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高三,膽子可真夠大。 ”王況笑罵了一句,卻也沒說要責罰高三,既然自己都給祝四娘子張羅着和黃廿的事情了,高三娶一個黃家丫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光不能責罰,反而要風風光光的給他辦個婚禮,樹立個榜樣:你們都看見了,喏,能自己找來婆娘,那就是你的本事,尤其是像茗蘭這麼漂亮的婆娘,還能先上車後買票的,可要抓緊了,搞定了,小東家我就給你們風風光光的熱鬧一場。
王況手底下的光棍可不少,孫二,李大膽這些全是光棍,夥計裡面也絕大部分是光棍的;陳大他們幾個大部分是光棍,只有那兩個後加入的,在家裡的時候是娶了親的,不然他們也不會一開始就不大情願留下來,都想回家摟婆娘呢。王況這就是要給他們打打氣,加加油,別整天到晚的見到漂亮娘子就說不出話來,要大膽點去追求。
如果在大唐男女之防如此低的風氣下他們都還找不到婆娘,乾脆真的全去買了豆腐撞死算了。
不過說是不責罰,王況還是要警告高三一次,不是爲了他擅自找女人的事情,這個沒得挑的,而是要責罰他也不考察考察就帶回了家這點,現在盯着自己的沒幾人,又大多是在長安,但以後盯着自己的肯定少不了,要都像高三這樣,見了女人就往家帶的,就很容易給人鑽了空子,安插人手進來。
此時已經是近年底了,高三納了茗蘭的事情,是他自己託了黃廿帶來的口信,這個小子,平日裡油嘴滑舌的,也是個古靈精怪的傢伙,和孫二總是一唱一和的,就如同相聲上的一個捧一個逗,他們的打鬧往往能引起食客的一陣鬨笑。但是高三就是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字認得他,他不認得字。
託了黃廿帶了口信,又怕小東家不理解自己的意思,高三還特地在一張紙上歪歪扭扭的畫了頂轎子,王況一看自然就明白,高三這是準備娶妻,而不是納妾了。
爲了讓黃廿和祝四娘子多接觸,王況就讓孫二給他安排接替了李大膽的位置,黃廿在黃家就是管家,而且是分量很重的那種,這也是他跟着在黃進元身邊,若是在長溪的話,那就是整個家族的大管家了,辦事能力自然不用懷疑,接李大膽的位置最是恰當不過,甚至還有些屈才了,只不過隔行如隔山,又是暫時的,所以也就這麼安排。
李大膽則被派到長溪黃家去了,他的任務就是考察一下劍蟶的產出情況,並看看現在有沒有人食用海帶,王況不知道海帶是什麼時候開始上了餐桌的,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即便有人吃,那也是吃得很少,因爲現在的海里,隨便的一網下去,大魚就不少,誰還吃海帶?至於其他菜蔬,菜地也多的是,房前屋後去種去就是。
所以李大膽的任務也不難,如果這時候有劍蟶,那就抓緊時間拉一車回來,路上怎麼換水,怎麼保證成活率,王況都已經交代好了。另一個就是讓黃家先幫着撈點海帶上來,洗淨打結後曬乾了帶來,海帶非常容易幹,不要說有日頭,就是被風吹上一天,也就幹得發脆了。以後,李大膽就暫時先負責這方面的工作,等黃廿和祝四娘子的事情成與不成定了下來後,他再回來。
高三帶來的“畫信”也讓王況起了要給富來的人和自己的人掃掃盲的心思,不求他們能寫文章什麼的,只求他們能看懂平常的書信就行,不然這識字的人不多,以後要派任務,人也不好選。當然讓柳老夫子來教是最好不過,可也不現實,柳老夫子自得了官身後,對王況所提的人人都有學上的提議很是感興趣,現在正滿世界的去找人籌措資金呢,雖然評考局提供的錢已經是足夠了,但柳老夫子說,這既然是善舉,那自該是讓人人都出一分力纔好,方能顯得出當今皇上的教化之功。
建安還是有那麼幾個屢試不中的老秀才的,柳老夫子原來就是他們中的一員,現在他當官了,也就給其他人都樹起了個榜樣,瞧瞧,別管你會什麼,只要小東家讓乾的,那就挽起袖子幹吧,沒準哪天又憑空的落下個官到誰頭上呢?因此王況讓人在富來客棧貼出要找一名先生的招貼後,這些人就全都來了,這個說不要束脩,那個說就連吃住都不要富來客棧負責,只求能幫小東家辦點事。
於是這就定好了,從明年客棧開門開始起,每天夜間打烊後,由這些夫子輪流給客棧上一個時辰的識字課,能識百字的,工錢漲一成,識五百字的,漲兩成,千字漲三成,當然有最高獎勵,那就是能獨立寫一篇命題文章的,不管你是不是文不對題,只要寫的順,那就翻番的領工錢,還會視文字的好壞,給你安排個新的崗位。
這個規定猶如一滴水濺到熱油鍋裡,一下子就全觸動了起來,別說漲工錢之類的話,就是不漲工錢,這能識字的就已經很受人尊重了,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能識文斷字的不光是在家裡,就是在社會上,那地位也是很高,受人尊敬的。現在又有加工錢的獎勵,那還不都緊着的學?
