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皇莊如今是建安侯直接接了手去的,內府監丞徐國緒又和建安侯走得極近,滿足他們的調度,不就是滿足建安侯的調度麼?因此告了幾次狀無果,工部的人也識趣了,不再揪着不放,轉而有事先去安排到器作監去,實在安排不下了,再去‘私’底下和蒲熙亮溝通溝通,因此也就相安無事下來。
見到王況進來,兩人都起身迎了上來,閻老頭的品級按說比王況還高,爵位也不比王況低,但王況如今也算是簡在帝心,是朝中屈指可數的幾個大紅人之一,上下官員,基本都從王況推行的一些動作上撈足了好處,再加上他來者是客,作爲客人,總是要有迎接主人的覺悟的。讓王況吃驚的是,閻老頭竟然是拉了萬海的手一起走上前來的,這讓王況大掉眼鏡。
事實上,王況之前倒是有些冤枉閻老頭了,閻老頭對萬海有成見是沒錯,但那成見並不是對人的成見,而是對萬海年齡的成見,在閻老頭看來,萬海如此年輕,應該到底下去鍛鍊個幾年,真正做到學以致用了後,再上來主持一面事務纔對,說到低,他是對萬海的能力持懷疑態度,而他又是個嚴謹的老頭,在他看來,工部的事務,件件樁樁都重要,都馬虎不得,絕對不是萬海這樣沒有經過任何磨練的人所能承擔的,所以這纔將萬海束之高閣,想讓其知難而退,主動要求到底下去。
而萬海呢,也是個倔脾氣,你讓我主動提出下去,我就偏不,我年輕,你頭髮都白了,看誰能耗得過誰!所以這纔有了以前二人不和的局面。
但經過更衣室及建安侯府的建造後,閻老頭也算是認識到了萬海的本事,找了個機會,和萬海好好的‘交’流了一下,二人雖然不至於說冰釋前嫌,但至少已經不再那麼互相敵視了。
“閻工部行事果然迅捷,聽說風車好了?”王況見倆人迎上來,趕快緊走幾步迎了上去。
“成是成了,這得多虧了廣約,有他幫着,這速度想不快也不成。”閻立德捋着須,不過臉上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模樣,“只是這風車所費頗巨,這一個風車房,便耗費了數萬貫,成本太高了,若是按建安侯所說,只是用來臼米磨面,這‘花’費也太過大了,不划算。”閻老頭搖了搖頭,有點沮喪。
廣約便是萬海的字,聽這口氣,似乎這裡面也有萬海的功勞?
不過對於風車的成本,王況是早有估計的,幾萬貫一個風車房,似乎是成本高了許多,但要知道,這是第一臺,第一臺的試製肯定是成本巨大的,而只要試製成功了一臺,以後要製造就簡單了,直接按第一臺的模子作出來就是,如此成本也能降下來許多,這樣降的話,沒辦法控制太多,但應該最少可以將成本控制在萬貫也就是萬兩白銀之下。
但是,算成本不是這麼算的,一臺風車,如果維護好的話,用上幾百年都不是問題,後世的荷蘭稱爲風車之國,那裡還保留了不少中世紀建好的風車,也是幾百年,依舊在轉着在工作着。
不要多,就按三百年來算,如果能將成本控制在一萬貫,也就是一年一百貫,折算起來,一天就是一百文不到,如果把維護成本加上去的話,一天最多一百文,十二個時辰裡,扣掉宵禁的四個時辰,還有八個時辰,也就是一個時辰的成本十文左右,這十文可以做多少事?可以同時供給十個臼或磨工作的動力,一個時辰又可以工作兩輪,就算利用率才百分五十,但一次的成本不過一文而已,這麼算起來,應該是合算的。
而且,風車一立起來,就可以節省下許多的勞動力,也能將拉磨的牲口從磨盤上解放出來去做別的,如今的大唐,可用的牲畜還是奇缺,目前也只有建州一地將將做到勉強夠用而已,而且這還是有水車在的功勞。
同樣的,風車一樣可以汲水,在工作的空餘時間裡,完全可以利用起來汲取低地的水到高地的蓄水池裡去,用做農林灌溉之用,這些都是風車的隱含價值,所以說,風車不是一世得利,而是要經過長期的時間慢慢的將投資收回來,這就如同如今正在建造的馳道一樣,朝廷和各地衙‘門’投入那麼多的人力物力,又沒有後世那種幾十公里就設個收費站的做法,想要收回顯‘性’成本那是幾乎不可能,但是馳道的建成,卻有能爲天下物資的‘交’通,人員的流動而創造便利條件,所以說,像這種基礎工程,是不能光看其經濟效益的,而重點應該看到其社會效益纔對。
王況‘花’了足足半個多時辰,從人力節省,到民心向背,最後提升到了萬一發生戰事,風車還可以爲少水的地區汲水以做儲備等等,說得口乾舌燥了,閻老頭和萬海這才似乎有點明白,不過對一架風車的成本能否控制在萬貫以下還是沒多少信心,只是王況既然這麼說,他們只能試着去做,好在如今萬海有蒲熙亮的支持,閻老頭又能調動器作監的人力和物力,真想要下定決心去做這件事的話,也不是太難。
