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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嗌?!怎麼廚師都不烹菜了,都圍那邊去幹什麼?難道富來客棧想砸自家的招牌麼?這麼多人,每人隨便夾一下,就是幾十鍋菜都沒了,他們倒是好了,就這麼放着不管了?”說這話的正是躲在一個角落裡的許老,跟他同一桌的,除了那幫老船匠之外,還有一些資格比較老的匠人。.
他們選的位置如果放在以前,那是頂好的位置了,既在崖邊上,這塊的懸崖邊還比較特別,最外緣還突然的凸起一塊半人高的屏障,就是再打鬧也不用怕一不小心摔到海里去了,而且半人高的礁石也不會擋了風。
最好的還不是這個,因爲風就是從他們那個方向吹過來的,因此就算是幾十口大鍋同時炒菜,就算是將水軍大營裡的所有燒烤架都搬來同時烤上東西,他們那裡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煙塵的。
但也正是因爲他們處在上風頭,所有的味道都很難飄到他們這裡來,所以,他們這一邊的人今晚都是屬於後知後覺,看別人吃什麼,他們也去盛了來吃,沒辦法做到那些坐得離竈臺近的人一樣,有什麼菜散發出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時,就早早的端了碗碟在那等着了,所以離竈臺近的,雖然煙塵薰得他們眼紅紅的,但也是吃得最暢快的一夥人。
“你個許老頭,平日裡嘛,叫你多跟某學着點,多吃點牡蠣啊什麼的,你卻嫌腥味重,這下瞧瞧,年紀還沒某大呢,心卻糊塗了,你也不想想,今兒個誰來了?”坐在許老旁邊的是春老,他正端着一個工匠搶了來給他的烤牡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要怎麼下口才不會浪費了一點湯汁。一聽許老說這話,許趕快的往邊上挪了挪身子大有我不認識你的架式,但嘴巴卻也沒閒着,挖苦起許老來,手也是沒捨得放下烤牡蠣這可是他的最愛,要是一放到桌上被人搶了去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並不是誰都有桌椅可坐的,將富來客棧的所有桌椅板凳都搬了來,將那幾家跟着富來一起提早打烊的酒樓的桌椅搬來,再加上從周邊人家家裡借了空閒的來,也只有那麼四五十桌其中還有不少是那種只容得五六人的四方桌子,因此有座位的人也只有三五百人而已,自然都是留給這些老船匠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了,其餘的人都是用油布在地上一鋪,席地而坐的。....
這對漁民對兵士來說,當然沒任何的問題,平日裡訓練就連泥漿都要毫不遲疑的滾落下去,晚一步就是一邊監督着的校尉好一陣皮鞭抽下來戰時的時候,如果戰況慘烈到來不及掩埋死者的時候,碰到大熱天那**的味道直鑽口鼻,還是一樣就得在那胡亂的扒兩口填肚子。尤其是這兩年,軍民關係那不是一般的好,敬重長者也是他們應該做
“哦?”別看被春老一頓挖苦,但許老其實並不糊塗,他只不過是比別人更醉心於造船之道上而已,要不然也不會輪到他來作爲大樓船的總統籌,樓船要怎麼改,要怎麼佈局,全都要經過他的同意才行他的心幾乎全都是撲在了船上,因此對和船無關的事情,反應比別人要慢一拍,但這並不代表他真的就是什麼都不懂的,聽得春老一說,他就一拍腦袋:“得咱們這回吃老大虧了,別看這個位置這麼好,卻是遠離了竈臺,那邊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知道,若是建安侯沒來,咱們坐這當然是最好的位置了,可今兒不同呀,是建安侯來了呀,他最拿手的那自然就是烹食了,某琢磨着呀,說不得,建安侯早就烹出了十道八道好菜了,全被人搶了,咱們一口也沒落着。”
於是,許老頭一聲令下,叫來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匠人,將那一桌並着桌上的酒菜扛了起來,就往中間挪去,一直挪到了那堆廚師圍着的邊上,他們這下都回過味來了,這麼多廚師圍着的地方,必定就是建安侯之所在,把桌子挪到這裡,近水樓臺先得月麼,怎麼地第一鍋也該給他們盛了沒跑。至於說煙味嗆人不嗆人,已經不在考慮之內了,還是先吃到嘴的好。
