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霄寶殿之上玉殿金門相對開,樂聲齊奏下瑤臺。幡幢繚繞迎華蓋,瓔珞飛揚罩冕旒。天庭之上喜氣融融,祥光盪漾,彩雲重迭,紫氣蔥蘢。各路星宿手搖玉麈,肘懸仙籙,躇階而進。嫣兒看見霓裳儀仗之中,常氏姐妹正翩翩起舞,不禁會心一笑,與二人點頭致意。
天帝龍附袞冕,手執如意,向身邊西王母點頭致意後,轉過身來朗聲道,“本尊枉爲三界之主,錯信奸佞之言,因一己私慾錯待忠臣良士,悔不當初。如今天下初定,必殫精竭慮,撥雲見日,還世間太平。”
“天帝英武,蒼生之福!”衆仙齊齊拱手施禮道。
天帝喚了翀兒與居延王上前道,“這第一件,便是四海戰神。莫鯤當日用毒術相害,勝之不武。獲勝之人當是少象王。翀兒,本尊這就將四海戰神榮耀歸還於你!”
居延王與翀兒行禮道,“多謝天帝仁德!”
太陽星君從儀仗中走出,捧起虎符道,“這也不是天帝一人之過。本宿枉爲御天軍首領,竟不辨是非,與八千雲月一派忠義之軍大打出手,傷及無辜。自問已是老朽,不可堪此重任。這御天軍元帥一職,還是交由少象王吧。”
翀兒大驚,“太陽星君勞苦功高,威望如山,何出此言?翀兒資歷尚淺,如何能擔此重任?”
太陽星君誠懇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少象王不但救駕有功,還誅殺勒霞逆賊父子。這些天庭上下有目共睹。”
翀兒拱手道,“翀兒不過是追隨本心,鋤奸伏惡罷了。況我去參加那四海戰神,本也不是爲了執掌御天雄師。我是爲了履行對故人的承諾。”說着側身看了嫣兒一眼。嫣兒微笑着點了點頭。
天帝道,“翀兒,這御天雄師帥位,可是你父王多年的期盼。你當真要放棄?”
翀兒看了看身邊居延王期待的眼神,笑道,“我八千雲月也是大難初平,需休養生息。我還是先追隨父王守護西域吧。何況此次四海戰神一戰,莫鯤從中作梗,太陽星君也未能盡顯仙力。待下一回,我若可再勝太陽星君,再謀其職!”
太陽星君眼中發亮道,“好!老夫這就接下少象王戰書!”
天帝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又喚了燕雲上前道,“擎蒼王,說起少年英雄,天界上下,無人出你其右。當年你選擇隱居羲和,本尊與衆仙都是扼腕嗟嘆。如今你再次立下奇功,執日仙尊一職實在是屈才了。不知你可願重拾當年未竟之事,接下家師衣鉢。”
燕雲拱手淡淡道,“多謝天帝美意。燕雲早對家師說過,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燕雲遠離世事已久,早無入世之心。昨日已與文曲仙尊商量,將戍守羲和的職責傳於拓跋顯將軍。燕雲這些年鎮守羲和,擎蒼子民諸多事宜全仗着居延王協助,也是時候回擎蒼故里,爲山河謀福了。”
天帝沉沉道,“看來擎蒼王心意已決。擎蒼王如此心懷蒼生,本尊就不強人所難了。”
太陽星君滿臉愧疚地走到燕雲身邊道,“阿雲,爲師在東南聖境犯下大錯,不敢乞求你原諒。還望你念着多年情分,受爲師一拜。”
燕雲連忙上前扶住太陽星君道,“家師何必如此?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還望家師能不忘己任,帶領御天雄師,成爲真正捍衛三界蒼生的仁義之師。”
