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遇漢王納入後宮
夢盤龍喜誕皇子
薄碧緹命運的轉折,是在她進入織室半年之後。
楚軍的進攻被打退後,劉邦又回到了滎陽。這天,他心血來潮,要去織室巡視。織室的官員接到通知後,頓時手忙腳亂。他們讓工徒們打掃衛生,將裡裡外外收拾得乾乾淨淨。又讓工徒們洗澡,換上乾淨的衣裳……
劉邦來的時候,所有的官員都在大門外跪迎。劉邦帶着一幫親信,一個“作”一個“作”地視察。當他前呼後擁地來到練染“作”時,所有的工徒都跪在院子裡,迎侯大駕。男工跪在左邊,女工跪在右邊。工徒們都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劉邦這人天生好色,喜歡看漂亮的女人。他讓女工們都擡起頭來。女工們擡頭後,他一眼就看見了薄碧緹。
的確,在這羣女工中,薄碧緹顯得鶴立雞羣。她畢竟出自王宮,無論容貌或氣質,普通的女工是無法跟她相比的。她雖然身着布衣,披散着頭髮,但難掩容貌的妍麗。劉邦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發直。愣了一會兒,才醒過神來。用手一指,用命令的口吻說:“你,過來!”
換了別的女工,恐怕早已被劉邦的氣勢嚇得腿腳發軟。然而,薄碧緹畢竟見過世面。她站起身,步態從容地走到劉邦的面前。劉邦盯着她,問道:“你叫什麼?”
薄碧緹施了一禮,道:“回稟漢王,小女薄氏,原是魏王姬妾。安邑城破之時,被擄掠至此。”劉邦恍然大悟,道:“你是魏豹的女人?怪不得顏色姝麗。”隨即,他大喊一聲:“來人!”一位宦官連忙上前,跪在他面前。劉邦大聲地:“傳詔,納薄氏入後宮!”
跪在地上的女工們驚異地交換了一下眼色。可是,沒有一個人敢吱聲。
劉邦心裡很高興——這趟沒白來,得了一位佳人,算是不虛此行!他心滿意足地說:“起駕回宮。”
薄碧緹見他要走,連忙緊走幾步,搶到他前面,跪在地上說:“漢王,賤妾有一事相求。”劉邦瞧着她,威嚴地:“說。”薄碧緹道:“賤妾有一位工友,與賤妾情同姐妹。請漢王恩准,讓她與賤妾一起入宮。”劉邦皺起了眉頭,道:“她與你是什麼關係?”薄碧緹說:“在魏王宮中,她是賤妾的婢女。”劉邦笑了,說:“你倒挺念舊情。行啊,讓她進宮,繼續當你的婢女吧。”說完,彎下腰,湊到她面前,色迷迷地說:“進宮後好好地打扮一下,寡人晚上去找你……”
劉邦一行走後,工師“撲嗵”一聲跪在薄碧緹面前,說:“下官不知娘娘是貴人,照顧不周,罪該萬死,請娘娘責罰!”薄碧緹連忙說:“大人快快請起!大人職責所在,何罪之有?”工師從地上爬起來,對圍在一旁的手下喊道:“來啦,幫娘娘收拾東西,送娘娘入宮。”
其實,也沒啥可收拾的,只有幾件換洗的衣服。沒多久,宮裡派來了一輛馬車,接薄碧緹和玲兒入宮。兩人上了馬車。玲兒高興得像一隻畫眉鳥,嘴裡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她笑着說:“姐,許負先生說,你會成爲世間第一貴婦人,他的話果然沒錯。”
這時,馬車已經駛出了織室的大門。薄碧緹瞟了一眼窗外,說:“我倒不奢望做什麼貴婦人。只是,總算離開了這個鬼地方,我還是挺高興的……”
薄碧緹被接入後宮,太監總管給她按排了住處,又派來宮女伺候她沐浴更衣。洗完澡,換上華貴的絲綢服裝,整個人煥然一新。她坐在銅鏡前,撫摸着自己細嫩的面容,回想起半年來在織室的遭遇,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薄碧緹修整好容妝,準備迎接漢王駕臨。然而,左等右等,天已經黑透了,還不見漢王的影子。御膳房送來的食物,擺在那兒,都快涼透了。
薄碧緹坐在羅漢牀上,靜靜地等侯着。玲兒着急地走來走去。她嘆了一口氣,說:“玲兒,你別走了,晃得我頭暈。快去問問總管,漢王怎麼還沒來?”