這下好麼,許老頭那麼這邊一帶頭,許多的桌子就跟着全挪了過來,其他人他們不知道,但春老的嘴巴也是很刁的,刁到整個東治港都有點名了,那些老頭子們又豈能不琢磨過味來,春老這一桌,怕是發現了什麼好東西了,生怕坐得遠了搶不到,所以就挪過去了好吧,既然你們挪,我們也挪。本來就是爲了照顧這些個望重的老人,生怕他們被煙燻着了,王霖泊這才特地的讓兵士把這些桌子都安排在遠離了煙塵的上風頭,現在倒好,這些個老頭子全都不再擔心煙塵而自主的挪到煙熏火燎最重的地方去了,要不是這習習的海風吹着,估計等大宴一結束,可能要被薰倒好幾個,不要說煙了,就是單單那熱氣,年輕人呆時間長了都不一定受得了呢。
當然他們挪位置,兵士們是沒個意見的,原來就是爲了照顧老人們而將好位置讓了出來,現在既然老人們都爭先恐後的挪進來,那麼他們自然也樂得挪了出去,反正自家身強體壯的,就是坐得遠了,只要眼睛盯着,也不會少吃多少好東西去。
王況被人圍着,自然是看不到人羣外圍已經因爲他的動手而起了巨大的變化,不過被人一圍,王況就感覺到了些許的不適來,原本他就是個喜歡大的獨立空間的人,也不大喜歡熱鬧,穿來之前,除非不得已,否則他是堅決不去酒吧和ktv的,嫌那些地方人多,嘈雜。現在呢,天氣本來就熱,自己又站在鍋竈邊被火烤着,人羣再這麼一圍就把風全給擋了,王況不禁皺了皺眉。
富來客棧的人是知道自家小東家的喜好的,知道他不喜人多,站得都比較遠,對他們來說,這次能不能學到並不要緊,要真學不到,晚上央掌櫃的去驛站請教一二就是了,小東家比別家郎君可好說話多了,只要他沒睡下,只要他沒在處理重要的事情,自己人隨時求見,隨時都會見的。
但其他酒樓裡請來的廚師就不懂這個了,他們一個是不懂,以前沒跟富來的小東家打過交道;另一個也是覺得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錯過了這個村就沒了下一個店了,所以都生怕因站得遠而錯過哪怕是一個細微的步驟,從事烹飪行業的,哪個不知道富來的小東家,如今的建安侯的?從富來客棧的廚師對這小郎君的恭敬程度來看,即使不是他們的小東家來了,那也必定是平局令或者是孫總廚,這兩位可都是建安候的親傳弟子呢;再從先前他們聽到的隻言片語來看,八成就是建安侯了。是故,一個個的都生怕失去這麼個好機會,不用別的,只要把今兒個這一招給學會了,以後就是走遍天下,也不用擔心生計問題,哪怕是窮得不着片縷了也不用發愁的。
“都散開點,散開點,你們還愁學不到麼?二郎既然是肯公開的做,那就是願意教你們的,你們哪,也別怕學不到,某家是知道二郎的,他烹食從來不大喜歡用那繁瑣的步驟,都是力求用最簡單的法子做出最好吃的菜餚來,都散遠點來,若真個是看不明白了,那等過後再問也不遲!”徐國緒知道王況不喜被人圍着,就扯起嗓門吼了一聲。
別人吼未必管用,但徐國緒吼就管用了,做爲能在東治港有一席之位的廚師,哪個不是見多識廣的,徐國緒一吼,他們就聽出了徐國緒的寺人身份來,寺人甭管他在宮裡面或者說是幾個小王家裡的地位多低,但出了長安之後,那就是代表的其主家的,在一定程度上,他們說的話,連地方也是要考慮考慮的。因此徐國緒一吼,這些人就都齊齊的退後了兩步,總算是給王況留出了個讓他稍微鬆一口氣的空間出來。
這時候幫廚也將青洗淨了送來,但他又嫌那不安生,硬是將其給泡到酒裡去給薰醉了,軟趴趴的,只能有氣無力的動一動大螯,卻是再也舉不起來了。
王況不禁看了那個幫廚一眼:“不錯,有悟性,改明兒,你到建安去,跟孫總廚學個兩年吧。”
本身煎蟹就要用到不少的酒,但酒加到鍋裡,加得再多,也是不如直接讓蟹給吸收到肉裡去的效果好的,這個幫廚雖然初衷不一定是爲了這個原因,但至少,他能想到用酒將蟹給醉倒了,不失爲心思靈敏的人,而這樣的人,最是容易生出各種千奇百怪的想法,或許有的想法會是不好的,但烹飪一門,要的就是有這種敢想敢試的人,只有這樣的人,纔會在其有生之年去嘗試各種不同的烹飪手法和搭配,如此烹飪一門的技藝在他的手上,就很有可能有新的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