太陽星君眼含淚光,又看向歸夢道,“歸夢,爲師對你亦是心中有愧。此番爲師錯下殺手,害死了你大姐夫婦,再次虧欠與你。”
歸夢上前滿目悲秋道,“家師當年爲歸夢求情,保下一命,歸夢永世不忘。往事不可追,但願今後這天下再無此等憾事。”
天帝痛心疾首道,“哎,說來慚愧。若不是本尊因當年同輝之亂,將愛妻之死歸咎於日月雙神,立下這異稟之制,又如何會有今日這許多冤屈災難。如今執月仙尊之子忘川,不計前嫌,願統領幽都秉承酆都幽冥之志,助本尊共遵天道。本尊真是無地自容。”
忘川仙風道骨道,“如孃親所言,已經作古之事不可更改,還望天帝謹記此劫,還三界安泰。”
西王母在一旁拍了拍天帝的手道,“你此番能痛定思痛,舍下執着,也算是遂了玉華之心了。”
天帝使勁點了點頭,看着牽着文兒的嫣兒與籜兒道,“本尊最無顏以對的便是你東南聖境。想到春山君、隱元君一門忠烈,錚錚鐵骨,枉死於本尊昏庸,本尊真是徹夜難眠。遭受如此冤屈,嫣兒你還與流照君捨命護駕,除去勒霞奸賊,本尊更是悲愧交集。本尊已下令,廢除隱元君所作《悼春山》傳頌禁令,還要再著《東南雙傑憶》昭告仙界,共同祭奠春山、隱元二君。籜兒,這個訃文,就由你執筆吧。”
籜兒的眼中閃爍着淚光,深深點了點頭道,“籜兒定不負使命!”
文曲星在一旁道,“臣還請天帝也解禁了流照君的鐵筆雲。使文氏典籍廣播於心,四域八荒同尊天道!”
天帝連連點頭道,“文曲星提醒的好!不僅要解禁,還要大力宣揚,讓仙界上下共同傳頌。”
籜兒與嫣兒相視而笑道,“多謝天帝!”
天帝含笑道,“嫣兒,此次三界得保安定,你是最大的功臣。盤龍鏈尚未離身,可見你尚有功業心願未成。只管告訴本尊,本尊定助你完成。”
嫣兒頷首道,“嫣兒唯有三願。一來,願天下異稟再不用心有慼慼,皆能爲三界謀福祉。”
天帝開眉展顏道,“此番大戰勒霞,若非西王母將異稟仙魄施於衆仙,恐怕沒有這般順利克敵。本尊已讓文曲星擬文昭告天下,即日起廢除異稟之制,改爲天選新制。由西王母重掌帥印,幫助異稟仙資找到調節之法,盡職之策。”
西王母在一旁慈愛道,“如今這仙界之上可是沒有誰比嫣兒你更瞭解五大靈素修習調節之法。你可是必須助老太祖一併打理這天選新制。”
嫣兒喜笑顏開道,“嫣兒必盡心竭力助天帝與老太祖完成宏願。”說着又看了看身邊幾人道,“雲哥哥、翀兒與籜兒皆有融合異稟仙魄切身經歷,雲哥哥還找到了調理月神一族異稟心性之法,當一同相助。我小姨娘如今雖然失去修爲,卻是異稟之身,也當能盡一臂之力。”
天帝拊掌道,“甚好!衆仙家齊心相助,何愁這天選制不惠及天下。你這第二個心願是什麼?”
嫣兒道,“開天闢地以來,從女媧娘娘到老太祖,再到月神,天界之中多少英豪,皆爲女子。然天帝的御天雄師之中尚且無一員女將。周遭諸多仙子,空有報效之心,卻只能轉投歌舞儀仗。嫣兒是想着,西域可以有彌天女將,天庭爲何不可籌備一支女將雄師,爲三界謀福祉。”
話音剛落,只見洛神嫋嫋從衆神儀仗中走出,滿面春風道,“天帝正有此意。已讓我協助西王母神尊籌劃了。霓裳殿所習,上古時期,本是狩獵禦敵之法。只是後來天下太平,少了紛爭,才慢慢演化爲歌舞禮樂的。這個,你在羲和之上當早已知曉。今後有心爲天下守太平的仙子,皆可經過篩選,入霓裳天師。”
嫣兒喜道,“這般真是太好了。交戰非倚勇鬥力可爲,還需講究兵法與利器。若能與老君閣和太陰殿攜手,必是事半功倍。”
文曲星與太陰星君笑呵呵走出來道,“這有何難?我們隨時聽候洛神差遣。”
天帝又道,“嫣兒,你這最後一個心願是什麼?”
