內心的並不平靜。
一時間，房內靜謐，似乎落針可聞。
終於，雲錦書卸去了妝，恢復成那清麗絕倫的容顏，坐在了李月樓的對面，正看着她。李月樓被她看一眼，卻是別過了眼神，手指絞起了膝蓋上的衣裙，咬了咬脣，才問道：“不知錦書此次前來，所爲何事？”
“我先前說了，是來給你一個交代，我承諾過的，那必然會做到。”雲錦書很認真地說道，一直看着她的眼睛，李月樓僅僅只是回首看了一眼，卻又迅速移開了視線。
“何種方面的交代？”
“月樓，如今這樣的場合，再假裝不知道來避開這個問題，還有什麼意義呢？”
雲錦書起身，俯過身去，雙手一把抓住了她的雙腕，讓她看着自己，眉眼滿是認真而嚴肅的神色。
“先前一直是我在逃避，但現在我想通了，我會直面這個問題。而且，我想和你一起解決，所以我希望你也能不要回避。”雲錦書道。
“嗯。”李月樓舒緩了一口氣，這纔看向了她，微微頷首，幅度幾近微不可察。
“我的交代是……”
話到一半，雲錦書突然靠近了李月樓，在她急速放大的眼瞳中，吻住了那抹紅脣。
時間一剎，如至美的畫卷凝固。
李月樓的身子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軟了下來。她輕輕閉上了眼瞳，似乎是想好好享受這靜謐美好的一刻，但下一刻她又睜開了。即便離得太近而看不清雲錦書的臉，她也執拗地看着她不忍錯過哪怕一分半秒。她害怕，害怕這只是一場夢，所以不管真實抑或夢境，她都要將眼前的一切鐫刻於心間，不肯忘卻。
雲錦書可不管自己脣下的美人兒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她什麼都不想管，只想擁着她，把那日她強吻自己的事情給報復回去。哼，雲家三小姐，那必然是睚眥必報！什麼？貶義詞？貶就貶吧，能把她吻到像自己上次那般滿臉羞紅，那纔是勝利！
這一次的吻，除去了第一次的生澀與僵硬，餘下的是令人眷戀流連的溫度。
美人擁吻，如詩如畫。
似乎是地久天長，又似乎只是一瞬之間，脣分。二人相望，眼裡流淌的情愫如水一般地幾乎滿溢出來，又似乎帶着點點意猶未盡。
“這就是，我給你的交代。”雲錦書微微笑着，伸手繞弄着李月樓的髮梢。
李月樓嬌顏緋色滿溢，她看着雲錦書的臉，柔聲道：“有這一次的吻，也足夠了。”
“不夠！”雲錦書重重地說道，“還遠遠不夠！”
李月樓偏了偏頭，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想，我回你一個吻，然後我們繼續當知音？”雲錦書突然伸手，覆上了李月樓的臉頰，“不，不可能的。你已經亂了我的心，不付出一點代價怎麼行？”
李月樓睜大了眼瞳，伸出了手握住那柔嫩的小手，顫聲道：“可……可是，我天生就是……天生便就心悅於女子……”
“我也可以是。”雲錦書豎起食指，捂在了她的脣上，很認真地輕聲道，“你這壞傢伙，已經把我的心給亂了，你覺得，在解決你的問題之前，我還有心思對其他人感興趣嗎？”
李月樓看着她，眼中滿是綻放的訝異與驚喜。
“至於解決問題的方法，我已經想好啦！”雲錦書放下了手，歡快地說道，“那就是——你做我的娘子便好啦！”
“但……南陵，或者說整個藍晶，都不會看好我們這樣的吧。”李月樓又蹙起了眉，眼瞼落了下去，“故事裡聽聞，在那西大陸，有些地方頒佈了允許男子之間與女子之間的情愛之法令，但那也只是聽說，藍晶並未有這般律法。我們這般，也只會招來數不盡的閒話非議……”
“可是，藍晶也從未言明不允許同性相愛啊！既然未曾說過不允許，那我們爲什麼不可以？”雲錦書聲音也變得溫柔起來，她伸手捋着她的鬢髮，輕緩地搓捻着，“月樓，我可能真的有點喜歡你了，你先撩撥的我，可要負全責，嫁給我的那種！”
“什麼嫁不嫁的啊！”