玲兒答應一聲,出去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她回來了,說:“姐,我去問了。總管說,漢王臨時有事去了成皋,今晚大概回不來了。”
薄碧緹雖然有些失望,但也無可奈何。她站起身,懶懶地說:“我困了,去睡了。”玲兒連忙說:“你不吃飯啦?”薄碧緹瞥了一眼案上的食物,說:“我一點胃口也沒有,你一個人吃吧。”說罷朝內室走去。
原來,劉邦因戰事緊急,去了成皋前線。幾天後,他從成皋回來,卻已經把薄碧緹忘了。
劉邦雖然好色,但他後宮中佳麗甚多。像戚夫人,不僅容貌絕美,而且能歌善舞,會擊築,會鼓瑟,還會填詞,是個渾身都充滿了藝術細胞的美女,把劉邦迷得神魂顛倒,怎麼會記住一個小小的薄姬?所以,自從薄碧緹進入後宮之後,再也沒有見到過劉邦。看來,劉邦已經把她忘到爪窪國去了。
一個不受寵愛的姬妾,在後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後宮中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拿她當回事兒。她不僅經常遭人恥笑,還要看別人的臉色。就連吃穿用度,也無法跟別的姬妾相比,常常不是缺這,就是少那。薄碧緹性格溫和,隨遇而安,並不在乎這些,倒是玲兒受不了主子被人輕視,免不了經常抱怨。
當然,也有讓她高興的事。那就是,她在後宮中遇到了少女時代的好友管珠兒和趙子兒。事有湊巧,她倆也成了劉邦的姬妾。說起來,她倆的際遇比她強多了,都受到了劉邦的寵幸,被封爲夫人。夫人是姬妾中最高一個等級,僅次於王后。與她倆相比,她纔是個少使,是姬妾中等級最低的。不管怎麼說,能經常見到她倆,她覺得,自己在後宮中孤寂的歲月,比較好打發一些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冬季。這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宮中的木炭用完了,薄碧緹打發玲兒去內務府領。玲兒找到內務府總管,總管說木炭用完了。他給出的理由是:運輸物資的通道被項羽的軍隊切斷了,現在宮中什麼都缺,所以大夥兒都要克服。玲兒兩手空空地回來,不免又是一頓牢騷。
薄碧緹嘆了一口氣,說:“沒木炭就算了。在織室的時候,那麼艱難的日子,咱們不是也熬過來了?現在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多穿點衣服就是了。”
一天,管珠兒來看她。管珠兒披着一件鳧靨裘,裡面穿着秋香色盤金五色繡花窄褃銀鼠襖,圍着大貂鼠風領,看上去貴氣逼人。與她相比,薄碧緹只穿着一件舊呢對襟褂子,顯得很樸素。
管珠兒一進屋直喊冷。解開大氅坐下後,她皺着眉頭說:“你們怎麼一盆炭火也不生?”薄碧緹笑了笑,說:“沒有木炭,我拿什麼生火?”站在一旁的玲兒,趁機將領不到木炭的事說了出來。管珠兒緊蹙眉頭,說:“怎麼會沒有呢?昨天我還看見王美人的丫頭領回了木炭。”
薄碧緹冷笑道:“她是美人,我只是少使,怎麼能跟她相比呢?”管珠兒氣憤地:“這個內務總管,也太不像話了!”停了一下,她扭過頭對玲兒說:“你去我宮中找小倩,讓她找人把我宮中的木炭搬一些過來,就說是我吩咐的。”玲兒高興地答應一聲,轉身走了。