嫣兒將文兒攬在身前,情真意切道,“天帝知曉,我東南聖境情同手足。如今百花深處只剩下小蝶姐姐和文兒。文兒年紀尚小,不足以主持大局,還需等小蝶姐姐歸來之後重整旗鼓。我哥哥與小蝶姐姐青梅竹馬,本早該結爲連理,只恨被勒霞從中作梗。驚寒伯伯在世時已將發萬物之術授於小蝶姐姐,只是礙於舊俗不敢全力研習。嫣兒祈求天帝能破了百花深處婚配舊俗,准許嫁到別處的南疆女子也可承襲發萬物之術,不必遭受族人冷眼,視爲忤逆。”嫣兒看了居延王與翀兒一眼道,“當年地母鮮知造福一方,爲八千雲月子民深深愛戴,卻仍因破了南疆婚嫁舊俗,承受了多少曲折。嫣兒希望,這樣的悲劇,不再重現。”
居延王與翀兒的眼中都閃現出淚光。居延王感慨萬千道,“若能廢除這舊俗,本王感激不盡。”
天帝點了點頭,感同身受道,“有情之人,不得相守,這份痛楚,本尊如何不是感同身受。嫣兒,你這個心願,本尊也許了。”
嫣兒與籜兒、文兒相視而笑,齊聲道,“謝過天帝!”
天帝看了看嫣兒,疑惑道,“你方纔這三個心願,一爲了天下有才之人皆可盡顯其能,一爲了天下女子皆有嶄露之機,一爲了天下有情人皆可終成眷屬。你就沒有什麼想爲你自己求的麼?”
嫣兒綻放出溫暖的笑顏道,“試想天下有才之人皆可盡顯其能,天下女子皆有展露之機,天下有情人皆可終成眷屬,還有什麼是嫣兒我求之不得的呢?”
天帝連連點頭,投來讚許的目光道,“不愧是天選之人。你這胸襟,真是讓天下冠儒冠,稱丈夫者,皆愧死矣!”
西王母一臉喜悅道,“那就讓老生替你求上一樣吧。”說着轉身對天帝道,“我早已將嫣兒這孩子當做太孫。如今隱元君和疏桐都不在了,老生想替嫣兒討個封號,就用這封號替天選之制命名吧。”
天帝哈哈大笑道,“難得西王母神尊張口,這倒是個好主意。嫣兒本就是天賦異稟,將來又要輔助西王母程天選新制,我看就叫‘承天之制’吧。”
西王母喜道,“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這個封號好。”說着召喚嫣兒道,“承天神尊,還不快謝過天帝。”
嫣兒連忙拱手道,“多謝天帝賜封。”
天帝喚了一衆侍仙端來玉液瓊漿,炮鳳烹龍,味窮水路。凌霄殿內簫韶迭奏,君臣歡飲,把盞輪杯。
西王母握着嫣兒的手道,“嫣兒,如今四海雍熙,泰運重開。你打算何時前來崑崙?”
嫣兒輕聲道,“我太久沒回過家了。我想先和哥哥回白萍洲一趟,然後去百花深處,迎接小蝶姐姐回來。等這些都辦妥了,我便去崑崙與老太祖你匯合,一同將這乘天之制納入正軌。”
西王母垂憐道,“好孩子,那老太祖在崑崙之上等着你。”說着意味深長道,“待你回到八千雲月,老太祖可不希望你只是入了我崑崙之門。老太祖還希望你,能入了我八千雲月之門。”
嫣兒立刻紅了臉道,“老太祖,我。。。。。。”
西王母笑道,“不急不急,你且去將事情安排妥當了。心所安處,便是歸宿。相信到那時候,心之所屬,自有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