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王況說想要人工養殖白蟻,程處默和尉遲保琳早就兩眼放光,忙不迭的跑回府裡去,讓家人按王況交代的辦法去挖白蟻了,王況只要幾窩小的就行了,而且每窩只要留有千來只白蟻和少許的蟻卵,以及把蟻后留着,初期可以混上土放陶罐裡養着,等到一定規模了在移到固定場地就行。因此上,當晚程處默等人又美美的吃上了一餐,而且做法還和中午不一樣。嘗過甜頭後,程處默也就打起了白蟻的主意,這樣的美食,只要一推出來,隨便放哪個酒樓裡賣,怕是整個長安的饕餮們都要蜂擁而來。
自然,程處默的想法正中王況下懷,經過和林老爺子商議後,決定將建林酒樓的份子依照以前的定例,讓四份,一份程處默的,一份尉遲保琳的,一處徐國緒的,一處則留給遠赴七詔的秦懷玉。本來林老爺子也想說給李業嗣留下一份,但被程處默阻止了,他可是知道李靖一家的脾氣,若是空手去求他們,而且是合情合理的,他們沒準還會幫你的忙,但若是涉及到銀財了,他們馬上就撒手不管了,因此只好做罷,這讓王況有點覺得虧待了李業嗣。這一路來要沒李業嗣和他的那幫軍士,王況來長安的路途恐怕沒那麼順利,雖然這是他們的分內之事,但兩個多月的相處,都已經處出了兄弟般的情誼。好在程處默的一番話讓王況好過了些,程處默說的便是:“以李尚書之能,想要多少銀財,只要開口,陛下定是願意多多賞賜,又豈會要這點資財?二郎若真是有心,不妨就仿照你給小淼淼的牌牌一般,給李業嗣那幫小子也送一塊就是。”
王況並不相信這世上真有聖人存在,但他卻是相信,總是有一些人的情操已經很接近聖人級別了,這類人,他們看重的並不是個人富貴榮辱,而是更看自身修養和重家國百姓,如果給這類人送去黃白之物,不光王況,這些人以及旁人也會覺得這是對他們的侮辱。
可事情看起來容易,真正操作起來還是有點難度,首先就是蟻巢的安置就不那麼簡單,剛開始,王況把白蟻巢放進陶罐,蓋上浮土後,第二天就發現有不少窩的白蟻竟然搬家了,從陶罐裡搬了出來,好在王況事前有所準備,將幾窩白蟻都單獨放在一個挖好的坑裡,坑四邊和坑底都用方磚砌好,磚與磚的縫隙只有一絲而已,不得不說,這時候的磚質量都非常的上乘,質地非常的細密,敲擊的時候發出的都是清脆的金石之聲,不似後世那種一敲就破的低劣磚頭,坑上面則收了個小口,用了一大塊的方磚蓋着,至於縫隙,那一絲的縫隙即便有個別地方寬一些,只要縫隙比起蟻后小得多,倒也不用擔心,整窩白蟻是以蟻后爲中心的,只要蟻后過不去,那麼這窩白蟻也就沒法逃跑了。
那幾窩搬家的白蟻都把家搬到了陶罐外面,王況去看的時候,不少的白蟻正忙忙碌碌的從陶罐裡面銜了土出來蓋窩。只有一罐的白蟻沒逃,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陶罐裡,既然如此,王況乾脆就把陶罐全撤了,直接讓白蟻在坑裡築巢。王況仔細的觀察過幾窩逃跑的白蟻,陶罐所處的位置基本上太陽都曬得到,雖然隔了一重的磚,但其中的溫度變化也是比較明顯,看來白蟻的溫度敏感性還不是一般的強。有了這個發現,王況乾脆讓人在幾個坑上都搭了個棚子,一來可以防太陽,而來也可以擋魚,又在池子四周都挖了淺淺的排水溝,後來想想不對,雨水還是會從土中滲到坑裡去,乾脆就把排水溝挖得比坑還深,這樣就好多了。
初步的工作讓王況發現了許多不足,一是防潮,二是溫度,防潮並不那麼容易做,蟻巢需要乾燥,但又不能太乾,得有一定的溼度,還得保持蟻巢內部能夠通風,最要命的就是要準備在白蟻的交尾季節怎麼防止那些帶翅膀的雄蟻雌蟻到處亂飛,這長安的房子可都是土木結構居多,隨便飛幾隻出去,就能給房子造成極大的破壞,最後還是林小娘子又給出了個主意,找人把一大匹的粗陋紗巾縫好把整個白蟻區域全圍了起來,林荃淼見這麼圍着就嘟囔着:“都說女生外嚮,真個不假,瞧這紗巾,比起某在建安時穿的外袍還好,就這麼用了。”
總而言之,林林總總的,總是有這裡那裡的問題不時的冒出來,繁瑣的連經常跑來看的程處默也咋舌不已:“這白蟻竟然比那些勾欄院裡的小娘子還嬌氣。”
好在只是初步的養殖,王況也做好了失敗的打算,今年不行,那就明年,大不了建林酒樓晚個一年兩年的等自己回建安摸出規律掌握養殖技術後再養,然後才推出白蟻卵就是,賺錢的路子多的是,沒必要全吊在這裡。說也奇怪,自王況做了最壞打算後,不知道是不是摸清了規律還是怎麼地,那幾窩白蟻竟然開始安生了起來,幾天沒看的話數量都要增加好多。
建安。
富來客棧這日來了個操滿口官話的商人,據他自己說是從太原來採買茶葉的,也算是當今皇上的遠房親戚,只是這親戚要遠到哪去就不知道了,反正高三是不信:“客人莫要大話,若您真是當今皇上的親戚啊,求上門去,一官半職估計是指望不上,今上聖明着呢。不過呢,隨便的也會給您月錢吧,怎地還要跑到建安這麼偏遠的小州來討生活?”
