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看到小地仙微微地哆嗦了一下，不過我只裝作沒見着，右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託着腦袋，另一隻手一下一下地輕輕敲擊茶几，那小地仙的鬍子也隨着我節奏一顛一顛，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氣的。
不過有一句俗話我覺得說的真不錯，官大一級壓死人。至少現在小地仙之於我就完全是無計可施了，即便心中千萬個不願意，也只能勉爲其難地點了點頭。唉喲，瞧那門縫一樣細的眼裡，那亮閃閃的不會是眼淚吧，罪過罪過。不過我心裡還是忍不住腹愎了一句，一把年紀了還掉眼淚，實在是不知羞。
作爲補償，我大方的將捆仙繩還給了他，畢竟這捆仙繩我可是想要很久了，當年和煞顏捉弄了天兵大哥半天也沒得手。不過這麼一鬧，小地仙反而倒也不敢要了，估摸着是怕我再有什麼奇怪的要求，比如問他要他管轄的那座城之類的。總之他就像有什麼急事一樣，急急地道了聲別，腳底抹油就溜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樣沒有膽量，難怪活了三千年還是個小地仙。
本來還想將小地仙留下來給我打打下手，現在倒是平白添了些麻煩事。罷了罷了，麻煩些就麻煩些吧，好歹是個一勞永逸的活兒，先苦後甜麼。
我坐在原地，雙手一伸，又朝自個兒攏了攏，大片大片的樹葉就乖乖地落在了我的身邊。我抓着片樹葉琢磨了一會，忽然靈光一閃，朝那些個樹葉吹了口仙氣，再任由它們隨風飛揚。之後，我便百無聊賴地伸了伸懶腰，到庭院裡打坐去了。
不過十日的功夫，便陸陸續續的有人來到玄虛山，據說他們都是受到了神仙的招引，在自家院裡找到了葉脈呈“玄虛山”三字的樹葉，便慕名前來修真。待有人發現山中高人——也就是本仙，原來是那天被玄虛道長叩拜之人，美貌與智慧並重，猶如九天仙女下凡。好吧，我承認後面那些話是我自己總結的，咳咳，不過一時間，越來越多的人涌上山來，實在是趕也趕不走。
一開始我也就想招個別個有錢人家的子弟，傳授些基本的修仙之術，也算是功德圓滿，可實在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我乾脆閉門不出，夜夜擔心玉帝會不會給我安個“危害人間”的罪名，將我貶做凡人。
待到過了兩日，我思前想後，覺得坐以待斃也不是個辦法，只好敞開了門，傳音道：“本仙只收童子，若非童子，即刻下山，否則必遭天譴。”
什麼天不天譴當然是嚇唬人的，若我一個青蓮仙子也能施放天譴，那還要玉帝老兒做什麼。不過這一招看着好似挺有用，山上的人一下子去了大半，着實安靜了不少。琢磨了一會，我又安排那些小孩兒排着隊，由我一一親自觀面相。當然，這也是唬人的，我也就是看看他們的衣服華不華麗，華麗的留下，不華麗的即刻下山。開玩笑，我這兒的學費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交得起的，自然得好生挑選。
不過倒是有一個孩子讓我破了例，髒兮兮的小臉，怎麼看都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可那樣奇妙的筋骨和資質，毫無掩飾的擺在我的面前，讓我想裝看不見都難。這孩子，只要好生些調-教，將來若想得道成仙，一點兒也不是難事。這麼一看，我倒是半點兒沒有猶豫便將他留下了。
你說，將來若我有個歷劫時教授的神仙徒弟，是不是特有紀念價值？特有面子？再說招個別個窮人家的孩子，也好教那些人不要以爲我偏心是吧。
我當時也就是這麼隨便的想想，誰會知道他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劫難？
總之，雖然毫無條理可循，可我這玄虛山招徒之事也算是就此定下了。我總共收了五十一名弟子，除了那個窮人小徒弟，其他五十人分別由五位師父各自領走。啊，當然了，那五個所謂的師父都是我用紙人變的，雖然法術不高，但是教教小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尤其讓我自豪的是，那五人個個性格不同，白翼嚴肅、白耳柔弱、白薩火爆、白絲嬌媚、白武仗義。至於他們的名字，你們也就不用再研究了，擺明了就是一二三四五的諧音，我可沒閒工夫替五個紙片人取正兒八經的名字。
因爲我現在正在潛心研究我這個窮人小徒弟。