其中尤以孫二最是滑頭,他是負責登記這些夫子名冊和操辦此事的人,就用了這個便利,早早的私底下去找個夫子,先學了起來,本來他早年間在孫掌櫃的資助下就上過一年私塾,就能識得些字,雖然不會寫,但讀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只要不是冷僻字,不是那種文縐縐的書面語,基本都能明白意思。
這還了得?孫二偷偷摸摸的學了兩天之後,就被客棧其他人發現,於是一下就全都有樣學樣的去找人先學了起來,王況知道後,取笑孫二:“怎麼着?還想再爬一步,頂了孫掌櫃不成?”
“可不是小東家您說的麼?不想當掌櫃的夥計不是好夥計,某就是想當掌櫃的來着。”孫二腆着臉,笑嘻嘻的。其實他現在的身份就已經是掌櫃了,是建安富來客棧的掌櫃,但他心高,覺得還可以再爬一爬,過過當總掌櫃的癮。
高三那邊,王況也不落下,差了人去通知他,他帶去的人,和將來要派去壽山村的,都實行這個制度,至於夫子,那就由高三自己去找,或是請黃進元推薦一兩個可靠的人來。
一到年底,王況就又開始忙起來,因爲許多事情,是需要人手去做的,尤其是公共事業,更需要大量人手,比如公共書館,比如說要建的大學堂等等。但是勞力不夠,所以王況不可能在農忙時讓人來做,只能是等到每年的秋收後到春耕前這段時間裡來安排。
城牆還要等到明年年底才能建完,這個工程浩大,王況也不指望着幾個月就能建成,反正現在開始至少在百年內,建安是不會有什麼亂事發生,城牆並不是急需的,但考慮到人心安定,卻又是必須的,只不過不需要那麼快建好就是,再說了,老城牆可還要等到新城牆起好後纔會拆呢,現在新城區裡,住戶並不多,主要還是那些原來就住在溪邊的貧困戶爲主,因此只要在沒建好的城牆上立下木柵,派人巡視防着野獸襲人的事情就好。
建安四周環山,山上的虎豹不少,王況記得自己沒穿來的年少時,應該是八十年代吧,他還上着小學,就有人在山上抓到了一隻和狗差不多大的金錢豹,而且此時華南虎還正興旺着呢,有時候在城裡,半夜都能聽到遠處山上傳來的虎嘯。
王況今年要籌劃的事情還有一件,而且很重要。
李胖子的出現給王況敲了個警鐘,如今建安去長安去江淮都是走的須江那條道,要經過李胖子的封地,這很不安全,李胖子爲人陰狠,雖然投毒事件不是李胖子指使的,但王況絕對不懷疑,他也有在後面推波助瀾。
因此上,如果建安只有這麼一條道通往中原,那麼李胖子還真有可能在最後王況跟他撕破了臉皮後,派人截了他的東西,也不用在他封地境內,只要你進了他封地,他派了人跟着,出去了後再動手,表面上就和李胖子他沒什麼關係了,又或者,他指使了當地的關卡,故意刁難,也是見麻煩事。
所以王況準備開闢另一條道路,他後世曾經花了一週的時間,陪着老闆繞江西跑了一圈,知道上饒的河口從宋時起,就是建州,汀州,福州這一帶進中原的交通咽喉,是古茶道上的一個重鎮,既然宋時可以開闢這條路,那麼現在應該也是可以的。
河口,既今鉛山(讀YANGSHAN)所在地,唐時並未設縣,是饒州下的一個小村子,從建州出發,經崇安(今武夷山)翻越武夷山脈之後,路就不會那麼難走了,然後到了河口,取信水入鄱陽湖,然後就直入大江,要去長安就往西,要去江淮就往東。可以說,如果這條路開通了,去長安的路途要近了至少三分之一。
以前去長安,是要先往東北到金陵,然後改水路往西南而行,可以說,建安,金陵和九江三地,形成一個銳角三角形,而從建安到九江則是最短邊,建安到金陵,金陵到九江,都是長邊。要是這新路一開通,就是直接走最短邊,不光路上的時間節省不少,還有人力物力的消耗都要少許多,這尤其是對一些有儲存時間限制的貨物更爲重要,可以說,沿着這條新路,到長安幾乎走的是直線,沒什麼大的彎折。
饒州境內的路,都是現成的,雖然不是大官道,但路況還是不錯,可能這和饒州自己本地去長安去中原多是選擇這條道有關。現在的關鍵自然就是打通建州境內的山路,將以前那崎嶇的小道拓成大官道,但是暫時,還有一條道可選,那就是饒州到唐興的路是前年剛修的,在建寧縣崇安境內(此時的武夷山屬建寧縣)的路開通前,可以取這條道往鄱陽湖,也是能比取道金陵近不少路的,而且已經有行商在走這條道了。