初步商議,這風車的最關鍵部件變速箱還是統一由器作監製作好後運到那些無水的各州縣去,如此一來,集中製作又能降低許多成本,也省得各州搞重複建設,至於風車房的其他部件,將圖紙下發了去後,讓各地按圖來做,也不是什麼難事。
而且,集中製作關鍵部件,也利於技術保密,因爲變速箱的原理,就連萬海和閻老頭都還沒‘弄’明白,所以,只要圖紙不外流,外人是想仿也是非常的困難。
他們倆臨走的時候,王況提了一句,可以去行軍餅坊裡看看那罐頭的流水作業方式,這關鍵部件如果按流水作業的方式來生產,對工匠的技能要求就會大大降低,同樣的,一個工匠如果只知道其中一道的工序,那麼技術泄密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兩相里一疊加,生產成本的降低幅度就不可小看了,要知道,一個匠官的薪俸及補貼那可是一個普通匠人的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就比如說蒲熙亮,他的薪俸是每月四貫二百文,加上官服,碳補,水補等等的開支,他一個月可以從朝廷上領到近十貫錢,如果碰到什麼節日,朝廷又另有賞,這個賞就不是幾貫的衡量了,而是動不動就是上百貫,因此,事實上,蒲熙亮一年的收入起碼在千貫上下。
而一個普通匠人呢,一個月,最高的不過一貫錢而已,一個最低級的匠官光明面上的薪俸就有兩貫多,算起來是普通匠人的數倍。閻老頭這第一臺風車,全是手工由那些高級匠官一點一點的琢磨出來的,成本自然是居高不下了。
如此的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的流逝,王況第一次感覺到時間過得飛快,‘春’天都還沒好好的感受一下,轉眼間夏天就到了,幸好林穎芝她們幾個也體貼王況,並沒有給王況添什麼‘亂’子,林穎芝和小芣苡及冬梅各自帶了自己的兒‘女’,每天倒也是其樂無窮,而另外三‘女’呢,又是一頭紮在海‘露’的種植裡去,她們已經種上癮了,而且,都不用王況說,竟然也被她們發現了海‘露’可以用來烹菜,或許,‘女’人天生就對香味有感覺吧。
到了夏初,王冼的魚拓名聲已經傳遍了長安和洛陽等這些才子文人相對集中的地方,幾乎人人都以能擁有一張魚拓爲榮,而王冼也不負王況重望,或許他本來就對這一行有着天賦,竟然被他研究出了拓蝦拓蟹等方法來,總之一句話,只要是一樣東西,只要這個東西是有一點硬度足夠承受拓印之力,只要這東西是有形狀,有紋路的,這個紋路不是畫上去的,他都能拓出來!
因此他手下出的作品的內容也就日漸的豐富了起來,像是先前路人甲口中所說的魚躍起來吃蟲子的那一張裡面,那蟲子也是拓的。至於說魚腥味,其實也不復雜,拓魚後,魚腥味自然就留在了顏料上,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纔會漸漸消失,所以,聞到魚腥味,尤其是一個對魚有着強烈喜好的人聞到魚味並不離奇。
甚至於閻立本也丟下李世民要他繪畫的安息使節來朝圖,而跑到房陵去看王冼拓魚,並且還在王冼當初留在建富酒樓的那一幅躍魚食蟲圖提了跋,稱爲王冼爲拓魚第一人,這件事情很快就流傳開來,從此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對王冼去年沒有親身參加殿試而奪得狀元一事有所非議。總算是了卻了王況和王冼的一樁心事,孫二的來信上,每次提起王冼的表現,都是說他天天笑逐顏開的,以前的‘陰’霾,就此一去不復返。
同樣的,士子文人們蜂擁去房陵,也讓建富酒樓日漸的爲世人所知,本來房陵並不處於‘交’通要道上,不管是長安或者洛陽要往東或者往南,都不用經過房陵的,但建富酒樓的名勝日隆,許多沒有機會到長安到洛陽的建林酒樓和山外山去吃酒的人都跑了過去,在世人的眼中,不管這個建富酒樓是不是新的,就衝着建林酒樓和富來客棧的廚師夥計都要在這裡經過培訓才能上崗,這就很能說明問題,說明這個建富酒樓最起碼也不會比那兩個差,甚至還要水平高過許多,不然的話,他們哪來的資格去培訓建林酒樓和富來客棧的廚師夥計?
(頭還疼,腦還熱,暈乎乎的,強撐着,也就只能碼這麼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