被雲錦書這般的玩笑話一鬧，李月樓也沒了糾結於女子相愛可能產生何種問題的心思，她的臉頰泛起緋色，伸手撓起了雲錦書的腰間：“要嫁那也該是你嫁我！”
“不可能！”雲錦書被她這麼一撓頓覺奇癢難耐，笑鬧着跑開，卻依然不忘調笑李月樓，“娘子，叫一聲夫君來聽聽！”
“想都別想！”
雲層飄過，掩住了嬌羞的太陽。
“月樓月樓，你快說說，這一段該怎麼彈啊！”
傍晚，雲錦書坐在矮桌前，上面擺着一架鳳首琴，她卻沒好好地端坐，而是很自然地把身子靠在了一旁的李月樓上，略帶興奮地詢問道。
“你啊你，當初琴師教導時你不好好學，現在反倒向我討教起來了。”李月樓的聲音依然溫柔如水，但若是細細聽來，還能尋得幾分淡淡的寵溺之意。不止如此，她臉上那種淺淡的憂愁思緒，如今彷彿是已經全然消失不見了。
“那可不一樣，還不是因爲，那琴師沒有你好看！”雲錦書笑嘻嘻地說道，手還頗爲不老實地去勾李月樓的下巴，用着輕佻的語氣，“娘子，快給爲夫笑一個！”
李月樓無奈，卻是露出了一抹淺淡溫柔的笑意。
雲錦書哼哼了兩聲，充滿着得意。她歡快地說道：“應了我的話，便是我的人了，你以後可必須聽我的。”
“好好好，都隨你。”李月樓的寵溺之音似乎又重了幾分，卻有着幾分哄小孩的既視感。
“娘子，我要吃葡萄。”
“喏，張嘴……你這傢伙，吃葡萄便吃，咬着我的手指做甚？”
“嗚哇嗚哇——”
“好了好了，別鬧了，這琴你還學不學了？”
“學！”
“那便起身坐好，你指法可還不夠熟練。”
“不嘛，我就喜歡靠在你身上！”
“……”
隨後，李月樓又一次給雲錦書做指法示範，指尖在琴絃上飛舞，爲能讓雲錦書看得清楚真切，她還特意放慢了速度，樂音舒緩而溫柔。
雲錦書依然是倚在李月樓的身側，看着她認真專注的模樣，那豐潤的檀脣，忽而有些意動。
她向來是個實幹派，下決定極快。所以，當李月樓在彈奏琴曲之時，被一個傢伙從臂彎下繞了進去，然後探出螓首，將自己的嘴脣印在了她的脣上。
李月樓瞪大了眼瞳，但也沒有即刻推開她，她恐怕只是純粹的驚訝罷了，不曾想這傢伙在此時也要吻她。憑着記憶，她的手指依然在琴絃上飛舞，即便是雙臂之間有人隔着，也分毫不影響她手上的動作，琴音依然如流水淌出，靜謐而溫柔。
良久，脣分。
雲錦書的目光有些迷離，她靠後了些，以便自己能更清晰地看見李月樓的容顏全貌。她說：“月樓，你可還記得，那日你問我，我爲何要伸舌嗎？”
“自然是記得的，不過，你並沒有迴應。”李月樓輕聲道。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這幾天我算是想明白這個問題了。”雲錦書的手再次撫上李月樓的臉頰，似乎有些愛不釋手，享受着那柔軟的觸感與她身上的溫度，“那是因爲，在你吻我的那一時刻之前，恐怕我就已經接受了你。我不抗拒，我享受你的吻，我還想主動索取更多，我也曾對你有過不止一次的動心，只不過先前的我太傻太笨，沒有意識到罷了。”
“現在你意識到了？”李月樓伸出手指，輕柔地在她臉上畫着小圈兒，溫柔地問道。
“意識到了，意識到了我喜歡你，我想要你。”雲錦書認認真真地點着頭，吧唧又在李月樓的臉上啄了一口，嬌顏上滿是滿足之色。
李月樓的臉上又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緋色，她其實本來算是一個較爲保守的人，身處青樓不過是人生際遇，那日的吻也不過是心念吸引下的情不自禁。最淺顯的表現便是，她身處紅塵醉這般的大染缸裡，男女之事、甚至乎女女之事都懂得很多，但她卻始終做個清倌留有清白之身，不論男女都不曾多有接觸，足以展現她的保守——如一最傳統的江南女子。而云錦書的舉止，在放開了以後總是這般大膽露骨，絲毫不管什麼含蓄委婉，讓她有些不太習慣。
不過……
李月樓勾起了嘴角。
她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