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況就又從王霖泊親兵的手上拿過了飛車,又演示了一遍,把剛和王霖泊說過的道理又說了一遍,許老頭就低頭沉思了起來,先是眉頭緊所,隨即慢慢的舒展開來,臉上也帶了笑容,而且是越來越濃。片刻後,擡起頭來:“嗯,此法應該行得通,想讓飛車葉片不停的轉下去,就用如今正在採用的輪漿踩踏機栝改一改能成,某這就去把那幾個老傢伙叫來,大家合計合計,興許真能造了出來也不定。”眼見得樓船完工之後,他們就沒了新目標,許老頭本來已經有點落寞的心思突然又活了起來,一個嶄新的目標就擺在他眼前,又有了新的追求了,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別忙,某要說的上天機栝卻不是這個,某剛只是告訴你上天是有可能的。”粗粗一想,用人力踩踏似乎可行,但王況卻清楚的知道,人力踩踏的轉速根本不夠,轉速不夠,升力就不夠,絕對沒辦法將人送上天去,後世那麼精密的傳動辦法都沒辦法做出人力飛機來,這時候怎麼可能?
人的踩踏頻率是有極限的,就是讓最頂級的短跑運動員來踩,也達不到效果,雖然可以用變速箱來增速,但同樣的,傳動效率最高的齒輪,最精密級別的也不過是95%左右,要想達到每分鐘一千多轉的速度,就至少需要四到六組齒輪,最後損失的能量將超過20%,如果是大唐這時候的加工工藝,損失的能量起碼在40%以上,而在增加速度的同時,踩踏力就要相應的增加。
想要帶動起人上天的螺旋槳,至少也要三尺來長,越是遠端帶給傳動軸的阻力矩就越大,因此從理論上來說,人力可行,但是前提得有個一身神力的傢伙不知道疲倦的一直踩下去才行,這不可能,短時間的高速不代表他可以長時間的高速度,任何騎過自行車的人都知道,短時間的衝刺是可以,但想要騎得時間長,就得悠着來。
就算是這一切都解決了,但材料呢?螺旋槳材料可不好找,至少在現時裡是解決不了的,直升機不同與有翼飛機,飛機螺旋槳斷了,還能憑藉着飛行員高超的技巧讓飛機滑翔迫降,但而直升機呢,槳一斷,就只有倒載蔥做自由落體運動的份。等等,滑翔?似乎又是一個辦法?東方不亮西方亮,能多一個法子就多一條路,成功的把握就有多了些,所不同的是,滑翔是要經過訓練的,而熱汽球並不用經過怎樣的訓練就好,解決了熱汽球的材料問題,也就等於解決了滑翔翼的覆膜材料問題。
一聽不是採用飛車的法子上天,許老就一籌莫展了,飛車上天,能帶重物上天,那是親眼所見,只要將飛車放大百倍,那麼承載的重物也自然是放大百倍,總之是越大就越是能承受得了。可建安侯卻說不是用的這個法子,難道還有其他法子?
