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王傳
長孫衝開口便是說來求王況出手,王況一聽,苦笑道:“怎麼你們都當了某是個郎中不成?”
早在去年冬,長樂公主就被診斷出患了氣疾,王況也是早有耳聞的。現在長孫衝上門一開口就說請王況出手,王況子自然也就猜到了要他出什麼手了。
王況不是醫者,能調理好長孫皇后,那是因爲王況自己曾經就得過同樣的病,幾個月的幽禁不見風不見光的生活,想讓他印象不深刻都難,所以,王況纔敢對長孫皇后使了他自己熟悉的調理法子,而且,癆病能否痊癒很大根源上還是要取決於病人的營養能不能跟上,病人的體質好不好,長孫皇后營養肯定沒問題,早年也常跟着李世民東征西討的,不是那種林黛玉似的弱女子,有這麼兩個大利好的前提擺在那裡,所以長孫皇后現在的病已經是好得七七八八,只要隨時注意點,就基本不會再復發了。
至於說三七等等藥物,不要說王況,後世隨便拉一個沒讀過書的人來,問起三七啊等等一些常用藥,那也是一清二楚的,所以,這也不能代表王況就懂醫。
可氣疾不同,王況不知道氣疾究竟是代表了什麼樣的疾病,他只知道人有元氣,許多的補品都是補元氣的,按王況的理解,氣疾,應該是身體機能出了問題,這就不是王況所會的了,當初贏老頭也不是沒來找過他,最終也是無功而返。
依據王況那連個皮毛都算不上的理解,如果一個人得了病,只有個籠統的病稱而沒有具體的診斷的話,那麼這病大概就是難治之症了,氣疾應該就是屬於這一類,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王況,好歹有那麼一段的時間對氣功產生了那麼一點點的興趣,所以,按他的理解,所謂氣疾,應該是個統稱。
不過長孫衝既然求上了門來,王況也不好一下就絕了他的希望去,算算時間,孫老頭應該是快回長安了,便道:“長樂公主的病症,璃確實是沒辦法,我師父並沒教我醫術,況且,佛門中人,懂醫的究竟遠不如道門中人,某估計我那師父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沒傳我醫術了。不過長孫少卿也大可不必灰心,若某所料不差,孫神仙近日當迴轉長安,而且會在長安逗留不短的時間,到時候請孫神仙去瞧瞧也就是了,以孫神仙的醫術,當無大礙。”
長樂公主還有兩三年可活,可見她的病當是屬於慢性病之類的,突然王況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長樂公主的死,是不是和太子謀反有關係?她和太子可是親姐弟,或許她的病本來要不了她的命,而是太子的謀逆使得她深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喪失了鬥志?也不是沒可能的,一個病人,最強大的武器恰恰是他本身潛意識裡存在的鬥志,只要鬥志昂揚,奇蹟未必不能發生。
王況曾經見過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他阿哥的一個朋友,平時看起來什麼事都沒有,紅光滿面,成天笑嘻嘻的,但是有一天,感覺不舒服後去醫院檢查,結果是肝癌,第二天,王況再看到他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完全變了模樣,意志消沉,頭髮一夜間就全白了,再過幾天,人就去了。可見一個人的意志有多重要。
美好的事物,總是讓人惦記的,王況沒有覬覦長樂公主的心,但並不影響他對長樂公主的欣賞,說實話,李世民倒是很強,生了那麼多的女兒,個個都很出色,但李世民也是不幸的,出色的女兒基本都是早夭的。
其他姑且不論,就衝着長樂公主是長孫皇后的女兒份上,王況就不能坐視不管,剛好瞥見高三從廳外走過,就把高三叫了進來:“你去大兄那看看,問問他最近有沒有北上草原的商隊,如果有,讓商隊幫着找下孫神仙,找着了,就讓他趕快回來,說有比他目前尋的東西更重要的等他回來,若是沒有找到,那也不打緊,每到一處,就讓商隊在當地牧民留下話,孫神仙總歸是能聽到的。”
高三應了出去,不多時又顛顛的領了個小道童回來:“小東家,不用去了,老神仙已經回來了,這會正在皇莊呢,說是明日一早就會來家裡。”
小道童一身風塵僕僕的模樣,見了王況就吟了句無量佛壽,王況笑罵了一句:“得了,在某這裡就不要裝模作樣了,誰個不知道你這夯貨的底細,先下去歇着,想吃什麼就讓廚房做就是,要是怕等,就讓高三帶你去建林酒樓,讓你可勁吃個夠,也是難爲你了,才十來歲,就跟着你師祖滿天下跑,怕是肚裡的饞蟲早就造反了罷?把你師祖一個人丟在皇莊。”
