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還在感慨萬千的時候,小蘭奔下樓來大喊:“小姐,小姐,不好了。吐沫子了。青桐少爺,他不行了!”
我揮揮手到:“什麼是這麼慌張?”我是知曉小蘭的性子的,風聲大雨點小,打個嗝都能說成雷鳴。
小蘭結結巴巴道:“百里小姐把把青桐給給···”
我本還有些睡意惺忪,被小蘭這麼一說便來精神了。以百里紅的兇猛的模樣難不成將青桐給暴露?
小蘭扶着桌子喘着大氣道:“給,給毒死了!”我剛打算上樓梯,一腳踏空差點摔下來。百里家的小姐果然是江湖兒女,愛恨分明,愛不成就殺了,死也得死在我手裡。
我連忙說:“那快去找九郎啊,我又不是大夫。找我做什麼?”
小蘭一聽,拿帕子捂着臉道:“九郎公子已經看過了,沒辦法了。”
“什麼!”原先我還以爲是小孩子家家小打小鬧的,九郎總有辦法。現在連性命都賠上了,還得了。我將籃子塞到小蘭懷裡,三兩步就踏上樓梯,一股腦衝進青桐房裡。只看見青桐原本紅潤的臉變得蒼白,額頭上有大顆大顆的汗珠,我伸手一探還有鼻息,卻已經很微弱了。我搭上青桐的脈,脈象微弱,儼然中毒已入心肺。可還有一線生機,到也不是救不活。只是很棘手,怕是要弄上好幾日,還要修養半年。我看着青桐乾裂的脣,這孩子是個勤奮的人,總帶着不屈的眼神,什麼事情都肯做。如今這樣弱不禁風,我的心象是被人狠狠的捶了一下,疼得緊。青桐受的苦不比我在皇宮少,他本是個少爺,變得落魄到賣笑爲生。還要養活一大幫子的老人。如今家業被後孃搶走了,一個人背井離鄉出來闖蕩,又背上興家的重任。一路上沉默寡言,如今剛見着生意有起色。他臉上也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就遇了這樣的事情。
想及此,我就轉頭看向百里紅,她是世家小姐只當青桐是朵漂亮光鮮的花,美而求之。如今求不得,竟幹出這種事情!我走到她面前道:“百里紅,爲什麼要毒害青桐?就因爲他心裡沒有你,你忿恨至此麼?他不過是個窮困人家的孩子,我看他重情義,想帶着他,給他個地方讓他自己造一個世界來。他配不上你這樣的嬌縱小姐,你莫要纏着了。”
那百里紅聽了話之後,沒有說話,獨自紅了眼眶。這時九郎走進來,看見這樣的狀況,大約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
他走到桌邊,放下藥碗,道:“十四,你別怪百里小姐了。她是無心的”
我看見九郎還這樣維護她更加生氣道:“一句無心之過就可以抵了麼?青桐雖同我時間不長,我也將他當弟弟一樣看待。如今,傷了殘了就這般算了麼?”
百里紅不說話,瓜子臉上有斑駁的淚痕,沒有了之前的貴氣,倒像是個犯了錯的小媳婦,低眉順眼的。
九郎走過來,按住我道:“你且放心,三日內定能醫好。我給他金針去毒,不會撈下殘疾的。百里小姐不知食材藥理,昨晚將豬肉同楊梅子煮在一起做了個新菜給青桐嚐嚐,結果中毒了。今早才發現的”
九郎如是一說,我便安心了。這百里紅也是個人物,做菜都能做死人。我想着便露出笑容,對着九郎。九郎看着我的樣子,戳了一下我的額頭道:“
你啊。”
百里紅聽完九郎的話之後,也鬆了一口氣,然後撲通一聲跪下道:“青桐的事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我沒有半句怨言。但求十四娘你不要攔住我見青桐。我是真心對青桐的。我從未下過廚房,也不知什麼食材理性。就是看着好吃,嘗着味道也好,就拿來給青桐了。沒想到是有毒的。這樣的事我不會再犯了。求你別···”
我打斷她的話道:“你喜歡青桐也可以。我給你機會。青桐受傷起源是你,如今你得負責照顧他的起居。待他身體全好了。若是他不願意娶你,你也不得再做糾纏。”百里紅聽完我的話,就露出笑臉,從地上撲過來,將我撞得眼冒金星。
百里紅雖然做事有點莽撞但是貴在真心。若是我一併拒絕她,恐她日後記仇。萬一發起脾氣將我的勾欄園給拆了,可怎麼辦。江湖兒女,什麼都不記,就好記仇。若是鑽了牛角尖了,這一世都不讓你好過。且百里紅的家世,實在是不錯,若是青桐和她在一起,對青桐的前途可謂是大有幫助。但一切都得兩情相悅。就象玉郎配小蘭,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但他倆卻好得緊。百里紅待青桐也算是十分上心裡。想她一個小姐家放下架子和麪子每日到青桐房裡同青桐聊天,給青桐端茶倒水的,整個成了丫鬟。青桐還是對她淡淡的。她也不生氣。如此好的人哪裡去尋呢。想到這裡,我便想到九郎。是啊,找到一個待自己極好,好得連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的人。這樣的人,人生得遇一個,我還求什麼呢?
