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精,岑餘子見王況仔細的打聽上中下縣令和上中下州刺史品級的差別,再一想,一個建安小食就讓建安擠入中縣之流,那倘若只要王二郎肯出手,唐興升到中縣應該也不是很難,如今自家和王二郎可算是有了點關係,若是自己還在唐興的話,王二郎看在慎家的分上,說不定會出手相幫,那麼別說是中縣,要是幾個縣令聯合起來形成共識,成爲上縣也是大有希望的,可莫要就這麼憑白的浪費了機會,把唐興就這麼拱手讓了人,如今的唐興,也有不少的人在做建安小食的,這要以後做的人多了,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成,某不能走,得留下來,樹是自己幫着王二郎種下的,可別被人摘了果子去。在唐興任上直接升品,那就是實打實的鐵板一般的政績,比起靠關係升的官來,坐得更是穩固而且安心。
當下,他也沒等王況試探,立即表態,若是宣德郎有意造福建州百姓,他也不走了,明天就去吏部說明自己想留任的意思。
這可是一塊大蛋糕程處默和尉遲保琳也不是傻子,當下一琢磨就知道王況打的什麼主意,這一個州從下州升格到中州上州,所有的官員品級都會跟着往上提,絕對是比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還厲害的升官方式,要知道,一個州里,連帶着下面的縣,文武兩個系統大大小小也有一百多個位置,那是一百多人同時升官啊,多壯觀的事?以王二郎撈錢的本事,那點子和新鮮事物層出不窮的,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一個下州而已,能有多少人口?隨便一出手,不說別的,光就把辣椒種植給推廣開來,造福一方那是輕而易舉的。不行,這樣的熱鬧少了某怎麼能成?某也得分一杯羹。
於是這倆活寶就心急火燎的回去找自家老頭去了,他們自己是不用愁,可以繼承老頭子的爵位,可下面還有弟弟呢,還有族人呢,怎麼地也得安排幾個進去不是?至於說建州原來的文武官員,找個稍好點的位置調了去就是,也沒虧待他們,他們要是能認識到王二郎的能力,自然是不肯走,那樣的人也犯不着爲難,留下來也是個幫手;若要是沒這般見地的,留下來反而可能成爲礙手礙腳的絆腳石,這樣的官員,許他們更好點的位置,能調走就調走,空出來的位置就自個幾家分配,豈不妙哉?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吏部的官員很驚訝的發現一個問題,先是那個唐興縣令明明有可以到中原的一箇中縣當縣令的機會,卻是死活不去,賴着不走了,甚至揚言,若是非要調他走,他就辭官不做。結果那個中縣縣令自然是被吏部某中層官員的一個關係戶順理成章的笑納了,岑餘子還是繼續做他的唐興縣令,自然一個拒不受命令的處分是少不了的,好在他是拒絕左遷的機會,所以處罰並不重,只罰了他三個月的薪俸,若要是拒絕右遷的話,那搞個不好連官都會丟掉(以左爲尊,左遷則是升遷,右遷則是貶拙)。
接着唐興縣拒絕左遷後,就有幾個國公家的前來活動,有的是要從長安放着清閒官不做,非要跑到建州去做官,甚至答應和建州原來的官員互相換個位置;有的則是要從中縣或者是離中原更近的下縣調到建州去,哪怕爲此降級也在所不惜。開始的時候,一切的運作還是瞞着上面偷偷摸摸的進行,但隨着要求調換位置的官員越來越多,引起了上層的注意,連杜老頭也過問起了這事,最後杜老頭覺得事關重大,和房老頭一合計,捅到了李世民那裡。
“這個王二郎究竟想幹什麼?”李世民聽了倆老頭的稟報,迷惑不解,想都不用想,那幫想擠進建州的人肯定是衝着王況去的,這些個小傢伙,都是和程家,尉遲家或是秦家有瓜葛的人,其中甚至包括了程家和尉遲家的兩個剛封了爵的小子。這個王二郎倒底給他們施了什麼迷魂計?讓這幫傢伙寧可放棄在長安的家和舒適生活,或者是品級而想方設法也要擠到建州去呢?建州到底有什麼東西吸引得這幫小子趨之若鶩的?
