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車子繼續在蒼茫的平原上行駛。風吹過,穎心的草帽被掀開,歪斜地掛在腦袋上,鬱緋握方向盤的手騰出一隻,爲她撥正,按在小巧的腦袋上。
移開手掌,開車變得心不在焉,不時斜過視線細細觀察她,她的脣鮮紅剔透,像六月的櫻桃,她頸部的線條纖細,輪廓柔美。
他這是怎麼了?熟睡中這女人任何一個輕微的抿脣動作,對一個他這樣一個完全正常男人來說,都將是致命誘惑!
燥熱之極,他又解開第三顆上衣鈕釦,使得平坦的胸膛迎着風,充分感受夏風的涼爽。
此時,也只有吹風才能緩解那股難耐的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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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夫人,請隨我來!”賓館迎接穎心和鬱緋的是一位黑人老頭兒,乾枯漆黑的面容,突兀的五官,落後的襯衫,鼻頭上可見一枚黃金鼻釘。
夏穎心很不適應,始終沒有出手將行李交給他,兩人幹愣着對峙了一會兒,鬱緋抓過穎心手裡的行李箱遞給黑人老頭兒。
剎那,穎心的手觸到了鬱緋略顯粗糙的大手,腦袋一抽,不禁縮回手,手心卻早已滿是汗滴。
“山姆,她初次來。”鬱緋稱呼着老頭的名字,眯起眸子掃了穎心一眼,看到她東張西望時不時皺起柳葉眉的樣子,忍不住勾起好看的薄脣,意味深長道:“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你做她的嚮導。”
就這樣被宣判死刑?夏穎心頓時精神抖擻。“誰說是最後一次!以後我會常來光顧!不可以嗎?”
“隨便你。”鬱緋冷冷看她一眼,徑自走去。他將已經脫下西裝外套丟給身旁的山姆,露出他一貫穿着的很闊少的白襯衫馬甲,英挺地面容越發清爽。
夏穎心撅嘴看向他,心中說不出地憋悶。
“不要嫌我煩哦!”她轉向黑人老頭兒。
山姆拿下衣服之前,特意在她身邊停下,忠厚地說:“肯尼亞任何時候歡迎你,夫人。”
“還是山姆大叔最好。”小女人憤怒的心臟就這麼頃刻融化了。她甜甜地笑着,燦爛的笑容像極了少女,偏偏透出極爲罕見的端莊,鬱緋無意瞥到一眼,驚訝地愣住,若不是夏穎心興致勃勃地朝着露臺狂奔而去,他興許繼續盯着她就那麼一直愣下去。
“女人終究是女人!感性、理想化!”陳運望着夏穎心的背影不住嘆氣,抱起雙臂看向身旁的鬱緋:“只要有人認同她們的觀點,或是願意站在她們一邊,她們就認爲整個世界皆在自己掌控。其實現實永遠是,男人好比太陽,女人如月亮。只要太陽在,太陽系的中心又怎能變成月亮?”
“長得都像太陽!”鬱緋面色不變,戲謔着吐出幾個字。
“緋,這你就沒道理了啊!”陳運素來嘻嘻哈哈,此時出遊興奮,卻也瘋瘋癲癲地伸長了脖子叫嚷。“堂堂哈佛哲學院的高材生捨棄國優厚待遇回來在皇爵打雜,偶爾談談哲學也犯法了?”
鬱緋眯起眼睛乾咳了兩聲。“額,我沒念過哈佛,聽着哲學像繞口令。”
一句噎地陳運說不出話。欣賞露臺外面美景的夏穎心聽到,撲哧笑出了聲音。
她不經意轉身,目光穿過臥室,依稀瞥到大廳裡他眯起的深眸,似笑非笑。
身子一顫。
錯覺嗎?在陳運和他聊得不亦樂乎的同時,他的眼睛沒離開過自己,電力十足的目光,足以使夏穎心心跳加速。
“欸!”在她思緒萬千的時候,鬱緋遠遠喚了她一聲。“晚上有個晚宴,你準備準備。”
夏穎心臉唰地紅了起來,方纔恨自己自作多情。“什麼宴會?內羅畢充滿了赤道氣候,早晚氣溫較低,溫差大,我還是早點睡覺吧。”
陳運驚訝地眨眨眼,似是爲她出衆的地理知識折服。頓了頓。“少夫人,雖說非洲比起我們的國度法制上有許多不盡人意之處,但晚上是有趣的牛仔晚會哦!非洲的夜晚星星最美,睡覺多浪費時間啊,莊園的人特意爲你接風,你不到場所有人會失望。”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我真的困……”
“現在睡覺。”鬱緋硬聲命令着,語氣不容拒絕,他可沒有陳運的耐性和好脾氣。
的確,鬱緋在非洲擁有一座真正、廣闊的莊園。
據山姆說,莊園位於肯尼亞山麓,赤道在這片高地北部的一百英里土地上橫貫而過,莊嚴海拔高達五千英尺,白天,人會感到自己十分高大,離太陽很近,清晨與傍晚那麼明淨、安謐,而夜來則寒意襲人。
