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好睡懶覺的王況睡到太陽都爬上老高一節了才起牀,王冼已經不知道跑哪裡去玩了。打了水梳洗完後,喝了幾大口井水,被水一刺激,胃就開始咕咕的抗議要吃的了。來到廚房,王師傅沒在,估計是去採買食材去了,只得祝四娘子在裡面忙着。見到王況進來,祝四娘子熱情的招呼:“大郎起了?鍋裡給您熱着吃食呢。”昨天的經過祝四娘子是看着眼裡的,知道這是東家看重的人物,因此也存了十二分的小心,加上王況也才十來歲,正與自家兒女年齡相當,又是孤兒,那心裡的母性就不知不覺的起來了。因此早上未見王況起來,也不用孫掌櫃吩咐,就在鍋裡給王況熱着了吃的。
早餐很簡單,一大碗粥,一碟醃茄子。王況雖愛美食,卻不是挑剔的人,有條件就吃好的,沒條件,簡簡單單的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一碗熱粥下肚,胃也舒服了,不抗議了。
才吃完,卻見得孫掌櫃領了昨日賣鰍子的胡六進來,原來這胡六是城外劉莊的莊戶,農閒時不光去摸魚,還經常幫人做些泥瓦活。今日進城來是想尋着找些活幹,找不到活再去摸魚,正在城門口蹲着呢,卻被孫掌櫃看見,孫掌櫃也是知道胡六會泥瓦的,就領來幫王況改廚房了。
經過昨日的泥鰍芋子一事,孫掌櫃早將對王況的一點點不滿丟到爪哇國去了,現在的他看來,王況可是客棧的財神爺,一大寶貝,也就開始對王況的事情上了心。當了幾十年的掌櫃,也知道凡是大師傅,對廚房的佈置有自己的喜好,就領了胡六來找王況,看看那廚房該怎麼改。
王況掄不動大鍋鏟,因此既然那廚房是做了自己專用,就帶着胡六去那間房裡指點着該怎麼怎麼該,首先是竈,交代胡六壘個雙鍋竈,一大一小,大鍋用來熱水,小點的用來煮菜,至於要蒸東西,就到客棧的大廚房去就好了。竈旁又壘個泥爐,方便燉東西。竈還是高臺竈,但竈旁砌了個高臺,方便王況操作,等以後身量高了,再改臺子就是。交代完後,在一旁侯着的孫水根也明白了鍋的大致大小,一般壘竈都是要先有鍋然後按鍋的尺寸壘出鍋臺的,這就要去買鍋,卻被王況叫住。
王況是知道現在的鍋都是沒把的大鍋,自己現下設計出的小竈要買的鍋恐怕還要預定,既然要預定做,不如就做個合適的,帶個把,以後自己有力氣了也能重新體會炒菜時顛鍋帶來的快感。比劃半天,沒見過後世炒鍋的孫水根還是不大明白王況要的是什麼。乾脆,王況跟着孫水根去鐵匠鋪子自己和鐵匠說,順便把一些現在沒有的傢什也定了,比如說刨絲的刨子,擠蒜汁的工具等等。
鐵匠鋪也不遠,南門邊上就有一個。起身前,孫掌櫃又神秘兮兮的把王況拉到一旁,遞給他一個錢袋,裡面沉甸甸的,估計有好幾十文錢。原來昨晚東家特地交代了孫掌櫃,不再按掌勺師傅的定例給王況月錢了,而是小錢隨用隨給,到年底再給王況利錢,現在的孫銘前已經是徹底的把王況看成了平等的合作關係。也正是他的心態擺得對,爲他日後的大富貴埋下了種子,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到鐵匠鋪後,那鐵匠畢竟經年打鐵,王況一說一比劃,就知道王況要的是東西該如何做,大鍋是現成的鑄鍋,小鍋是沒辦法鑄了,要現打,不過也快,下午就得。交代了鐵匠鍋先打好後送客棧裡去,王況就讓孫水根就抱着大鍋回去了。自己手上有了錢,現在又沒什麼事情,王況準備逛逛,看看有什麼好買的,就是王冼不知道跑哪去野了,不然兄弟倆一起逛街,買點吃食,也是件快樂的事。
城裡一圈逛下來,也沒見着什麼好買的,逛到一家藥店前,想起早上吃的醃茄,王況纔想起在客棧裡就沒見過滷製食,只見到過醬肉。決定買些藥材來滷東西。滷料的配方是王況自己琢磨出來的,琢磨出來後才發現成分和市場上賣的十三香大致相同,所不同的是用量比例不一樣而已。後世他的冰箱裡還有一大罐滷了多年的半陳年滷湯呢。
到藥店買了些八角,草果,肉蔻,陳皮,丁香,黃芪,甘草,當歸,熟地,小茴香,白芷,良姜和砂仁(小豆蔻),其他香料客棧廚房裡有,倒也不用買,沒醬油也很簡單,就把廚房那醬舀些將汁水過濾出來用就是。藥店倒也細心,因王況沒拿藥方去的,所以就幫王況每種藥材都單獨包一小包,免得搞混了。開玩笑,要是搞混了,煎藥時一個不小心煎錯了,出了問題不還得說我藥店不良啊?夥計心裡埋怨着不知哪家的,讓這麼個小孩子來買藥,也不說清楚。他哪知道王況買去跟本不是煎藥喝的。
