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王傳
老頭子身上穿的也是紅袍,那麼也就是個四到五品左右的官,四品麼,可以是高官,比如正四品上的各部侍郎,那是副部長級別的存在,可要是來個從五品下,那就是個中層官員,比如明年就將升到上州的建州別駕長孫煜。反正這老頭絕對不是尚書一級就是了,以後也不可能是,要不然,王況不可能一點印象也沒。王況心裡直樂,李靖的袍袖裡,還攏着琉求國主的賀表呢,別說是你一個着紅袍的官,就是長孫臭老酸這時候想把黃大給整倒,也是不可能的。
“陛下,臣以爲,羽林黃軍史擅自動兵,有罪!”因爲黃大到現在還沒將其本名公佈出來,這在唐時很常見,許多人,一直到死都是以排行爲名,只有那些個文官之流的纔會當上官後一定要給自己取個正式的名。而黃大屬於武官,所以這樣的情形很是常見。那老頭也算是有耐性,一直等到包括李世民在內的所有人笑聲漸歇了,這才又清一清嗓子,奏道。
“咄!你這曹老賊討打!”一聽這話,尉遲敬德就坐不住了,這些年雖然火氣小了不少,但他和程知節一樣,都是對黃大欣賞有加的,又有哪個將領不喜歡又能打,又機靈,還忠心,還聽話的好苗子的,要不是黃大是王況的人,他們兩個早就把黃大用了強的拉到自己麾下去了,這時候一聽這老頭的話,當時鬍子就吹了起來,眼睛一瞪,粗口就暴了出來,要不是旁邊秦瓊拽了他一把,他可能都要起身衝了過去了,當然揍人不敢,可他那從戰陣上衝殺出來的煞氣,卻也不是那些個文官能抵擋得了的。
那老頭脖子一梗,倒也不是那軟包人,乜了尉遲敬德一眼,譏笑道:“怎麼?鄂國公難道認爲着擅自出兵就不是罪麼?好麼,有膽,明日便也出兵將某的府上圍了起來罷。”
“圍你的府?呵,倒也不必的,曹四門又沒作奸犯科的,這於法不通麼,不過某聽說,你那一坊近日有些不太平,常有宵小出沒,嗯,是該讓那些個坊兵加強盤查了,回頭某就通知下去,就說曹四門家附近最近不太平,讓各坊兵營對往來人等嚴格查驗,唔,要是有疑問的,就先關上個三天,曹四門說可否?”這時候程知節發話了,你這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麼?不知道那坊兵營是某節制的麼?不知道尉遲家和程家是穿同一條褲子的麼?
一聽這話,那老頭就沒了脾氣,頓時知道剛被尉遲敬德罵是白罵了的,當年就連長孫相公對老魔王同樣的威脅都要軟了下來,自己纔多大的能耐,又能如何?而且,程知節這麼說不是沒根據的,本來按律就是要如此的嚴格,倒是這些年因爲各坊兵營的人大多都熟悉了出入的人臉,許多還混熟了,所以,基本上一看人就不查了,反而是開了方便之門。
程知節一句曹四門,又引起一陣的竊笑,就連蒲熙亮也是忍俊不禁的吃吃笑了兩聲,也不顧得皇帝就在上方坐着呢,回過頭來衝王況耳語了兩句,王況聽完可沒管那麼多,當下捂緊了肚皮哈哈大笑出聲來,這笑得實在是肆無忌憚的,笑得那被叫做曹四門的老頭臉已經發紫成了豬肝色,端得是個紫氣東來!
