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晚,因爲擔心靠人太近會使得大熊貓焦躁不安,所以王況是讓人把木籠移到營地對面的小斜坡上的,怕它被雨淋着,還特地的把原來蓋在馬車上用來防雨的油布蓋在木籠的上面,水和吃的全都準備好了,不想這大熊貓也聰明,有人在的時候老老實實,規矩得很,等大家都入睡了,就咬開了捆紮着木籠的藤條,硬生生的逃了。
醜醜是天剛矇矇亮就起來去看大熊貓的,大熊貓的模樣實在太萌了,沒人可以抵擋得了,醜醜這個半大的孩子更是如此,結果一過去,就被他發現籠中空空如也,所以這裡還沒跟王況說完,就抽抽答答的快要哭上了。
“多大個人了,還哭鼻子呢。放心,能找到的。”王況拍了拍醜醜的肩膀,笑道。
沒人知道,其實整個營地裡加上胡姓獵戶他們整個村子的所有人中,王況是抱着那麼一點點的心思,希望大熊貓跑了的。
如果不是安逸王這個跟屁蟲跟在後面,我又怎麼需要如此的煞費苦心呢?王況心中無奈,本來他特地取道房山山區,就是報有沿途搜尋的心思的,徐國緒是自家兄弟,黃大也是,這些人都不會泄露了王況的秘密去,哪怕他們見到的東西再是詭異,再是離奇,只要王況交代下去,自然沒事。自己帶來的護衛,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忠心家人,不光是表現好,就連其父輩祖輩都是清清白白,和豪門大閥沒有絲毫瓜葛的,所以也是可以放心。
但安逸王不同,首先他是個異姓王,就算他不會將王況的秘密透露出去,但他的護衛可就不好說了,朝中的那些個內附郡王的身邊,哪裡會少得了朝廷的眼線?這些人都是忠於朝廷的,看到什麼奇怪的事情也會透露出去。
安逸手下的護衛,除了兩個是他自己從琉求上帶過來的外,其他的都是朝廷調派來的或者是其他的郡王國公送的,這裡面,肯定有不少人是擔負着監視安逸的任務。這也是一個必須的過程,任何一個內附的族長,都會有如此的享受,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確認其內附是真心誠意的了,再無叛出的可能,這些人才會陸續的撤離,這種手段,古今中外並不少見,被監視者若是沒有異常,則一輩子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曾經一直處在監視之中。
不光是這些內附的異姓王,就是那些手握重兵,長期駐紮在外的國公將領,一樣有人監視着,有的是朝廷派出去的,有的是敵對派系派出來的。反而是王況這種手中沒有實職的閒散官員,朝廷是絕對不會派人來監視的,要有,也是那些覬覦王況心裡藏着的好東西的人才會暗中派了人來,但是王況有魏小五那一關,把的嚴嚴的,一隻蒼蠅也別想混進來。
所以,王況就需要這麼一個機會,好讓安逸和他的護衛不要緊跟着自己,這樣的機會這一路上並不好找,安逸絕對是個好奇寶寶,長年久居在海島上的他對什麼都好奇,都感覺到新鮮,這一路上,除了他不大好意思來打攪王況外,隊伍中的其他人都被他問過好幾遍希奇古怪的問題,有些甚至都是大陸人的生活常識,在他看來也是奇妙無比,就連醜醜也沒落下過,也虧他能放得下身段來不恥下問,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是安逸王是個拿架子的人,他也別想跟着王況的隊伍回建安。
正好碰到齧鐵獸這個事,王況就利用了起來,就是沒有齧鐵獸,王況也保證會另外尋個其他的由頭來抽身離開隊伍幾天,三白爲什麼從進山開始就被王況派了出去,那也是爲王況的抽身做的準備。只是大熊貓的出現實在是太好了,人見人愛的大熊貓抓到又跑了,王況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在山裡多耽擱幾天時間,也能把安逸王撇下來。
不然的話,王況又怎麼會故意的讓胡姓獵戶他們用藤條來捆紮木籠呢?只要他開口,獵戶們肯定很樂意將自己用來固定茅屋的馬釘(形狀和訂書釘是一樣的,鐵打的,一捺來長,腳尖,鋒利,用來連接木料,農村隨處可見。)貢獻出來釘籠子,十貫錢,都能買上千個馬釘了。王況就是算準了藤條阻礙不了大熊貓那連竹子都能啃得動的牙齒,所以故意不說的。
可不是麼?這邊醜醜一說齧鐵獸跑了,安逸王連梳洗都沒顧上,就也顛顛的跑過來看,一見籠中空空如也,連連拍着大腿唉聲嘆氣:“這可如何是好啊?這可如何是好啊?如此清水的齧鐵獸,我們又沒傷它之意,它怎麼會跑呢?怎麼會呢?”