路過遏躍跟的羊攤前,卻見得他攤前的兩張小胡桌上已經是人滿爲患,看樣子生意很是不錯,遏躍跟正忙着呢,擡頭看見王況,連忙招呼:“大郎來了啊,來喝碗羊湯。”他眼力倒也尖,眼見得王況身着一身新衣,腳上的木屐還是那種有錢人家用皮子做系(系:用於將木屐綁在腳上方便行走的繩子,有點類似現代人字拖的上面“人”部分,不過不是像人字拖那樣,而更接近於草鞋上面的草繩)的那種,遠比普通人家用麻繩做系的高貴許多,也就明瞭王況應是有了際遇。
“不了,謝謝大叔,您忙着,改天得空我再來,說實話,一天沒喝大叔的羊湯,還有些想念呢。”王況笑着推辭,見的對自己有恩的遏躍跟生意好起來,他也開心。
“那可說好了啊,一定來哦。”遏躍跟見王況手裡拎着幾個小包,大概還有事情,也就不再堅持。
回到客棧,孫掌櫃見王況手裡拎着幾個草紙包,好像是藥的樣子,現在已經將王況當成寶貝的他不由的心裡一抽:這小祖宗得病了?趕忙上前一把就攙住王況,也顧不得自己老胳膊老腿的了,扭頭衝旁邊正在抹案子的孫二喝到:“沒個眼力見的,沒見大郎手裡拎着東西呢,也不來幫襯一把。”又轉頭問王況:“大郎這是。。。?”病這一字他可不好亂說,忌諱着呢,別沒的病的被他一說還真病了。
王況哪裡知道就這一會工夫這老頭心裡已經繞了多少道彎了,笑說到:“孫爺爺也太愛護小子了,不就幾包藥麼,輕飄飄的,自己能來,再說孫大哥這不忙着呢。”
這話一出口,可惹禍了,那邊孫二聽的趕快丟下抹布,三步並一步就蹦了過來,只嚷嚷:“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大郎我來揹你回房歇着。”那邊孫掌櫃已經扯着老嗓子在叫:“水根!水根!狗娃子的跑哪去了?快去,趕快去,去北門回春堂請他們老掌櫃的過來瞧瞧!”
你說他們能不緊張麼,眼看昨天的那些不起眼的沒人吃的鰍子經過王況的手一倒騰就變成了人間美味,引起食客爭搶,還有幾個食客已經預定了明日晚間還要來吃那泥鰍芋子湯呢,王況這時候可已經成了寶貝中的寶貝,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涼了,見他拎藥回來,還真是擔心這祖宗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別說東家會罰他們,就他們自己也不好受,這可是財神爺啊,有他在,客棧的發達指日可待,客棧好了,依着東家的性子,他們這些個人也能沾很大的光不是。再說了,這麼個小孩子,卻重禮節,一口一個的大哥爺爺的叫着,退一萬步來說,就是王況沒有那神奇的做食之才,他們也是緊張的,還是個孩子啊。
王況這才知道他們誤會了,卻也實實在在的爲他們的關心所感動。趕忙解釋:“孫爺爺,孫大哥,我身體好着呢,這不是煎來吃的藥,是用來做吃食的。”
聽得王況解釋,孫掌櫃這才緩過氣來,直撫着胸:“嚇死老頭子了,嚇死老頭子了。。。”然後猶自不信的問:“大郎你這藥真是拿來做吃食物的?可別瞞着孫爺爺,有病就請郎中來看,疹金你不用愁的。”
“真是做吃食用的,我瞞孫爺爺做什麼?小子心裡知道,孫爺爺愛護我得緊呢,有事定不瞞您。”
“那就好,那就好。”孫掌櫃總算放下心來,一邊又揮手讓原來在王況院裡幫忙改廚房聽得掌櫃叫喚而趕來的孫水根回去:“沒事了,忙你的去。”
總算安撫了一衆人等,這時候已經有食客在堂前吃酒了,見老掌櫃的和夥計這麼緊張一個小孩子,個個好奇,就有人問孫二:“我說夥計,這小郎可是你們東家獨子啊?瞧你們緊張的。”
得過東家的吩咐,孫二自然不會說實話,只說到:“這是我們東家的遠方侄兒,自幼就得家裡喜愛,人又聰明,雙親故去後,東家就接了來放跟前疼着,可疼得緊了,我們自然也就緊張不是?”
“那是那是,你們東家的心好那是遠近聞名的,自家侄兒那不是更疼惜,小郎好福氣哦。”
尷尬的笑笑,王況也不答話,只拱了拱手。拎着幾包藥就往廚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