原來這個曹四門的稱呼還是很有典故的,原來早年時,他只是個從七品上的中書省主書,有一次無意中碰到當時還是宜都王的還不滿十歲的李泰,結果聊得比較投緣,李泰小子當初隨口說了句,要奏請以他爲師,結果李泰小子的奏摺還沒上去,他就沾沾自喜的四處宣揚說自己馬上要做上四門博士了,四門博士原本是用於管教七品以上的伯侯子男的子弟而設的。
但當時的李泰已經是個王,他的師傅肯定不會是四門博士的,所以被人知道後,世人就大多都喜歡用曹四門來譏諷他不懂官場規矩,不通律法吏令,卻又好爲人師的心態。,也正是因爲如此,他也就沒能如願以償的正式出任李泰的師傅,而是真的被封了個四門博士,雖然是李泰一直稱他爲先生,但總歸是名不正言不順的,曹四門這個叫法一直到了現在他已經當上了著作郎了,已經是從五品上,比起正七品上的四門博士要高出不少,還是沒法擺脫。
原來是著作郎啊,難怪李胖子會搗鼓着修《括地誌》,不用問,肯定也是他出的主意,說不定這傢伙幫李泰出主意就是奔了著作郎的位置去的,明着是爲李泰,實際是爲自己謀位置。
從蒲熙亮扭頭過去跟王況說話到王況笑得直不起腰來,李世民全都看在眼裡,不過他也沒說什麼,這個曹四門的笑話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只有王家二郎這個憊懶貨,又是遠在建安,纔可能不知道,當初李世民他自己第一次聽說的時候,笑得比王況還要厲害,所以麼,這第一次發笑,倒是可以原諒。
王況這時候也才從蒲熙亮的口中知道,蒲熙亮捅他四下,是以爲王況也聽說過曹四門的笑話而可能不認識本人的,這才捅了他四下,不料他這四下倒也是歪打正着,和那黃門的“雀”字口型一結合起來,就讓王況想到了李泰來。
曹四門這裡就要發作,一雙眼睛都要噴出火來,回頭狠狠的盯着王況,他不能不惱王況,就是這個王家二郎,害得他幾次的動作都是無功而返,使得他在魏王面前很是掉了面子,如今人就在他眼前,又是那麼肆無忌憚的恥笑於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陛下,臣再參輔國建安縣伯奉議郎王況御下不嚴,唆使黃大私自出兵東瀛,視大唐律令於無物!視天子威嚴於無物。”曹四門好不容易按捺下了滿腔的怒火,撿起剛剛因爲暴怒手發抖而沒握住掉在了地上的笏板,轉過身去,又參了一本。這話一出來,長孫無忌就盯了他一眼,好麼,這帽子扣得夠大麼!
李世民爲難了,本來麼,若要是沒人來參的話,他尋思着把王況召進宮來,狠狠的私下訓斥一番,然後再從王況的口中挖出點東西出來,這事也就揭過去了,但現在呢,有人蔘了一本,自己又真的沒有任何的密旨要建州先出兵的,包庇,那不行,要是助長了王二郎的驕縱之心,以後這個憊懶貨還有誰能駕馭得了?
這一刻,李世民還真的有點心疼起來了,多好的一個人呢,就這麼要受處罰了?說老實話,李世民一直覺得自己虧欠了王況的,姑且不論之後的所作所爲,就憑他將皇后的病症調理好這一點,就足夠李世民感激他一輩子了,這個功勞在李世民心裡,比起秦瓊幫他擋了一箭來還要高許多。而王況,如今還只是個縣伯,還是輔國縣伯。
再看看四周,許多人都是微閉雙眼,看自己的反應,這裡面,多或多或少的幾乎都從王二郎那沾了光,得到過不少好處的,他們怎麼都不吭氣了?難道非要朕來當這個白臉不成?哦,是看着朕得的好處最多,看不順眼了?李世民心裡可不會認爲那些不吭氣的傢伙是準備對王況落井下石的,這就要考驗他的帝王之術了,即不能不處罰,又不能處罰過重而被大臣們詬病說自己是一個喝着了水就把挖井人給撇一邊去的“小人”。
“王璃,這個你怎麼解釋?”尋思了一會,李世民不得不開口了,沉默不是辦法啊,大唐律法擺在那呢,就是自己都口口聲聲的說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
王璃?一聽李世民叫王況,許多人就忽啦一下支起了耳朵,沒聽錯罷?陛下叫建安縣伯爲王璃?都說陛下要給建安縣伯賜表字,難道這“璃”便是陛下賜的?王縣伯偷偷的見過陛下了?一連串的問號在他們腦門上升起。
“回陛下,黃大郎領兵五百,樓船一艘,本就是巡防沿海的,況且,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又是隻有五百兵士,按律,可不報備,主將有便宜處置之權,或許是因有了突發事故,黃大郎這纔不得不出兵。”王況見李靖還是坐在那裡沒動,只好硬着頭皮上前回話,說實話,大唐律法認得他王況,他王況卻不認得《大唐律》,咦,這《大唐律》不是臭老酸編的麼?這老傢伙怎麼一聲不吭起來?王況不禁斜着眼瞟了一眼長孫無忌。
“呵,好一句不得不出兵,難道不得不出兵就不會事後解釋原因麼?可塘報上卻是沒說的。”曹四門這一下就抓住了王況的語腳,開始反擊起來,確實如他所說,塘報上還真的沒有寫明出兵的原因。
“報!東瀛大捷!東瀛大捷!”王況正在使勁的暗示李靖趕快出面,而李靖卻是故意裝作沒看見的時候,紫宸殿外,又是此起彼伏的報捷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