薄碧緹抓住她的手,眼睛有些溼潤地說:“在這後宮中,只有你會對我這麼好。”管珠兒誠懇地說:“咱倆從小一塊兒長大,現在又遠離父母親人,怎麼能不相互照顧呢?唉,在這後宮裡,真是委屈你了……”
同樣是小時候的玩伴,趙子兒因爲受到漢王的寵愛,話裡話外總露出高人一等的意味。只有珠兒一如既往,真心待她……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轉眼間,薄碧緹進宮已經一年多了。
一日,劉邦在靈臺擺宴暢飲,縱情歡娛,衆多寵愛的姬妾環繞左右。劉邦今天的心情不錯。一年多來,漢軍在平定魏國後,又先後攻佔了趙國、代國和齊國。如今,北方的大片領土,已經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中。與漢軍相比,楚軍明顯處於劣勢。戰場上的形勢,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笙瑟彈奏,彩裙飛旋,望着眼前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劉邦不由開心得哈哈大笑。
管珠兒和趙子兒坐在一張案几後面。不知爲什麼,兩人談起了當年在安邑街頭,她們和薄碧緹看見一輛豪華馬車駛過,發誓要當貴人的事來。趙子兒說:“我和姐姐受漢王寵愛,盡享榮華富貴。可是,薄碧緹雖然也進了後宮,卻一直被漢王冷落,獨守空房,不知心中是啥滋味呢……”她有說有笑,語中似有譏諷之意。
劉邦見她倆說得熱鬧,便問她們在談什麼。管珠兒不敢隱瞞,連忙起身上前跪拜,將三人當年發誓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賤妾與子兒受大王恩寵,盡享榮華,只可惜薄姬至今尚未得到大王寵幸。”
“薄姬?”劉邦略一思索,想起來了,說:“是不是曾在魏王宮中待過的那個薄氏?”
管珠兒連忙說:“正是她。”
劉邦的臉上露出了憐憫之色,道:“‘琴羽張兮簫鼓陳,燕趙歌兮傷美人’。寡人納她入宮,倒把她忘了,這是寡人的過失。寡人要彌補這個過失,今晚就召幸她。”
管珠兒連忙跪拜,道:“賤妾替薄姬謝大王!”
劉邦說到做到,立即下令當晚由薄碧緹侍寢。薄碧緹沐浴後,被裹在毯子中擡入劉邦的寢宮。躺在牀榻上,她有些緊張。見劉邦湊過來,便說:“漢王,昨天晚上,臣妾夢見一條龍盤在妾的腹部。”劉邦笑着說:“好哇,這是一個很好的徵兆,那就讓寡人幫你實現這個徵兆吧……”說罷整個身體壓了下去……
薄碧緹被劉邦召幸後,懷上了身孕。
漢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西楚霸王項羽在垓下被圍,四面楚歌。項羽突圍後,在烏江邊自刎,歷時四年的楚漢戰爭終於結束。不久,劉邦在定陶(今山東定陶縣)稱帝,建都洛陽。
也就是這一年,在洛陽的皇宮中,薄碧緹生下了一個男嬰。劉邦聽說薄姬爲自己生了一個兒子,十分高興,連忙跑過來探視。瞧着襁褓中的嬰兒,劉邦喜孜孜地對躺在榻上的薄姬說:“愛妃,朕剛登基,你就爲朕生下皇子,真是可喜可賀!”薄碧緹說:“請皇上爲孩兒起個名字吧。”劉邦想了一下,說:“希望朕的江山能恆久綿長,千秋萬代地傳下去,就叫劉恆吧!”