因此,晚上夏穎心穿上了加厚的牛仔衣,及膝短褲和長靴,一襲鮮紅的牛仔帽。
下了車,兩面夾道歡迎的多數是或高大或健壯的黑人,夏穎心忽然想到新加坡鬱宅的草場,覺得那便是莊園的縮影。
那些人身着土黃或是深藍的牛仔服,長馬靴,瞪大了眼睛望向素未謀面的女主人。
穎心聽不懂當地語,但看到那些異樣的目光,分明充滿了明顯的敵意,不由得緊張地抓住了手掌。
“她是誰?”有人用斯瓦希里語驚訝道。
“不曉得,她們兩個好像。”另一位黑人小夥子說。
天呢!要知道夏穎心長這麼大還第一次經歷過這一幕,除了緊張,各種不適接連不斷襲來。
而自己前方,山姆依然在興致勃勃地引路,使得她步履沉重,只覺得自己好像突然之間不會走路了一般。
人羣的盡頭,是一座燈火通明的大宅子,璀璨的燈光下,歐式門前方,站着幾個人影,比起夾道歡迎的人,他們的服裝明顯更富時尚氣息,一個男人打扮地像火槍手,而他身旁身材高挺的男人則一襲粗狂的鉚釘黑色牛仔,嘴裡抿一口香檳轉身。
當夏穎心走過時,他正放了杯子,扶住她的雙肩對衆人說:“爲大家介紹,這是姚雪姍女士,也就是你們莊園今後的女主人。雪姍不懂當地語,請我代她向大家表示問候。”
“鬱緋……”鬱緋霸道地講着熟練的英語,穎心聽懂了,她被輕輕推到衆人面前時,嘴裡忍不住小聲嘟噥。“什麼女主人?你事先沒告訴我,讓人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回敬她的是一個冷冷的眼神,索性閉嘴。也罷,女主人根本就是姚雪姍,和她有什麼關係?
只是令夏穎心不解的是。人羣怔了怔,許多目光一致地轉向門前。
那站着幾位金髮碧眼的國外女人,唯一的一位東方女子,玲瓏有致的身材,牛仔馬甲搭配鮮豔的波西米亞長裙,說不出地嫵媚,氣質高貴自不必說,想不成爲焦點也難。
東方女子捧起酒杯,緩緩走來,她高自己一頭,復古系的濃重彩妝和穿衣風格搭配地天衣無縫。
人們的目光就注視着她的一顰一笑以及每一個優雅的動作。
“怎麼,大家該不會連本地區基本的禮貌都忘了吧?”目光掃視一眼四圍,鬱緋別有深意地笑道。
山姆這才意識到,忙伸出手用力鼓掌,其他人緊接着而來的掌聲熱緋如同突然而至的暴風雨,席捲着遼闊的莊園。
東方女子的倩影早已被這陣子突如其來的掌聲所淹沒。
她脣角揚起,拋下一起閒聊的外國女人來到夏穎心和鬱緋之間。
“姚雪姍!”終於看清了她的臉,夏穎心大吃一驚。她的身材高挑纖細,曲線玲瓏,一看便屬於男人夢中情人級別的類型。最重要的是,那濃妝下的面容至少和自己有五分相似。
“姚雪姍,真的是你?”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鬱緋日思夜想的神秘女人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說不出是驚喜,還是失落。
“若我是姚雪姍,鬱太太你又是誰?”女人譏誚道,目光已經轉向身旁的鬱緋,一個無奈的神情,顯示了她對夏穎心有多麼無語。
穎心早已懊惱地掩住了嘴巴。即便人家真的是姚雪姍,你這個冒牌還在,她敢承認纔怪。這下可好,自己再次爲鬱緋丟臉了。
又聽她說:“我叫Susan,打過電話給你的呦。”
聽着Susan的話,鬱緋始終平靜的眼神激盪起一絲波瀾。
“怎麼你那邊的電話突然斷了?”當時巨大的聲響像是什麼人和她發生了爭執,夏穎心至今還記憶猶新。
Susan一怔,笑道:“啊……沒什麼,一點私事,和人商量到非洲的行程。”
鬱緋不禁皺眉。“和誰?”
“阿緋,我的女僕呢。”
“和她有什麼好商量?這裡的環境不像洛杉磯,應有盡有,有什麼需要告訴我,若我忙,山姆會第一時間解決。”鬱緋語氣依然冷淡,但在她面前,那素來犀利的目光此時也明顯夾雜了幾分木訥。
“那倒不必了。有了第一次到非洲的經歷,來之前當然要準備防治瘧疾的藥,防蟲藥。”
“哦?這麼周密,有什麼打算?”鬱緋饒有興致地勾起脣角,目光裡都是她。
“旅行散散心,之後約定到法國和克里斯汀?迪奧籤協議。這協議無論如何也不能給耽誤,我那僕人千叮嚀萬囑咐,煩都讓人煩死了呢。”隨後,她自顧抿了一口紅酒,要多惆悵有多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