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立德也很納悶,怎麼那個蒲家小子還曾經得罪過王家二郎的,王家二郎卻總是給他送功勞;而自家細郎,還是貴爲魏王,怎麼就那麼不招人待見呢?不管怎麼貼了上去,王家二郎都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去,要說是爲了避嫌,那也不對啊,李恪同是皇子,也是一王的身份,怎麼王家二郎就不忌諱?
長孫無忌也是鬱悶,他對自家外甥的所作所爲也是實在無語了,人家個個都要上趕着和王家二郎搞好關係,你倒好,只因爲魏王找過了一次王家二郎,就懷疑王家二郎站到了魏王那邊去,而幹起了使人下毒這樣下作的事來,還好人家王家二郎沒有深查下來,否則的話,這事情只要一暴露了,都不用皇帝廢了你,天下的文人用唾沫都能把你淹得個體無完膚了。
但是蒲熙亮這個例子就擺在那,所以,這兩個不管怎麼納悶,也是隻能信了王家二郎可能真的是看人順眼不順眼來下菜的,在這一點上,那是誰也沒招,他們自己也知道的,有時候,就是那麼莫名其妙的很是討厭一個人,哪怕那個人並沒得罪過自己。因此,他們所能做的,只是儘量的不和王家二郎鬧彆扭。
想到這一層,長孫無忌瞟了一眼坐在馬周身邊的於廣兆,心中有點暗恨,你說人比人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同樣是侍御史,看看人家馬周,不光是給建州的考課評了個優上的高分,這段時間還使勁的爲王家三郎造勢,硬生生的把一個才學並不突出的王家三郎給捧成了建安小才子。現在就連皇后都聽說了王家三郎了,連帶着現在晉王也是總喜歡去找王家三郎。
這邊廂衆位大佬是各懷心思,李世民坐在上面,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那些臣子們自以爲在下面做點小動作,擠眉弄眼的很是隱蔽,陛下瞧不見,卻不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全落在了皇帝的眼中,而作爲皇帝,對於這一點卻基本都是不捨得道破的,古往今來都是如此,想想下,要是讓臣子們知道了下面做的小動作瞞不過皇帝,那麼以後他們還敢麼?沒人敢做小動作,那皇帝就怎麼顯示出他的“明察秋毫”來呢?或許,也只有那些當過老師的人,假如這個時候也穿越了過來,成爲底下坐着的臣子中的一員,才能知道不管你小動作做得多隱蔽,還是要被發現的。
因此,李世民也就任由着下面的人你瞪我一眼,我又對他勾勾手或者擠擠眉毛的,其實他心裡也是很爽的,很難得的,文官派系和武將派系的意見統一了起來,豪門世家派系和寒門也統一了起來,若要是所有的政事都如此,自己只要表達出那麼一點意思,下面的人馬上附和,該有多好。
反正不管怎麼着,這出兵的議題就是沒有碰到任何的阻力,順利的通過了,遠在建安的王況也不會想到他的提議會這麼順利得到一致的認可,實在是那銀礦的傳言太過誘人了,而這個時候的當局,遠沒有後世和諧朝那麼的虛僞,漢帝爲了幾匹馬都敢發兵,何況現在是一座巨大的銀山擺在面前,還是倭人理虧在先呢?
這邊還沒等李靖領命回去排兵呢,那邊,唐儉卻又嚷上了:“陛下,輔國建安縣伯又立一新功,不能不賞啊。”
長孫無忌一聽大奇:“怎麼,某怎麼沒聽過王況又立新功?怎麼你民工尚書倒是聽說了?”他做爲散官之首,朝中的散官動向,向來都是由他報告給皇帝的,這下唐儉卻是有點越線了,因此,長孫無忌心底裡難免有些不快,一句民工尚書就脫口而出。
事實上,這兩人也是一直彆着苗頭的,本來李淵肯起兵裡面至少有一半是唐儉的功勞,而且從太原起兵後,開始的頭兩年,每次碰到困境,都是在唐儉的堅持下,李家父子這才咬着牙挺了過來,沒想到長孫無忌卻出了個好妹妹,使得現在的長孫無忌死死的把唐儉給壓了下來,不光是官職上高過唐儉一頭,爵位上也是如此,長孫無忌爲國公,唐儉只得了個郡公,要說唐儉沒有點小嫉妒,那是不可能的。因此,這兩人暗中的較勁可是一直沒停過的。
“齊國公沒聽過可不等於沒有啊,不信,大可將贏太醫叫來問問,如今宮內的寺人,都基本給動了刀子了,還有那建安縣伯隨從黃大的大兄王五,原來是臏骨碎了,現在卻能站立了,這怎麼不能算是大功?前方拼命的將士,總是有骨頭折了碎了的,若是此法能推廣應用,則是我大唐將士之福,則能有多少能戰之將不用拖着殘肢暗恨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可某可聽說了這是老神仙教的方子,怎麼又算到了王二郎的頭上?”臭老酸就是臭老酸,其實他早就猜測出來這後面有王況的影子在,但或許是人以類聚的關係,其實骨子裡,臭老酸和王況就是同一類人,性格差不多,都是有仇必報的,又是不大愛居於高位的,就是長孫無忌主持修訂了《貞觀律》,也是將下屬官員的名字署在最前面,自己的名字則署在最後。
正是因爲如此,長孫無忌猜測出王況並不想讓人知道這事,而且也以爲別人懷疑不到他頭上去,但是王況也不想想,朝廷中的大佬們哪個不是吃的鹽比他吃的飯還多的?別人能舉一反三,那些身居高位的就能舉一反四反五,否則位置怎麼坐得牢?