過來幾日,青桐的毒清了,但還需修養。我便把戲園子的事情攬了過來。九郎在一旁打算盤。我則在想新的戲本子,想着想着便出神了。
九郎看見我握着筆不動好久了,便打着算盤問:“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回過頭衝九郎嬉皮笑臉道:“想你。”
九郎臉紅了道:“我不是一直在你身旁有什麼好想的。”
我扯着九郎的袖子不讓他算賬到:“你這般好同那世上的美玉似的,怎麼想都想不夠。”我覺得我的臉皮越來越厚了,這麼不知羞的話我都可以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可見我被百里紅帶壞了。
九郎平日裡都不害羞的,今日卻偏偏害羞了。他點點我的頭,眼裡是惱人的溫柔,接着背過身去算賬,不敢看我,可嘴角卻一直揚着。
我頭一偏,正看見狐狸在臺中央彈唱在那日我唱的《白頭吟》。他眼裡含着脈脈的愁怨,朱脣輕啓唱:“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那眼裡的悲切彷彿要把我淹了似的。我連忙轉頭不敢再看。狐狸,你的悲傷到底是給誰的呢?
近日唯一的喜事就是梅姨終於跋山涉水的到揚州了。她派人給我帶來信,讓我去接她。梅姨風塵僕僕的行了許多山路,不似我們走的是官道,吃得苦受的累也比我們多。
我讓梅姨在院子裡好生休息幾個月。可梅姨休息了沒幾日又開始勞碌起來,着手接管菊花香的人事。我勸了她幾次,他都不聽只道自己閒不住,閒下來就生病。
接着梅姨回來又是接手院裡家務事之際,我乾脆辦了一個小宴。這回特地請了師傅做了菜。梅姨感嘆我沒有清明祭祖,反倒在這裡花錢。我笑道:“我的祖宗,有人在祭。天下都沒有比他排場更大的了。前幾日,皇上去了落月山的皇陵祭祖,齊王大肆鋪張,將所有的山地上的石階都換成了翡翠的。還將千年的古樹給砍了做風雨雷神的排位。想來齊王也是個爲我獨尊之人。
夜裡菊花香裡所有人皆聚集一堂,密密麻麻的倒也有個四十來個人,再加上青桐戲園子裡的二十來個人。加起來也有百來好人了。如今聚在一起,好不熱鬧。菊花香裡的人都是狐狸招來的,皆是一些被賣的孩子同一些過氣氛小倌。他收留下來,同他們一個個談心,讓他們留下,就在這裡唱唱歌,做做畫,如今園子裡也是生機勃勃的。比起從前玉郎山更是熱鬧,大家沒有了地位之分,能在一桌吃飯,自然當一家人看待。
菊花香雖說是個勾欄院,其實已是歌舞坊一個。狐狸弄來許多文人給這裡作詩,留字。還寫一篇菊花賦。文中說菊寓清高,乃四君子之一也。花香萬里,瓣瓣若才子之才華,外華而內實。可入藥,可入酒,可入菜,用廣而意遠。君子亦如此。其實菊花香這個名字的由來很簡單。我只是想起從前看的古書裡說菊花者謂之後×庭也。
青桐的事,我也大致和梅姨講了。梅姨對青桐來路不明有些心憂。我笑着說:“狐狸早已經查過了他的底,並無虛假。”
梅姨依然憂心忡忡道:“那狐狸公子也是不知來路的人,怎麼可信?”
我給了沒有一個眼神示意她安心,道:“但他想求的我的信任,在我未信他之前必是不會對我造假。”
青桐在宴後前去拜訪。想來他對今日很重視,穿了許久沒穿的青色長衫,陪上白玉腰帶,梳起了髮髻,帶上我來時給他買的玉簪,給梅姨行了長輩大禮後道:“梅姨,我是十四姐姐收來的,叫青桐。玄青色的青,梧桐的桐。姐姐帶我有恩。姐姐是梅姨帶大的,梅姨自是也與我有恩了。我定當將梅姨尊爲長輩,不敢造次。今日來拜會晚了,希望梅姨見諒。”一番話說得字字在理且有情有義。青桐這孩子極是重情,如今這樣的說話必然是爲了讓梅姨相信他。好讓我不爲他爲難。
這時百里紅也在一旁說:“青桐公子的人品,我百里紅可以作保。他若是存量異心,他日我百里家必不會放過他。”百里紅這丫頭還未嫁過去,已然是夫唱婦隨了。我調笑的看向百里青示意他可以早早修書回家說這丫頭怕是要帶姑爺回去了。百里青看着我無奈的笑笑。一邊九郎握住我的手將我的視線給
拽回來。狐狸則是在一旁只顧着喝茶不說話。
梅姨見此就將青桐扶起來,終於露出笑容道:“青桐,莫要怪。我也是擔心我家小姐。”
青桐點了點頭謙遜地笑道:“應該的。”
如此一來,人都到齊了。我的廣陵美男選拔大賽也準備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