搞技術的總是要尋根問底的,王況擔心自己萬一不在了,幾個老頭子心中放不下搞大飛車的想法,又將精力放到那裡去,那就是浪費了,於是就也不厭其煩的又將這中間的關節給許老說了一通,他這邊說着,王霖泊和徐國緒聽得是雲裡霧裡,什麼也沒聽明白,不過他們也不關心,他們只關心最後能不能上天就成了,這中間王況要怎麼鼓搗他們才懶得去操那份閒心。
許老頭卻是明白了,因爲有過樓船裡槳輪踩踏裝置的先例在那,所以王況一說完,他也就知道了這中間的關竅所在,真的不出王況所料的,許老頭在王況一說不用大飛車的時候,他心裡確實是抱了不管王況說的什麼其他辦法,他也想試一試大飛車的,現在則是徹底的打消了這個念頭。
“許老可曾放過孔明燈?”王況見許老頭約摸應該是真的放棄了大飛車的想法了,就提了一句。
“放過,年年要放的吶。”許老頭似乎想起了什麼,有點傷神,不過馬上就一震,大是歡喜:“啊,某知道了,某知道了。”他高興的手舞足蹈,蹦蹦跳跳着跑向那個篾匠,囑咐了幾句,然後又往船後頭跑。
徐國緒曬然:“這老頭兒真真有趣,若不是他年紀大了,怕是經不了海上風浪,某還真想勸他跟着一起出海呢,船上有這麼個有趣的人,也能多些個歡笑。你瞧瞧他,一說孔明燈就完全忘了要上天的事了,真真就是二郎你所所的老頑童,現在還童心未泯,有玩的就忘了正事。”
王況卻是知道許老頭應該是去拿棉紙糨糊去了,船上的窗戶都是雕花格然後糊上棉紙的,有兩層,外層是木板或是竹簾,擋雨的,內層則是糊紙,能透光又能隔擋大熱天裡毒辣的日頭,沒雨的時候就將外層支起來,房裡就不會昏暗不明。
果然不多時候,許老頭就抱了一摞棉紙出來,後面還顛顛的跟着另外一個老頭,手裡拎着一個小桶,不用猜,裡面必定是糨糊無疑,這老頭應該是負責糊裱這一塊的工作的,定是許老頭跑去跟他說了上天之事,所以他也顛顛的跟了來,反正船上的活又不用他們幹,在那裡也不過是不放心而已。
等他們走近了,篾匠也將許老頭交代的活做好了送過來,就是一個孔明燈的骨架而已,用針一樣細的竹絲紮成,這個不需要有多牢靠,只要能撐得住紙張,有個形狀輪廓就可以。不過這個骨架可是不小,足有半人多高,比起各地每年上元節放的孔明燈足足大了一倍有餘,王況看到那骨架的最下一圈明顯用的是粗一些的竹條,用三根細繩吊了個一寸來長的竹節,竹節下面還吊一節的竹子。
“見過建安侯,建安侯可算來了,我前幾日就說麼,建安侯一來,必定要給我們帶來驚喜的,這不,許老頭剛跟某說可以上天的時候,某初時還不信的呢,後來許老頭才說是建安侯說的,既然是建安侯說的,那八成是能成。”後來的老頭比許老頭還嘮叨,一邊幫許老頭糊紙,一邊絮絮叨叨的。
“春老還是老當益壯啊,這麼遠的跑過來,也沒見氣喘一下的。”這老頭原名沒幾個人記得,但大家都叫他春老,就只因爲他如今年紀一大把了,還總往勾欄院裡跑,聽說前年還一個不小心的把勾欄院裡的小娘子給造出了一個人出來,初時他死活也是不信的,但等到娃娃一生下來,眉目長開了,怎麼看就怎麼的像他,因此就把小娘子贖回了家,也算是老來得子,從此以後,春老的名頭就越發的響亮了,就連遠在長安的王況都聽說了這回事。
“喲,敢情您就是春老哇?嘖嘖,沒說的,春老是怎麼保養的呀,回頭說說,某拿了這個方子回長安去,幫您賣個大價錢,不過說好了啊,某得要二成的抽頭。”徐國緒也聽說過的,一聽眼前老頭就是春老,他那被王況培養出來的奸商性子就顯露了出來,嗅覺靈敏的他直覺的感覺到這是個賺錢的好路子,朝堂上的老夫子們裡,有許多還是子女不多的,誰不想再添上一口兩口的?再說了,既然能生子,說明那方面的功能絕對強悍,這對年紀一大把的老頭子們絕對是個誘惑。
“知道了你也沒法賣錢。”王況瞪了他一眼,從小長大在海邊的春老從小最愛吃的東西就那麼幾樣,牡蠣是一個,沙蟲是一個,到了東治港後,因爲有富來客棧得了王況的吩咐,每天裡給他們送酒菜,他又迷上了芋子泥鰍,三兩天就要吃一鍋。這幾樣都是滋陰壯腎之物,天天這麼吃,自然是要勝過其他老頭許多了。
“怎麼就不能賣錢了?東西難搞那是他們自家的事,某隻管方子。”徐國緒卻是不甘心道:“二郎你是不知,好多人都偷偷摸摸的找某,央某去求老神仙要方子呢,許是他們覺得某的身份說出那樣的話沒什麼,而他們自己又不好意思去找老神仙,知道二郎你和老神仙相交莫逆,那麼某定也能常見到老神仙的,就找上了某,不光是某呢,就連小六子那裡,也有不少人求了過去。”徐吃貨不笨,既然是吃貨,也知道這絕對和吃有關,而且春老是海邊的人,那麼吃的多半也都和海有關,所以王況一說沒法賣錢,他就更加有把握了。
“由着你吧,不過奇怪了,你不是不貪錢的麼?怎麼一下又變成了財迷起來?”