“陛下,老臣覺得,這幫小子定是衝了宣德郎撈錢的能力而去,別看宣德郎如今年紀尚小,且家產也不算甚豐,僅比長安中戶人家強少許而已,但他拉起這幫家產僅用了兩年多三年不到的時間,據底下報來說,富來客棧如今在整個江南兩道的幾個上縣都開了分號,且各分號的規模比起富來客棧最初的規模來要強上不少,若不是長安有個建林酒樓在,恐怕此時富來客棧已經開起了分號了,這要是換了其他人,恐怕沒個十年八年的苦心經營,怕是難以完成,而宣德郎卻總是做着甩手掌櫃,並不參與經營,由此可見,其在吃這一道上,恐怕花樣不止於此。而這僅是一項烹食業,這王二郎手中可還是有辣椒醬和友粉的,據說明年就要在長安種辣椒了,那日宴會時,某曾見到王二郎院裡竟然也種上了燈籠果,而據程處默那個小子說,這燈籠果也是可以食用的,可以想象,這個王二郎,從其師傅手中學會的東西不少,其師果然是個奇人啊。”杜老頭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老臣以爲,恐怕事情沒這麼簡單,這些要求去建州的幾乎都是盧國公,吳國公及秦大將軍大有干連之人,且其中還包括了盧國公次子及吳國公次子。這三家不論從其家產來看,都不是王二郎所能企及的,僅說尉遲家,當初前齊王元吉的所有財物均已被陛下賜給尉遲敬德,僅憑這一項,足夠尉遲家子孫不愁,更何況之後陛下每每的賞賜頗豐厚了,因此上,臣以爲,即便是王二郎再能賺錢,他自己本人估摸着可以賺到這些,但跟着的人卻是未必,能十停中有一停就不錯了。因此,臣以爲,他們除了錢財原因,卻是有更主要的原因。”房老頭不愧被稱爲謀,一下就道破了核心,但是他也不清楚這些人究竟衝的是什麼去的?
房玄齡不是沒想過跟着王況可以有升官的機會,可這也太渺茫了罷,王況這次能得到宣德郎,那是在諸多巧合之下才促成的,今後自己等人已經有了提防,不會再讓陛下做出如此荒唐的決定來,所以,以後像這樣飛速的升遷是斷斷不再可能發生了,那麼這些人要跟着王況一步一個腳印的爬上來的話,也未免太過可笑,有什麼升遷的途徑能比呆在長安,呆在自己家族核心人物身邊更快的呢?
他根本想象不到,這些要求去建州的大多數人也想不到,王況有讓他們連升好幾個三極的辦法,他們大多數人要求去建州其實是被程老魔王他們這幾個老頭子強迫去的,爲了保住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只好答應,而且要裝得非常心甘情願的樣子,這樣只要自己再在建州表現好一點,或許家族中就會把自己提拔起來,他們還以爲這是老頭子們給他們的考驗呢。房老頭想不到是從來根本就沒有那個州可以在幾年之內從個下州竄到中州或上州的,如果換了個其他的下州,比如說離揚州近些的睦州的話,其本身距中州的差距就小,加上有着靠近揚州的便利,只要有一定才能的人,也可以很快的從下州升格爲中州,但建州旁邊的幾個州都是下州,而且距離升格中州的標準差距實在是太大,是下州中的末遊,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搞起來呢?這從三皇五帝以來是根本沒有過的事情,所以,他根本就想象不到,不久的將來,就有這種可能發生,這就好比說在地球是個球體這個理論被柏拉圖提出來之前,根本就沒有人能想象得到,自己腳下踩着是個大球,即便是這個理論提了出來,也是經過麥哲倫的第一次環球旅行成功後才被世人接受。
試想一下,你要讓一個省在幾年之內從一個瀕臨貧困線上一躍而成全國排列前茅的經濟大省,這話誰會信?要說一個縣的話,利用地理和人文優勢,在交通和信息如此發達的後世,那也需要十年八年的時間才能做到。所以,如果說這些人都是一窩蜂的要求擠到建安去的話,或許房杜倆老頭和李世民還能想到這個可能性,但是,這些人可是分佈在整個建州,要求去建安的也只有程家和尉遲家的兩個小子而已。所以,李世民他們是想都沒往這方面想一下。
當然,他們也不會懷疑王況有謀反之心,要謀反,那也得偷偷摸摸的進行才行,哪裡有這麼大張旗鼓的明目張膽的?
想來想去,李世民頭都想疼了,煩得不去再想,大手一揮:“罷了,罷了,隨他們鬧去罷。乾脆,把李業嗣也降一級,派到建州去做鎮將(類似後世軍分區司令,不過級別沒那麼高,蓋因唐時有上百個州,嚴格說來,其管轄地域只相當於後世的一個地級市,但州的級別卻是相當於一個省,所以纔有上州刺史能達到從三品上)罷。”李靖一家的忠心是誰都不敢質疑的,因此,派李業嗣去當個鎮將,倒也是合適。因此這事情最後就不了了之的定了下來,程處默李業嗣這幫狐朋狗友又湊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