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對於其他人的亂作一團,程知節卻是臉上開滿了花,和尉遲敬德及秦瓊對視了一眼,又笑眯眯的乜了一眼坐對面的長孫無忌,眉毛一挑一挑的,彷彿在調戲他。
長孫無忌那個惱那個悔啊,只因自己偏聽偏信,竟然造成如此之局面,這一切都是那個不成器的小子害的,罷了罷了,就權當長孫家沒這號人罷。他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手也握緊了拳頭,以他國舅之尊,何時受過皇上如此的旁敲側擊的敲打?好在到目前爲止,皇上還給自己留了點面子,不然又要被那幫武官看笑話了。文武向來是不相容,文官瞧不起武官不懂書墨,武官則哧笑文官四體不勤,自古有之。(憑心而論,長孫無忌如果撇去他心胸狹窄和護短的原因,還是個好官的,而且最後也因其心胸狹窄得罪人,被人害死,如果不是好官,李老二也不會那麼一直倚仗他,因此,想在本書中看到主角和長孫無忌鬥得死去活來的書友恐怕要失望了。)
長孫無忌是護短沒錯,可也要看護的是什麼人,如果是直系親人,那是維護至極,但是作爲旁支的長孫淖可沒這麼好命,再加上,皇上這一連兩個動作,明顯就是告訴自己,莫要做偏袒之事,如果這點眼力見都沒有的話,他長孫無忌也就不配坐在這朝堂之上了。再說了,自己剛剛也是答應了那三個老傢伙,不插手小一輩的事務,現在加上皇上這麼一來,就是想插手也不成了,而且明擺着就是讓自己放棄長孫淖這個不成器的小子。長孫無忌深吸了口氣,就待起身說話,李世民卻是衝他擺擺手:“輔機莫慌,有事等下再說。”
長孫無忌臉一紅,自己這是怎麼了?連這點把持能力都失去了麼?既然皇上說等下再說,看來應該是有了決斷,算了,自家就安心的做個旁聽罷,事已至此,只有回去彌補了,皇上又不是沒給自己彌補的空間。若說那王二郎僅是個廚子倒也罷了,可如今竟然整出了如此神奇的水車來,這水車與國與民都是大利之事,更何況,他現在也隱隱猜測出了,前年的那個將軍櫃,說是建安縣令送上的,可建安縣令是誰?是林明,王家二郎現在就住在林府,能說這個將軍櫃裡沒有王二郎的影子?還有番薯,也是從建安來,這就不由得長孫無忌有了遐想。自己切莫爲了一個旁支不成器的小子而被天下人恥笑啊。
衆臣們的議論聲逐漸的小了下來,只有蒲熙亮是站在那見皇上沒啃聲,整個殿裡除了宦官,就剩他一個站着的,很是顯得突兀,不過也正好是他站着顯眼,衆臣們才醒悟這還杵着個人的事情沒處理完呢,才慢慢安靜下來,不然還不知道要議論到什麼時候。
其實這中間蒲熙亮不是沒辯解過自己送給王況的黃玉不是一般的黃玉,只是殿中人聲嘈雜,蒲熙亮說話聲又不敢太大,李世民只見到他嘴皮動了動,還以爲他是心有愧疚,而衆臣們又急於討論消化剛剛的震撼,竟然沒一人聽到他說什麼。否則真被李世民聽清了,一時間興起,要王況把那黃玉拿來瞧瞧,王況就該鬱悶了,以李世民在書畫上的鑑賞能力,豈能看不出來田黃是最適合用來刻印章的石頭?即便李世民看不出,殿中可有不少書畫名家,肯定總有能看出來的。
蒲熙亮最終還是沒有再重複辯解黃玉的不同,他也想清楚了,這回自己無論如何,至少賞賜是沒跑的了,以陛下的大方,肯定不會讓自己吃了虧去,畢竟自己用黃玉換水車,歸根到底還是爲國家爲天子着想的。罷了,罷了,自己以後差人去關外再尋就是了,有一塊就肯定有第二塊,不可能是絕無僅有的。
殿中話語雖然小了下去,但還是有意猶未盡討論着的,還是唐儉老成,見長孫無忌坐那不吭聲,就大聲的咳嗽了一聲,衆人這才徹底的安靜下來。
唐儉在座位上欠了欠身,手抱笏板,難得的朗聲道:“陛下,老臣記得前年的將軍櫃和去年建安獻上的番薯也是這王二郎的手筆。”老傢伙跟着李老二父子時間太長了,李老二做個動作他就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這陛下接連拋出兩個重大消息,那還用問,肯定是要爲那個王家二郎造下勢了,再看看長孫無忌冷着臉坐那有點尷尬的樣子,他心裡就樂開了花:臭老酸,你也有今天。今天陛下肯定是衝你來的了。於是他也很是樂意再在火上澆一瓢的油進去。