“某自有大用了。”徐國緒癟了癟嘴。
想來春老也從許老頭那得到了徐國緒身份的信息,聽徐國緒這麼一說,就道:“徐統領既然有用,也別談錢不錢的事了,回頭某就寫下來送您就成。”嘴裡說着,手上卻是沒有停,不愧是術業有專攻,一會兒工夫,一盞半人高,兩人合抱的孔明燈就糊好了。這時候那個篾匠又過來,從一個盆裡抓了一把的破麻絮塞到了上面的竹筒裡,那團麻絮溼漉漉的應該是浸了桐油。王況手快,趕忙一把將準備點火的許老頭攔住,對那篾匠道:“將你的軲轆鑽拿來用下。”
軲轆鑽是木匠蔑匠常用的工具,就是一根木雙節木竿,可以相互轉動的,下面一節上釘了個扁頭鐵釘,兩面磨鋒利了,再用一把長的木弓或竹弓綁了繩子纏繞在下面的木竿上,來回的推拉就能在木竹上鑽出小眼來,可以打進銷釘,尤其是不好做隼卯結構的竹子上用得最多。
篾匠又跑了回去取了軲轆鑽來,他一點也不覺得麻煩和累人,他所在的位置離王況很近,王況等人說的什麼,他在幹活的時候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的,加上又是建安侯讓自己做事,本身就覺得臉上有光了,更別說可能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能出現奇蹟,是以他也是非常的積極,非常的配合,絲毫不因爲影響了他的本職工作而有所抱怨。
在王況的示意下,篾匠在裝了麻絮的竹節底下鑽了十幾個小眼,這是爲了通風,讓空氣的供給更加家充分,浸了桐油的麻絮燒得就更旺,產生的熱空氣更多,就能承載更大的重量。
一切準備就緒,許老頭執意要自己扶着孔明燈,反正這東西又不重,王況也就由他,不過他又讓篾匠將在下面吊着的竹子鋸開,灌了小半節的水進去,徐國緒就嚷嚷:“這麼重怎麼飛得起來?”嚷完了,見王況和黃大都笑着看了自己一眼,趕緊的捂住自己的嘴,開玩笑,這可是二郎親自出馬的,怎麼可能飛不起來?