徐國緒反而是被他逗樂了,本來滿是懊惱的他,聽了安逸王這番話,就笑道:“安逸王難道也喜歡被人關着養着,一步也動不得麼?得咧,某知道了,等回了長安,某就跟聖人說,安逸王喜歡住籠子。”
一句話把個安逸王嚇的臉煞白,連連擺手:“徐監丞,這個玩笑可開不得,真真開不得,聖人是聖明的,可保不齊會有人嫉妒某跟建安侯走得近,正好乘機將某給真關籠裡去了,那就不好玩了哦。”他也有自知之明,在長安的這段時間裡,總算被他看出來了,有多少人想要上建安侯的船而不得,竟然還有人託到他的門子上來了,要不是他顧忌着自己內附的身份不大出門的話,想來他的府門也要淪落到車水馬龍成個菜市場的地步了。
這時候村裡聽到這邊的吵鬧聲,也有人過來看了,見到籠中空了,就趕快跑回去稟報,不多時,胡姓獵戶就帶着他兒子趕了過來,看到齧鐵獸果然不見,胡姓獵戶連忙呼喊了一聲:“衆位兄弟子侄,回去抄傢伙,這幾位郎君既然僱了咱們抓齧鐵獸,只要沒出了咱村的範圍,咱們就得負責到底。”
王況答應給他的酬勞昨天在抓到齧鐵獸的時候就給了他了,按事前說好的兩匹絹布,十貫錢,五壇辣椒醬,一個沒少,王況還另外多給了些米麪鹽油等物,就連護衛隨身攜帶的上好箭支也給了一筒,還外帶一把五石弓。所以現在這個村裡人對王況等人已經是全然沒了任何的排斥,只覺得自己等人就出了那麼點點的力氣,就平白的得到了他們幾年來都得不到的報酬。而且,即便王況他們不來,他們也是要捉齧鐵獸的,這本來就是他們這些天一直在做的事,這就好比,一個信差,本來就要從洛陽去長安,都已經走到半路了,碰到一個人,出了大價錢,只求這信差幫他送一封信去長安一樣,純粹就是屬於意外橫財來着。
而且王況還許了他們一兩的辣椒種子,不過卻是要他自己派人去房陵城裡拿,一兩種子,那可是上千粒啊,若是真的能兌現,那麼他們村就將成爲整個房州第一個種辣椒的村子,有這一項,以後他們哪怕不耕田,只種辣椒也能衣食無憂了。
所以這一聽齧鐵獸跑了,他們也很着急,擔心萬一這幾位郎君因爲齧鐵獸跑了而不再給他們辣椒種子了,以後想過好日子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因此一聽胡姓獵戶招呼,就紛紛應聲要回去拿傢伙,準備來個大搜山,如今他們有米有面,有鹽有油,有錢有布,也就不在乎這幾天的工夫需要不需要打獵了。
“慢着。”王況連忙叫住他們,轉頭對那胡姓獵戶道,“胡先生是吧?這人多了反而會讓齧鐵獸受到驚嚇,你們村中有誰識別獸跡的?有兩三個就成,跟了獸跡走,某這邊再派幾個,咱們分做兩路包抄過去。你看如何?”
“當不得郎君稱爲先生,某名鈞壽,家中行二,郎君直呼胡秀才或是胡二即可,先生一稱,那是鄉親們擡愛,推舉了某做個領頭人,又識得幾個字罷了,在郎君面前可不敢賣弄。”胡秀才老臉一紅,連稱不敢,說完還偷偷的瞥了一眼徐國緒,當秀才的人,又怎麼不會看得出來徐國緒的寺人身份?甭管這個寺人的身份高不高,首先他身上穿的料子就絕對不是一般寺人能穿得起的,有錢也不敢穿的,而他竟然對眼前這個比自家兒子還大不了幾歲的郎君很是親熱,那麼這個郎君的身份地位恐怕比房州刺史也低不了多少去。
這都還是其次,另外那個被寺人不假什麼好臉色的胖子,乖乖,別看外面穿得一般,但山風吹起外袍時,露出裡面那精緻的薄衫,那絕對是有爵在身的,也不管什麼爵,哪怕是縣子,那地位也是尊崇的,所以,他現在是一丁點掉文的心思也沒了,昨天的一頓搶白,讓他到現在還有點後怕,真要碰到那不講道理的貴人,哪能有這麼多的好事落到他們村裡?
“既然胡先生能當得鄉親們叫一聲先生,那也必定是以德服人的,某叫你一聲胡先生又有何不可?只是個稱謂而已,若是要計較,那可落了下乘了,胡先生想來還是有進考的心思的,不好在小事上過多糾結了,不好哦。”徐國緒這時候插上了話,大有一番先生教育弟子的味道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