長孫無忌既然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在不違背長孫家的利益前提下,他倒也樂於幫王況一把,所以一聽唐儉這話,當即就反駁開了:“前此,贏太醫之師兄應郎中從建安也傳來消息,建安縣伯連醫家常用的薄荷都不知道,而想着用高價向安息人收,由此可見,王二郎並不懂醫,如何能想出此法來?”長孫無忌說話原本都是慢條斯理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或許是剛剛想到於廣兆和馬周的對比,心態有些浮躁了,這下的說話語速快了許多,對王況的稱呼也是一會兒建安縣伯,一會兒王二郎,一會兒又直呼其名起來。
唐儉怒極反笑,他火蹭的一下就躥了上來,也不顧着陛下還在上面看着呢,一下就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舉起手中的笏板,就想向長孫無忌摔了過去。
他不能不火大,就在前幾個月,一直跟在皇帝身邊的小六子偷偷使人給他送來口信,說是請他儘快的將鹽州(今陝西定邊)刺史張臣送來的羊趕快的作價送錢過去。來人只這一句話就將唐儉給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因好吃,而鹽州的羊卻卻是羊中上品,因此當張臣送來羊後,他也就收了下來,原本以爲私自收受張臣送來的羊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不料竟然被小六子一語道破。當下唐儉趕快的使了家人,修書一封給張臣,說是前番送來的羊因家中一時拮据,沒能及時付錢,如今總算是湊齊了錢,擔心張刺史爲錢所累,故差家人送來,以後還請張刺史依舊每年送一批羊來,他唐家都將按長安的羊價買下云云。
結果沒等幾天,一次皇帝召見他的時候,狀似無意的提起了這事,雖然只是隨口一提,卻是讓唐儉心中對小六子莫名的感激,他以爲這是小六子偷偷看了御史的參他摺子後來密報的,卻也不知道,李世民是接到摺子後馬上就問起這事,如果小六子是看了摺子再來通風報信的話,那是絕對來不及。小六子的消息來源是王冼,王冼則是從魏小五的人無意中聽到一個御史的管家在馬車上和誰談論過這事後得出結論的。
小六子是林家的人,王況是林家的細郎,所以,唐儉想要報了這份恩情,他一個外官是不可能和內官有所勾連的,除非他像王況一樣是個散官。而且小六子和王況的關係卻是是林家收義子在前,王況當時也只不過是個小小宣德郎,皇帝又都許可了的,所以也沒人能拿這個說事。
所以,唐儉想了了這段恩就得應在王況身上,所以,他急,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給王況爭功勞的機會,卻是被這個臭老酸駁了,他真想破口大罵,難道之前長孫皇后的病是自己好了的?難道後來的三七散也不是王二郎提點的?難道你眼睛瞎了就看不出來這不管是導尿術還是換骨術,都是先從與王家二郎關係走得近的人身上開始做的?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的理智告訴他,這是在紫宸殿上,唐儉還真想撲上去和長孫無忌扭打在一起,別看他年紀比長孫無忌大,但他好歹也算是半個武將出身,比長孫無忌狀實多了。
見唐儉起身,這邊秦瓊趕忙的給尉遲敬德使了個眼色,尉遲敬德就也從座位上起身,大步一跨,就攔在了唐儉和長孫無忌之間,背對着李世民,微微的衝唐儉搖了搖頭,嘴巴無聲的做了幾個口型出來。
唐儉一看,喲呵,今兒個怎麼了?連那三駕馬車都反對自己給王二郎表功?他們可都是和王家林家同一個鼻孔出氣的啊。但既然是他們都這麼說,那必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因此這下他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了,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起來,本來作爲足智多謀的他,是不應該如此的,但所謂事凡關己則亂,卻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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