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歸

這一個月來,嫣兒少有的睡得如此之沉,接近晌午了才爬起來。行至蒼筤閣,只見籜兒正苦練鐵筆心法,地上碎了一地山石。籜兒一個“筆走龍蛇”向前方佇立的石塊飛速而去,靠近石塊時猛地發力幻化成虛影,卻怎麼也無法穿石而去。再一聚力,又是將石塊撞了個粉碎。

嫣兒苦笑了一下,上前道,“我說今天怎麼太陽出的這麼晚呢?是怕我看見大名鼎鼎的流照君表演雜耍:胸口碎大石啊。”說着腳下走出同樣的“筆走龍蛇”臨近石塊時故意放慢了速度,猛一側身,用仙力將自己抽離成尖刀般扁平虛影,嗖的一聲穿過了山石。“此心訣關鍵不在速度,而在於和第六心訣‘清風徐來’同時發力,將真身疏離爲遠低於山石密度的虛影,如清風過堂,穿石而過。你方纔那樣,是集結了山石自身幾十倍密度的仙力,榔頭一般夯過去,山石不被震碎纔怪!”

籜兒沒好氣道,“原來你早就把整套‘鐵筆心法’練就的爐火純青了。”說着垂頭喪氣一屁股坐在地上道,“罷了!不練了。再練也沒用。我既沒有你的悟性,也沒有爹爹的資質,這樣下去,此世是無望打敗莫天禪了!”

嫣兒心疼地看了籜兒一眼,把他從地上拉起來,道“這麼容易就放棄了,那可是真的此世無法擊敗那個大惡人了。”說着從腰間掏出一個紅果,遞給籜兒,“你先補充補充體力,待會兒和我去給爹爹孃親請了安。回來我便和你一同修習鐵筆心法,可好?”

籜兒咬了一口紅果道,“幹嘛?見我現在是四海之內最慘之人,來施捨我啦。”

嫣兒笑道,“你可是答應了小蝶姐姐要照顧我的。你現在這樣子,我是怕你完成不了任務。”

籜兒憤怒地敲了一下嫣兒的頭,道:“殺人,誅心啊!”

嫣兒笑着拉着籜兒向廣澤殿走去,口裡還念着,“好了好了,快隨我前去。今天睡到晌午,再不去請安,你又得替我跪孤光板了。”

二人走到廣澤殿內,準備給父母大人請安,卻見隱元君正安慰常夫人,常夫人的臉上還掛着淚水,像是剛剛哭過一場。

嫣兒忍不住道,“孃親,你怎麼了?”

常夫人將手中的信箋交到嫣兒手上。嫣兒和籜兒一同讀起來:“一別十日,昊天同疏桐俠義相救之景仍歷歷在目。疏桐歸後,蜀錦日日吞服存藥,已痊癒。感激涕零、大恩不言謝。小兒滿月,本當酒籌叩謝,然時遇小蝶出嫁,唯恐籜兒更生悲切,不敢驚動。待婚嫁完畢,驚寒必親去恭迎造訪。南疆取字,男子隨出生時節,本在雨水。然小兒性命,文氏功德。故與蜀錦商議,定爲雨文。望兒永記文氏恩德,孝如生生。驚寒頓首。”

讀到這裡,嫣兒和籜兒的眼中也泛起淚光來。“雨文,好名字。”嫣兒唸叨着。

嫣兒和籜兒向窗外望去,此刻天邊突然飄來一陣黑雲。嫣兒只覺得彷彿已經看到了百花深處此時也是驚雷聲聲,狂風驟雨。莫天禪正停下了那玄皇紫金車,隻手遮天,撐出一片香灰橫飛的陰雲下了車去迎小蝶。小蝶那一身嫁衣如血般猩紅,狂風吹過,如血海橫流;雨點墜落,如淚痕點點。周身的彩蝶此刻都化爲鬼影蝶,躲在她身後。南疆之內各靈獸異鳥鬼哭狼嚎,令人不寒而慄。

蜀錦早已抱着幼子哭倒在屋內,只剩下驚寒攙扶着女兒一步步走出去。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此時的驚寒也已經是涕淚縱橫,滴滴淚水落地發出片片芒草,而這片片芒草又被莫天禪的陣陣香灰碾碎、燒成灰燼。小蝶坐在了車上,卻死死不肯放開驚寒的手。莫天禪在一旁陰陽怪氣道,“放心,本仙尊會好好照顧你的。”說着策動了玄皇紫金車踏煙而去。小蝶依然緊緊抓着父親的手,直到再也無法抓住,被猛然掙脫。小蝶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爹!”

邪風吹過,嫣兒看見小蝶的頸上帶着銀鏈穿着的玉冰凌墜!不,這不是幻想,是此時此刻小蝶第一次用玉冰凌墜給自己發來的訊息。

嫣兒頓時淚如泉涌,顫顫悠悠道了句“爹爹,前幾日你說已收到洛神的習修安排。可否煩請爹爹回書一封,告訴她家中有變,今年嫣兒暫不去羲和了。”

隱元君驚道,“嫣兒,我知道小蝶和你哥哥的事對你打擊不小。但這羲和習修之事,錯過了這回,下回就得等七年之後了,那將大大耽擱你結修的進度。你可想清楚了?”

嫣兒認真點了點頭道,“嫣兒想清楚了。還望爹爹孃親成全。”

常夫人和隱元君對望了一眼,常夫人囁喏道,“罷了。就讓這孩子先多在家裡呆上一陣吧。”

籜兒在一旁着急道,“嫣兒,你可不要任性!哥哥也不希望你因爲我的事,耽誤了結修。”

嫣兒假裝不屑道,“你有那麼重要麼?誰說是爲了你?我是捨不得離開爹爹和孃親。”

常夫人拭去淚水道,“好了好了,你們倆一見面就鬥嘴。”說着望着窗外陰沉的天道,“小蝶這會兒應該已經出發了,蜀錦和驚寒少不了要今夜無眠。我和你爹爹還是準備一下,去陪伴他們度過這最漫長的一夜吧。你和籜兒,先行告退吧。”

嫣兒和籜兒會意的行了禮,退下了。

籜兒出了廣澤殿,見嫣兒跟了過來,道,“你放心。我既允了小蝶,不會去尋死覓活的。酒我也都停了。不用跟着我了。”

嫣兒故作嚴肅道,“你忘了先前說了,回去後我要和你一處修習的啊?怎麼,這麼快就怕啦!”

籜兒驚訝道,“我只當你是說笑。你是真的願意指點一二?”

嫣兒露出了溫暖的笑容,“我文其嫣向來言出必行。反正我要在這裡呆上七年的,你我兄妹齊心,其利斷金。總有一天,我們能一同打敗那莫天禪,搶回小蝶姐姐!”

籜兒聽到這話也來了精神,喜道,“好!不墜青雲之志。有我們文氏家風。”說着向北面天空看去,“莫天禪!你等着,終有一日,我文氏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