薄碧緹扭頭瞧着嬰兒,用手指碰碰他嬌嫩的臉蛋兒,逗他道:“劉恆,劉恆,父皇爲你起名字了,快謝謝父皇……”
第五回、少恩寵獨守冷宮
多磨難自許寒梅
漢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劉邦聽從齊國人婁敬的建議,將國都遷往長安。
薄碧緹雖然誕下了皇子,但境遇並沒有多少改善,依然不受劉邦的寵愛。自從生下兒子後,劉邦很少召幸她。
在長安的皇宮中,薄碧緹的住處,被按排在後宮最偏僻的一角。雖然不受皇帝的寵愛,但她生下了兒子,難免要遭到別的嬪妃嫉妒。她不僅經常遭人白眼,有時,還要忍受他人的冷言冷語。
就連趙子兒,也跟她產生了隔閡。趙子兒雖然受劉邦寵愛,經常被召去侍寢,但她肚子不爭氣,至今膝下也沒有一兒半女。與她相比,薄碧緹只被皇上召幸一次,就生下了兒子,自然讓她眼紅。漸漸的,她與薄碧緹疏遠了。如今,在整個後宮中,與她親近的只有管珠兒一個人了。
按照成例,內務府給她增添了幾名宮女,負責照顧他們母子的生活起居。這些新來的婢女見主子不受皇帝寵愛,沒有多少油水可撈,伺候起來也就不太用心,不僅做事毛毛躁躁,有時做錯了事還跟她頂嘴。玲兒實在看不下去了,埋怨她道:“娘娘,你也太好性子了,連下人都欺負到你頭上了,這樣下去怎麼行呢?”皇宮中規矩森嚴,玲兒不敢再叫她姐姐,早改稱娘娘了。
薄碧緹嘆了一口氣,道:“俗話說,平安是福。只要能平平安安地把劉恆養大,比什麼都強。何必整天鬧得雞飛狗跳,讓別人抓住把柄呢?……”就這樣,薄碧緹龜縮在宮廷的一角,過着與世無爭的日子,默默地撫養着自己的兒子……
在劉邦的姬妾中,最受寵愛的首推戚夫人。戚夫人出生於定陶戚家寨(今山東定陶縣杜堂鄉戚姬村)。劉邦在彭城之戰中大敗後,帶領十餘騎逃至定陶,投宿戚家寨,巧遇戚夫人。當時,戚夫人芳齡二八,美貌如花。劉邦對她十分喜愛,納她爲妾後,常讓她陪伴左右,恩寵無出其右者。
戚夫人不僅貌美,而且能歌善舞。她會唱楚歌,跳楚舞,尤其擅跳“翹袖折腰”之舞,舞時只見兩隻彩袖凌空飛旋,嬌軀翩轉,極具韻律美。戚夫人還長於鼓瑟,節奏分明,情感飽滿細膩。劉邦聽之常不由自主地隨聲唱和。高興時,兩人開懷大笑;憂傷時,則相對唏噓……
由於極受劉邦的寵愛,在後宮中,戚夫人的氣焰十分囂張,連皇后呂雉都不放在眼裡,其他的姬妾更不在話下了。
時光如梭,轉眼間,劉恆已經七歲了。一天,薄碧緹帶着兒子去御花園中游玩。劉恆一個人在花叢中捉蝴蝶,她和玲兒在旁邊的甬道上散步。在一個拐彎處,突然與對面一人撞了個滿懷。由於樹枝遮擋,雙方都沒能看見對方。薄碧緹嚇了一跳,後退一步,仔細一看,原來是戚夫人。
戚夫人帶着使女來御花園閒逛。她這人一向霸道,見對方撞了自己,十分惱怒,柳眉倒豎地訓斥道:“沒尊卑的東西,竟敢衝撞本宮,還不快給本宮道歉!”
玲兒忍不住大聲說:“你是夫人,我們娘娘也是夫人。大家本來都是無心的,憑什麼要娘娘向你道歉?”