臭老酸一直是武官們私下裡叫長孫無忌的,而文官通常都叫長孫無忌爲相公,但唐儉不同,打太原起兵時就跟在李家父子的帳中,和武官們是熟得不能再熟,而且他自己也曾領兵過,早已經和武官們打成了一片,因此他可以算是文官中和武官關係最好的一個了,所以經常是隨了武官們的叫法,甚至有時候還當面叫臭老酸,耐何他資格也夠老,長孫無忌也拿他沒點辦法,只好隨他去叫。
李世民很是滿意唐儉的反應,看來茂約還沒老麼,還可以再幹個十年八年的。程知節和尉遲敬德那臉上的得意就別提了,他們並不全是爲王況高興,說實話,要不是架不住自家小子的哀求,要不是見這兩三個月來,自家小子跟着王況廝混後就很少惹事讓他們安生不少的分上,他們還不大願意出這個頭。現在看到長孫無忌吃憋,那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如同六月天裡吃下個大冰塊,從頭爽快到腳。
李世民見已經轟炸得差不多了,再轟炸下去也沒東西可拿出來了,就清了清嗓子:“朕昨日聽說蒲熙亮僅用了一塊黃玉就換得了水車,覺着王家二郎未免吃虧了點,就着人送去一個杯子,可王二郎卻言道,杯子太貴重,不敢受。”
“什麼?連陛下送去的東西也敢不要?陛下,臣要參這王二郎一本。”御史臺的郎中侍郎們一聽來勁了,好啊,這下有活幹了,省得你們這幫傢伙老說御史臺的人成天不幹活,這皇上賞的東西都敢不要,這是大罪啊。
“退一邊去,王二郎無官無爵,一介白身,爾等憑什麼參他!?”坐長孫無忌下首兩位的一個胖老頭髮話了,幾個衝上來的御史一聽,對啊,人家一介白身,某憑什麼參他?一下就都跟霜打了似的蔫了,悻悻的退了回去。御史臺只能參有官有爵的,就類似後世的監察局一般。所以胖老頭一說話,他們就沒招了。
“呵呵,玄成兄,某家怎麼今天就看你這麼順眼呢?”尉遲敬德哈哈一笑,衝那胖老頭笑了笑,“改天去某家吃酒去?不瞞你說,某家小子和那王家二郎倒頗有些交情,到時候請王家二郎來,整治幾個小酒菜如何?”
“某生受不起,免了!”胖老頭正是魏徵,平日裡尉遲敬德總是對他吹鬍子瞪眼的,自然對尉遲敬德好感缺缺。
“爾等恐怕不知道王二郎爲何不敢受此杯罷?”李世民一招手,就有宦官捧了個鋪着紅緞的托盤上來,上面擺放着一個白色的杯子。
“不就是個普通白杯麼?好像還不是玉杯,怎地貴重了?”下面又開始議論起來。李世民拍拍手,宦官們便都一路小跑着去將殿門給關上了,窗上懸着的紗幔也放了下來,還有一些個宦官,兩人一組,舉着厚厚的氈布將窗戶擋住。
開始衆臣是一陣驚慌失措,皇上這是要幹什麼?但隨即,就有人低聲驚呼了起來:“天哪,夜光杯,天可憐見,某竟然在有生之年親眼見到了夜光杯!老天待某不薄啊!”
“哎呀,真的啊,竟然是夜光杯。”一下子,驚呼聲此起彼伏,大家這才明白皇上爲何要緊閉門窗,又要用氈布擋住光線了,不然這夜光杯是怎麼也瞧不出來。
“這可真是貴重了,難怪那王家二郎竟然不肯受,有見地啊,有見地,如此沒有貪圖之心的人,難得啊,難得。”就有機靈點的官員這會醒悟了過來,敢情今天皇上就是要捧王家二郎啊,接二連三的拋出如此爆炸性的消息來,於是趕緊的暗暗拍起了馬屁,大聲讚揚起王況來。
“正是,正是,既不貪財,將皇后娘娘的病幀調理得大有起色,又先後獻上水車,將軍櫃和番薯,都是對國家社稷有大用之物,於過於民都是大功啊,陛下,臣請重賞王二郎。”剛退下的御史本來還沒精打彩的,這下一見,娘咧,又有事情可做了,這下傻子也知道,最好的話就是趕快爲王二郎請功,陛下先後拋出這麼多個大消息,那還不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嘛?於是一個御史跳了出來,接着就跳出第二個,不大功夫,御史臺的官員們全跳了出來,搞得魏徵這個御史臺的大老闆是尷尬之極,哦,某家還沒吭聲呢,你們倒好,全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