我摸着下巴，圍着那小子轉了好幾圈，按理說，正常的小孩兒總得有點反應是不？可這小子居然理也不理我，面無表情地將手背在身後，一副老成的模樣。
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好像和我槓上了似的。最後還是我受不了，投了降，坐到椅子上歪着頭問他：“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雲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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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子，名字裡居然有個“蓮”！着實讓我狠狠地嫉妒了一把。
“你上這山上來做什麼？”
“不知道。”
“誰送你來的？”
“不知道。”
“……”我撓了撓腦袋，兩手一攤：“小子，除了你的名字，你還知道點別的不？”
他難得嘴角抽了抽，學着我的樣子，攤開雙手，回道：“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醒來的時候便在山上。”
我心裡幽幽地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本來也沒想從他身上榨出什麼油水，什麼都不知道正好，省了許多麻煩。
“小子你聽好，現在我是你師父，你是我唯一一名入室弟子。”這麼好的資質，當然要趕緊藏着掖着，要是被人搶去了，可是個大損失。
“雲蓮。”那小子糾正道，好像對“小子”這個稱呼很不滿意：“爲什麼我要拜你爲師？”
很好，有個性，我喜歡。
“沒有爲什麼，跟着我有吃有住，離開我……”我忽然湊近他，表情猥-瑣地恐嚇道：“你就只能下山做個有上頓沒下頓的失憶的小乞丐！”
“那好。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那小子的動作快的連我都反應過來，本來還在想着接下來該怎麼騙他留下，他卻幾乎半分也沒有猶豫，徑自給我磕了個頭。倒沒想到這小子有兩分我的作風，身手快，腦子動的更快。
既然今後便是師徒，那我可得好好將他的臉記下來。可隔着他臉上那層髒兮兮的塵土，我實在是很難看清他的相貌。況且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雖然沒破，卻也幾乎髒的看不清本來的顏色，只隱約能辨識出好像是件青衣。我從手邊的花瓶裡拾了朵花，輕輕吹了口氣，一件嶄新的青衣便緩緩飄到雲蓮跟前。
我得意地無視那小子眼中的驚訝，故裝嚴肅道：“看見了嗎？以後只要跟着我好好學，這些小把戲壓根兒不在話下。先將就着穿吧，改日我下山給你買件真的。”
雲蓮剛剛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現在卻一副高興地要奔到天上去的模樣，看着我的眼神都和剛剛有天壤之別。
我差點沒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再老成，到底也還是小孩子。
“先去洗洗吧。這屋裡便有浴池，洗乾淨了將衣服換上再來見我。”丟下那句話，我就大袖一甩，出門巡山去了。
雖說其他五十個徒弟我是放手不管了，可沒事兒出現出現還是必須的。不然這些小東西什麼時候偷偷向家裡的大人告了狀，我這今後的銀子沒了來源可怎麼辦？
白翼五人各帶十人，集成一隊，似在訓話。我慢悠悠地踱了過去，倒是白耳最先發現我。
“師祖。”
白耳柔柔地向我笑了笑，我便也微微一笑回她。那些孩子見我來了，立馬鬧騰開來，看得出來，大部分人對於我只收了一個弟子顯得非常失望。
“沒必要非跟着我學，這五位師伯都盡得我真傳，你們認真學習就是。”打了兩句馬虎眼，我擡腳離開，一個女孩卻忽然叫道：“我就是想跟着師祖學！那日我親眼見到師祖仙姿，所以纔想來玄虛拜在師祖座下，而不是爲了來和這幾位師父學習的！”
“哦？”
那小女孩成功地吸引住了我的視線。我回頭打量了她一下，便知她資質一般，於是便搪塞道：“我的入室弟子必須資質極佳，而且我此生只收一個徒弟。”
“您說的資質極佳者，指的就是他？”小女孩似乎很氣惱，手指着我身後。我隨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恰巧看見了洗漱完畢，前來尋我的雲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