如果那節竹節沒鑽小眼的話,王況還真不敢加水,孔明燈的升空與否,不光和其體積,自重有關,還和熱空氣產生的量和速度有關(度娘裡所說的升空條件,灰雀認爲是不完全正確的,因爲它漏了一條熱空氣產生的速度和孔明燈的容積,只考慮了重量,容積越大,熱空氣和周圍空氣的密度差別帶來的升力自然也就越大,而如果按度娘裡面的說法,那麼熱汽球是絕對升空不了的。),在增加了燃燒速度後,王況纔有這個把握加水。
春老等許老頭扶好了孔明燈後,就取了火摺子來將麻絮點着,等了大概一盞茶的工夫,麻絮眼看已經燒了一半了,許老頭手一鬆,就見孔明燈搖搖晃晃,慢慢悠悠的升上了空,越升越快,不一會兒工夫就順着海風飄到了外海去了,許老頭他們敢現在就做孔明燈,那也是因爲現在的風向是向着海的方向吹的,孔明燈就是落了下來,也不會落到人羣或者鎮子上而釀成大禍,就是這船廠裡面,那也是到處都是刨花,到處是桐油的,一個不小心,不說這兩年大家的辛苦將要毀於一旦,就是大家的性命能不能保還難說。
“行,能行!”許老頭和春老手拉着手,在甲板上咚咚的跳了起來,徐國緒見了嘴裡不住的嘟囔:“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呢?某家跺兩腳就跟某眼急,自己個就可勁的跺了?”說是歸說,他也沒有找許老頭理論的意思,他不是那樣的人。
“是,按此理的話,確實是可行,但是還有幾個問題需要解決,大孔明燈畢竟要乘人,可不能用紙這麼馬虎,得要能耐得住風撕扯的堅固稠緞,還要不漏氣,還要輕,這個事情就交給內府解決了。”等倆老頭平靜了下來,王況這才說出造熱汽球所需要面臨和解決的難題,內府裡如果沒有頂級的絲綢的話,那其他地方也找不到,而且就算內府沒有,但內府有的是資源,各地誰紡的絲綢是最好的,也就只有內府掌握得最全面。
“絲綢還要刷桐油或者其他可以防水的油蠟類,這個問題,依某看來,就由春老解決了,他畢竟是裱糊行家,對這方面比在場的人都精通,主要是要找到一種沒有桐油那麼易燃的油蠟類,不然的話,要是人在上面,風一吹將火焰吹到了燈體上,一燒起來,麻煩就大了。”
春老眉開眼笑的,拍着胸道:“沒問題,這個包在某身上了,某知道有一種藥汁,摻到桐油裡後,桐油就不那麼容易燒起來,不過既然是要乘人,依某看,還要找更好的藥汁,這就由某來罷。”
“還有幾個問題,可能需要其他人的配合,包括鼓風泵油等等。”桐油是易燃,但是桐油同樣是會見風固化的,如果用的時間長了,可能會將噴嘴給堵了,所以王況還是要找石油,石油有他來找,但燃燒裝置就得這幾個老頭來了,用石油提煉的油料粘度要比水高,因此霧化情況還是要等到石油找到了才能進行試驗,王況還沒逆天到可以記得住多少沸點段的油料的粘度是多少的程度,就是他最熟悉的液壓油和潤滑油他也沒辦法記得住溫度粘度比。
“沒問題,他們幾個老傢伙都正愁着以後沒事幹呢,現在有了新的事情讓他們忙,他們睡覺都能樂得合不攏嘴。”許老頭打着包票,又問王況,“要不,某這就將他們都叫上來?”槳輪在樓船的底部,聽許老頭的口氣,他們應正是在底下忙着調試的。
王況點了點頭,許老頭拔腿就往塔樓跑,並不是跑向前面不遠處通往下層的樓梯,徐國緒又癟癟嘴:“這老頭樂瘋了,連方向都不辨了。”他總是挑許老頭的刺,實在是剛剛被許老頭一頓的說教,心裡面不大平衡呢,總想着能看一次許老頭出出醜。
然而讓他失望了,許老頭爬上塔樓不久,大家就聽到了就在他們前面不遠處一個喇叭型的管口裡傳出了許老頭的喊話:“幾個老傢伙,趕快上甲板來,有大事,有好事,速度來,過時不侯哦!”
黃大這才笑着對徐國緒道:“傻眼了罷?哈哈。”這裡面的人中,就徐國緒一個人不知道這新樓船上可是裝了傳話筒的,原理很簡單,不外就是利用竹筒傳聲原理加上音箱共振原理罷了,竹筒傳聲原理王況當初一跟幾個老頭說,他們就明白了,而音箱共振將聲音放大的原理王況卻也是用了半天的工夫才讓幾個老頭子半懂不懂的,後來他們自己又逐漸的摸索,最後竟然也成功的掌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