戚夫人盯着她,冷笑道:“好個刁嘴的丫頭,這兒有你說話的麼?彩雲,還不快給我撐嘴!”旁邊的使女答應一聲,就要上前去打玲兒。
薄碧緹攔住她,對戚夫人說:“娘娘,剛纔衝撞了您,是我的不對,我給您陪罪。不過,玲兒是我的婢女,縱有什麼不對,也該由我管束,就不勞娘娘費神了。”
戚夫人自知不佔理兒,便悻悻地說:“真沒想到,你這麼護下人。也罷,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宮今天就饒了這個賤婢。不過,本宮奉勸娘娘,好好地管束她,否則,她會給你惹禍的!”說完冷哼一聲,帶着使女走開了。
薄碧緹雖然道了歉,可是,戚夫人對她護着婢女十分不滿,便想尋機報復,給她一個下馬威。恰巧,不久機會便來了。
中秋之夜,劉邦在皇后的中宮舉行家宴,所有他寵愛的姬妾,以及育有皇子皇女的姬妾,都被允許參加。劉邦身着華麗的服裝,坐在廳堂的上首。坐在他左右的,是皇后呂雉和最受寵愛的戚夫人。
呂雉穿一身花色素雅的絲綢服裝,端莊地坐那兒。她是劉邦的結髮妻子。劉邦起事之前,在沛縣(今江蘇沛縣)老家務農。但是,他是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因爲跟在縣衙當差的蕭何等人混熟了,謀了個亭長的差使。呂雉一家原住在單父縣(今山東單縣),呂雉的父親呂公在單父縣結了一個仇家,爲了躲避仇家,便舉家搬到了沛縣。
呂公跟沛縣縣令關係很好,沛縣的官員爲了巴結上司,紛紛前去祝賀呂家喬遷之喜。主吏蕭何負責按排賓客的座次。他叫僕役將賀禮不到一千銅錢的都按排坐在堂下。劉邦很不服氣,就大聲說:“賀錢一萬。”便堂爾皇之地坐到了堂上。其實,他一個銅錢也沒有。當僕役向他要錢時,他說先記上帳。然後,旁若無人地高談闊論起來。呂公覺得,這個人氣度不凡,將來定成大器,就把他請到了上座。蕭何笑着對呂公說,劉邦只會說大話,沒什麼成就,但呂公不以爲然。
宴會進行到一半時,呂公對劉邦說,我很會相面,但從沒見過像你這麼相貌不凡的。我有個女兒,叫呂雉,希望你願意接受她當你的糟糠妻。劉邦一聽很高興,便答應了。事後,呂公的妻子很生氣,說你以前一直說這個女兒很難得,一定要嫁個不凡的丈夫,沛縣縣令這麼個才俊之人,你都不肯嫁,居然要把女兒嫁給一個遊手好閒的二流子?呂公說,你們婦道人家懂什麼?堅持把女兒嫁給了劉邦。
呂雉嫁給劉邦後,稱得上是一個賢慧的妻子。當時,劉邦經常戴着一頂自制的竹帽,到處騙吃騙喝,三天兩頭不見人影。呂雉在家耕田力作,養桑織布,孝順父母,過着自食其力的生活。她給劉邦生了一兒一女。
有一次,劉邦押解役卒去驪山服徭役。半道上,因爲喝醉了酒,讓不少役卒逃跑了。他怕受到朝廷的處罰,便將剩下的役卒都打發回家,帶領十幾個人去芒碭山躲藏起來。恰巧,陳勝吳廣在大澤鄉起義,劉邦便在蕭何等人的幫助下,攻佔了沛縣縣城,舉起了反抗秦朝的大旗……
堂下,一羣歌伎翩翩起舞,嬌軀旋轉,彩袖飛揚。看着眼前歡樂的場面,劉邦滿面紅光,興高采烈。他扭頭對坐在身邊的戚夫人說:“愛妃,朕好久沒有看你跳楚舞了。今晚爲朕跳一曲如何?”戚夫人笑着說:“臣妾很願意爲皇上獻舞,只是,今晚臣妾的髮式有些不對。跳楚舞,梳飛仙髻跳起來纔好看。臣妾聽說,薄姬最善梳飛仙髻,請皇上下旨讓薄姬幫臣妾梳髮。”劉邦笑嘻嘻地說:“這有何難?”隨即扭回頭,提高嗓門道:“薄姬何在?”