道童嘻嘻的唱了個喏:“師叔說的哪裡話來?元月是這麼樣的人麼?還不是師祖擔心師叔惦記着您的寶貝,這纔打發了我來告個信,師祖說,此次大有收穫,不光是虜瘡有了治癒的可能,師叔交代的那個東西,也是管用得很呢。”
說着說着,道童就跑題了:“這次到草原上,果真如師叔說的那樣,那些家中養了許多牛的牧民家,就少有人得過虜瘡的,而且,師祖還發現,尤其是那天天要去擠奶的婆娘,竟然一個都沒得過虜瘡,師祖便一邊在草原上行醫,一邊尋找這其中的原因,也順便幫師叔試試藥,師叔您是沒跟着呢,那胡人貴婦原本對那藥是將信將疑的,後來一聽說是師叔整出來的,上門求藥的貴婦人就突然的增多了起來,最後那藥竟然被人炒賣到了一個大金元寶一瓶。”叫元月的道童吐了吐舌頭,一副心馳神往的模樣,想必那海露在草原上肯定是引起了極大的震動的了。
“打住打住,你怎麼管我叫起師叔來了?你師祖可不是我師父。”王況見元月越說越是來勁,連忙喝住,這個小元月就是當年跟着孫老頭跑到建安的那一個,不過那時候孫老頭還沒收他入門,只是當個使喚童子來用,沒想到這次跟着去草原,倒是被孫老頭給收到了門下了,不過卻是代徒收徒,可能孫老頭也感覺自己精力有限,沒法再帶個徒弟吧。只是以前元月見到王況都是口稱二郎君的,這次卻改了口叫起師叔來。
“嘻嘻,這次到草原上,元月見到師叔祖啦,師叔祖說,師叔您給他惹下那麼多麻煩,以後等他走不動了,就要您養老了。”元月一語道破天機,原來是畫眉和尚竟然跑到草原上去了,他去草原的原因王況也能知道個大致,無非就是上次見面的時候,王況和他閒聊時提起過越往北走,夏天的白晝就越長,冬天的白晝就越短的緣故,畫眉和尚自然是不大相信的,這纔會去驗證一番。
卻原來是如此,不過平白的讓原本和王況平輩論交的孫老頭一下漲了一輩上去,王況心裡就想笑,老頑童老頑童,果然如是,年紀越大,越是童心重起來,估計是見到畫眉後,孫老頭覺得自己再和王況平輩論交的話,就要矮和尚一截,佛道原本就是競爭的,這讓孫老頭如何能受得了?乾脆就把王況壓下一輩去。
“那你師祖纔回來又跑到皇莊幹嘛去?”王況問完後循即醒悟過來,眼下長安裡,要論牛最多的地方,當然是皇莊了,孫老頭既然已經回來,估計應該是找到了種牛痘就可以預防虜瘡的辦法,他這應該是去皇莊拿那些被侯君集擄來的農奴們來做試驗呢,那裡牛多,有牛痘的可能就更高,實在是一個試驗的好去處,但願老頭子不要玩過火了,把皇莊裡的牛都給整死了。
“行了,行了,去吧,想吃什麼讓他們給你送來就是了,瞧瞧,口水都流滿下巴了。”王況揶揄了元月一句,讓高三帶他下去,就聽得那元月一邊走一邊跟高三要求:“我要吃炸玉蠶,要吃清蒸鱖魚,要吃香菇炒菜心,不要加肉的,你是不知道,在草原上,吃肉都吃膩了,成天介裡不是牛若就是羊肉,連個綠色的菜也沒見過半個,現在見到肉就想吐……”
那邊,長孫衝已經是滿臉的喜色,剛纔王況吩咐的時候,他就已經心中歡喜了,建安候並不是那麼的不近人情麼,怎麼今天應國公府的人說建安侯不好惹呢?看看,爲了麗質的病,竟然要商人隊傳話說有比孫老神仙正在做的事情更重要的事等他回來,孫老神仙去草原上忙什麼?剛剛那個叫元月的小道童不也說了麼,那是去找治虜瘡的法子。
虜瘡有多可怕,長孫衝不是不知道,每隔個幾年,就會有地方爆發一次的虜瘡,而每次的虜瘡爆發,朝廷和當地都是手忙腳亂的,疫病地區,那也是隻許進不許出,各個道口都有重兵把守着。而當虜瘡平息了之後,疫病區所剩的人已經十停不到三停,而那些守着道口的兵士,也是必須單獨成營拉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呆上半年,確保沒有人染上了虜瘡這纔會放回來。
可以說,現在的天下,虜瘡比之於大旱大澇都要可怕上百倍,大旱大澇了,民衆還可以背井離鄉去逃難,但要碰上虜瘡爆發,就只有等死的份,抗過去了,那就萬事大吉,如果沒抗過去,有的家族甚至就此煙消雲散也是極爲常見的。
剛剛的話裡,他也聽出了幾重意思,一個是似乎老神仙去草原尋治療虜瘡的法子還是建安侯提議的,另一個是老神仙已經找到了法子了,正在皇莊試驗,還有一個就是老神仙這次去草原,似乎還爲建安侯試什麼藥來着?那藥竟然在草原賣到了高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