“唉,月錢是有啊,可那點月錢僅夠衣食無憂而已,但爲人在世,總不能老靠着那點月錢過日子不是?總是要給小輩們留下點家財罷,如今某與皇家還能攀上那麼點親,可再往下,子孫輩們那輩,恐怕是能和皇家攀上親的多了去了,今上聖明,咱們這些親戚也不能讓皇上爲難不是?總是自己謀出路的好。”
高三一豎拇指:“不錯,客人您不錯,不坐吃等死,倒也有點血性,算是個漢子。”
“慚愧,慚愧,某這也是初涉茶葉這行,沒想到來晚了,春茶已經沒了,白跑一趟了,某未曾出過遠門,卻是不知這建安的春季比太原要早一個多月結束,唉!”太原商人很是懊惱。
“其實客人您也不一定非要販茶不可啊,您嚐嚐這道菜,吃起來感覺如何?”高三適時的指着剛端上來的一盤爆炒魚片。
太原商人仔細的瞧了瞧,拿起筷子夾了片魚片送到嘴裡,嚼兩下就吞下肚去,又夾起一片,三口兩口的送下,一直連吃了幾片,這才停下筷子:“好吃,真好吃,難怪你們富來客棧遠近聞名,這魚片又滑又嫩,最奇特的是其外面裹的一層,像是葛粉,卻又沒有葛粉那般有點麻和澀的感覺,而且,這道菜裡有一種類似茱萸辣味,但又比茱萸味道純正得多而且更烈。最奇特的便是你們的烹法,不知道是怎麼烹出來的,竟然沒有多少湯汁,要說是把湯汁煮幹了,那魚片便沒那麼滑嫩了,真正是妙啊。”
“嘿嘿,客人您可就不知道了,這江南兩道,僅富來客棧有此烹食方法,卻是我們小東家獨創的,小東家說這叫做炒。建安之外,大概也只有長安可能會有罷。”高三得意洋洋的炫耀,小東家可是說過的,這天底下的烹食方法之前只有蒸,煮,烤,灸,炮這幾種,即使目前許多酒樓客棧都有派人來學藝,而且鄺師傅和王師傅也都依了小東家的吩咐,收了他們點學費都傳授了,可他們沒有小東家在手把手的教着,怎麼學也做不出那麼好的味道,哪似當初王師傅和鄺師傅啊,那是小東家手把手教出來的。
“怎麼說長安可能會有呢?”太原商人一付不解的樣子。
“喏,這個烹食方法是小東家創的,前幾日接快馬來報,如今小東家已經成爲長安林家的細郎,某估計小東家也會把這烹食法子傳授給林家的酒樓的。若是傳授了,長安則有此烹食方法了。不光這炒,小東家還創了煎,炸,和燜等許多的法子呢。要說這小東家,嘖嘖,可真不是蓋的,某來客棧之前,是這街上乞食的,那時候這客棧可比現在小多了去了,客人也不多,可自打小東家來了後。。。”高三還在得意洋洋的炫耀,卻是一個咧趄,差點摔倒在地,他爬起來大叫:“誰?哪個暗算。”
“哦,本事大了哦?敢大喊大叫了哦?是不是小東家不在,沒人能鎮住你哦?”卻是孫二陰沉着臉收起剛剛踹出去的右腳:“告訴你,這幾天被惹某生氣,某正不順心呢,惹得某急眼了,打發你回去繼續乞討去。少在客人面前跟個長舌婦般的饒舌,正經事不做,那麼多客人等着呢。”
“咦?你這怎麼說話了?難道某就不是客人?若是將某伺候好了,酒錢自然不差你們的。”太原商人不樂意了,起身爲高三打抱不平。
“客人您莫生氣,莫生氣,這是我們客棧的孫管事,這些天氣不順,火氣大了些,您莫要跟他一般見識。”高三連忙的攔住,點頭哈腰的賠不是。
“某就是氣不順,怎麼了?某在這富來客棧也呆了不少年了,怎麼着,現在你們個個翅膀硬了?都跟某過不去?”孫二依舊在那不依不饒的。
高三好說好歹的把孫二給拖了進去,轉身回來給那太原商人賠不是:“您別見怪,他這真是不順心了。”
“哦?能做到管事的,料必是有些本事的,也得東家重用,怎麼不順心了?”太原商人很好奇。
“客人您是外地來的,某就跟您說說,您就權當左耳進,右耳出罷了,這孫管事啊,自打做了管事後,就好上了賭,沒成想啊,手氣背,十賭九輸,到現下,據說已經欠下這個數目。”高三伸出手,攤開五指,翻了一翻。
“十吊?也不多嘛。”
“哪是十吊,是一百貫!”高三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據說他把房子都賣了,所有家當都賣了還欠這個數,債主們三天兩頭的就上門來催討,這不,又來了。”說完他偷偷指了指門外,自己趕緊的溜走了。
“孫二,孫二,你給某家出來。”門外正走來幾個膀粗腰圓的漢子,有的手裡還拿着棍棒,站在客棧門口叉着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