薄碧緹帶着兒子正坐在一個角落裡,聽見皇帝叫她,連忙站起來走到御座前,跪拜參見。劉邦沉聲說道:“薄姬,速去爲戚夫人束髮。”皇帝的旨意,她哪敢違抗?連忙叩頭領旨。從地上爬起來,她朝上面偷偷地瞟了一眼,除了看見皇帝威嚴的面容、戚夫人得意洋洋的樣子外,還看見皇后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在皇后的梳妝室裡,戚夫人舒服地坐在錦凳上,薄碧緹站在她身後,仔細地爲她束着髮髻。戚夫人揶揄地說:“梳髮是下賤婢女乾的活兒,今日薄娘娘爲本宮梳髮,不知內心感受如何?”薄碧緹輕聲地說:“能爲戚娘娘效勞,十分榮幸。”戚夫人鼻子哼了一聲,道:“算你乖巧。”隨即,又用威脅的口吻說:“記住,以後不要再惹本宮不高興。否則,本宮治你的法子多得是。”薄碧緹緊咬嘴脣,一聲不吭……
家宴結束後,回去的路上,劉恆忿忿地說:“今日戚姬有意羞辱娘,等我長大了,一定饒不了她!……”薄碧緹連忙捂住他的嘴,回頭看了看,輕聲道:“記住,以後別說這樣的話。否則,傳到戚夫人耳中,咱們娘倆就要大禍臨頭了!”……
薄碧緹的宮中有一隻梅花盆景,是比較珍貴的宮粉梅。這是一棵大型樹樁,高四尺有餘,造型十分獨特。當初,她剛搬進來的時候,這隻盆景被丟棄在牆角。因爲無人照料,樹樁快要枯死了。她閒來無事,就細心地爲樹樁鬆土、施肥、澆水。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樹樁又恢復了生機,抽枝發芽,開了滿樹的花朵。今年冬天,梅花開得格外茂盛,粉紅色的花朵,密密匝匝地綴滿了枝頭。由於造型獨特,又花團錦簇的,放在院中的石臺上,倒成了她宮中的一景,惹得許多人都跑來觀賞。後來,這件事竟傳到了戚夫人的耳中。
一天,在後宮的甬道上,她遇見了戚夫人。戚夫人陰陽怪氣地說:“薄姬,聽說,你宮中那盆梅花開得極好。皇上也喜歡梅花,放在你那兒,皇上看不到,太可惜了,是不是?不如搬到我宮裡來吧。”說完,也不等薄碧緹回答,便咯咯咯地笑着走開了。
薄碧緹剛回到宮中,幾名太監便來搬花。她無法阻攔,只能讓他們搬走了。玲兒恨恨地說:“什麼好東西都歸她,連盆花也不放過,真是太欺負人了!”薄碧緹淡淡地說:“一盆花而已,打什麼要緊?”話雖這麼說,可是,她心裡還是有些難過。因爲,她也喜歡梅花。她喜歡梅花那種“不與羣芳爭絕豔”的品質,並把這句話當成自己的座右銘。這也是她精心照料這盆梅花的原因。確實,這麼多年來,她就像梅花一樣,孤獨地開放在宮廷的一角,頂霜傲雪、暗香浮動,雖無人欣賞,卻也無怨無悔……
一年後,駐守邊關的大將陳豨造反,攻佔趙國、代國,自立爲代王,劉邦親自領兵平叛。凱旋而歸後,劉邦發佈詔書,封自己八歲的兒子劉恆爲代王,並讓劉恆即刻前往代國。
雖然捨不得與兒子分別,但是兒子封了王,薄碧緹還是挺高興的。離別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她忙着給兒子打點行裝。臨行前一天,宮中太監領了兩名官員來見她。兩人一見面,便大禮參拜。薄碧緹讓他們起來,道:“兩位大人是……”其中一人回答道:“下官是代國郞中令張武,他是中尉宋昌。皇上下旨,讓下官等陪同代王殿下前往代國。”薄碧緹連忙讓座,吩咐宮女上茶,然後笑着說:“兩位大人,本宮就把兒子交給你們了。他年齡太小,你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他。”宋昌一抱拳說:“請娘娘放心,下官等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護得代王殿下週全。”……
兒子明天就要啓程了。晚上,薄碧緹坐在榻旁,望着熟睡中的兒子,心中百感交集。從小到大,兒子還從沒有離開過她。代國地處偏遠,離京城有千里之遙。兒子才八歲,去那麼遠的地方,她怎麼能放心?再說,代國位於邊關,也不知道那兒是否安定,做孃的怎麼能不揪心?……望着兒子稚娕的小臉,淚水逐漸溢出了她的眼眶,順着臉頰流淌下來。她不知道,兒子這一走,娘倆兒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漢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淮南王英布發動叛亂,劉邦帶病率軍平叛,被流矢射中。得勝回長安後,劉邦病情逐漸加重,於次年四月病死於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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