對於王況準備開拓這樣的一條道,除了李業嗣可能也是從那封信中聯想到了許多而極力支持外,其他人都不是那麼熱心,者其中也包括了黃良在內。在他們看來,能取道唐興饒州就已經可以了,沒必要再花那麼大的精力去另闢一條道,那可是開山,不是平原上取道而且是開一片山,不是開一座。雖然說開這條道要比從唐興到饒州這路要近個幾百里路,但工程委實也太大了些,他們擔心建州一地的力量,實在承受不起。
還好在他們現在對王況有着盲目的崇拜,既然小東家說要開,而且有必要開,那麼就一定是有必要的了。再說了,小東家既然提出要開,那麼肯定對財力等等條件都有了籌謀,因此這個決議倒也沒費什麼脣舌就定了下來,力爭要在三年內,將這條路開了出來,而且這三年中,除了正在進行的工程外,如果不是必須的,就不再另開重大工程,以確保這條路能儘早的完成。
當然建寧縣對這個工程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這路一開通,建寧在建州的地位和重要性就將是直線上升,想想看,整個建州,汀州,福州甚至更遠一些的地方,都取道建寧縣往中原,那將是怎麼個熱鬧的場面?先不說過路的稅,這些都是小頭,沒幾個錢,就是那人來人往的,你總得要在建寧停留歇息吧,你總得補充給養吧,這都是錢啊。商家賺了錢,那不就等於是稅收又有了個大來源?
這才趕回建寧,縣令就四處的張貼了告示去,說是小東家要開路了,要將武夷山生生的劈開一條路來,只要路一修成,以後建寧縣去中原就要近了許多,其他縣州要去中原也將會取這條路走云云,
整個告示是寫得機具有煽動性,給人們描繪了一番美景,那如潮的客流,那如山的貨流,想想吧,能給建寧帶來什麼?你還愁你種的蓮子多了賣不出去麼?你還愁沒有客人來光顧你的鋪子麼?不紅愁,路通了,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
要說這建寧縣令這兩年也總算是開竅了,不再混吃等致仕,老頭子的戰鬥力一激發出來,那能量也是不可小視的,好歹,致仕前總要升上那麼一兩級吧,總要在族譜裡留下輝煌的一筆吧,總要讓民衆能在自己離開幾年後還能記得有這麼一個縣令的吧?
他的動作在建州其他地方看來最是正常不過,換了如果是他們處在這樣的位置,這樣的前景下,也會如此的興奮,如此的賣力的。
但是這一動作卻是引起了連鎖反應,饒州那邊一聽說這裡要開路,也不管是不是年底,是不是大家都忙着備年貨,召集了下屬官員商議了一夜,給黃良送來信,說是他們願意從以後的徭役裡抽派一部分的名額用來支援建寧的開山開路,條件很簡單,只要建州這邊負責這些服徭役的勞力吃住就行。
這可以說是從很大程度上解決了建州勞力不足的問題,有了饒州的支援,開路建設將會大大的家快,能很大程度上提前完成任務。
可王況看了信,卻是一笑:“得了便宜還想賣乖,這是想讓咱們欠下他們一個人情啊,得,也不需要他們幫忙,使君大可回信說,建州的路,建州自己會解決,況就不信了,陛下如果知道我們要開路,會不捨得調兵來幫?”
李業嗣的力挺王況修路,黃良是看在眼中的,心道,有李鎮將的支持,怕是兵部也支持的,畢竟這路一開通,以後長安對東南沿海一帶的控制掌握也就更牢固了些,這不光是從軍事上來說的,從政治上來說也是一件大利好,陛下應該也能知道這一點。
結果呢,饒州那邊一收到黃良的信,倒是慌了起來,因爲黃良這老狐狸將王況說的話是一字不漏全寫了下來,饒州官員一看,啊,宣德郎生氣了?這還得了?這路修好了後,自家的稅啊什麼的增加肯定是的,可那再增加得多也沒宣德郎的手指頭一點啊,宣德郎生氣了,咱還想不想搭上建州這駕馬車啊?
結果自然是,在大年初一,饒州官員還是圍着火爐議論着怎麼應對,最後是不得不忍痛做出了決定,徭役照派,吃住饒州自己負擔,而且,還要再搭上一大筆的錢用來支援,不光如此,還準備也寫個奏摺去長安,幫着建州說說好話,比如說這道路若是修成了,以後相鄰州縣可以相互策應,若有個意外的話,也可以最大限度的拖延時間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