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況也是一直留意着邊上的情況的,如此之大的盛況,不要說是衙役和被王況借了來的鎮軍將士緊張,就連王況其實也是緊張的,好在這時候可沒什麼自殺式的爆*炸,也沒火藥出來,不然,轟的來這麼一下,這麻煩就大條了。
春蘭進場引起的那個方向人羣的騷動,讓王況心裡很是一緊,待看到是春蘭進來,他就放心了,隨後其他地方引起的騷動在內場童子軍(場地內爲了保持平和而是用童子軍巡視,場地外則是交給了鎮軍和衙役)的維持下,很快平息了下來,他這纔有閒問春蘭:“你來做什麼?”
被那麼多人注目,春蘭的臉也是通紅,平日裡她們幾個丫環上街也是能引起大家的注目的,但那畢竟只是少數,哪有今天這麼樣的,幾乎可以說全城至少一半的人都盯着她看,再加上那些外地客人,怕是沒三四萬?廣場空地是有限的,只能容了萬來人,但周圍的茶樓,酒樓,住家面向着廣場這裡,起碼也能有萬餘人看着自己。
饒是她從小在國公府長大,見過的場面也不算小,就連皇帝的面,也曾經是遠遠見過的,但此時的她,卻是有些慌了神了,張嘴半天,一個字也沒能說得出來。
王況擡頭往林穎芝她們所在的茶樓裡看去,果然見到小芣苢正站在窗前做着手勢,當下明白了,笑道:“稍等下,等這鍋好了。”
王況並沒讓春蘭等太久,在小芣苢安排春蘭下樓來的時候,王況這鍋的田螺就已經入鍋了,加上春蘭下樓的時間,還有從人羣中穿行而過的時間,其實也已經差不多,不過既然這鍋是自己人吃的,知道小娘子她們現在也都很能吃辣,又存了想要捉弄一下程處默他們的心思,就又多放了些辣椒醬進去,等到熟了,這一鍋量比較大,就分了兩盤,一盤讓夥計給送到鐘樓上,一盤留着,沒讓春蘭馬上端走,春蘭要從茶樓下來並不如這裡到鐘樓上那般的沒有阻隔,所以,一直等到費時更長些的拌小排好了後,這才讓春蘭用了食盤將兩樣都端了去。
春蘭這麼一端,立時就有外地來的客人想要發牢騷了,可這回他們學乖了,先瞄了一眼建安本地的人,見他們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馬上就知道這飯可以亂吃,話是不能再亂說的了,就都也裝出了一副理所當然來,彷彿他們早就是如此的態度。
春蘭還沒走到場地外,她原先過來的路就又讓了開來,這會兒讓路比前面還快,還寬,因爲大家都正眼看到了是春蘭端了菜餚過來,這還用問麼,肯定是給小小東家,大娘子,小娘子,大小娘子,小小娘子及那個眼睛不好,但卻是極爲和善的陳老太太端去的。
要說建安人叫人也是圖省事,王凌家的,陳丫兒就叫大娘子,她妹妹就叫小娘子,王況家的,林穎芝就叫大小娘子,小芣苢就叫小小娘子,就不知道以後王冼要是成了婚,三丫兒是不是該給他們叫成小小小娘子了呢?反正對建安人來說,他們自己知道自己稱呼的是誰就行,他們纔不管外人怎麼說,就是覺着這麼叫親切,就這麼叫。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王冼並不在樓上,而是跟着程處默他們呆在鐘樓裡,看到他上去的人沒多少,這些天,程處默他們幾個簡直就是一天沒看見王冼就不自在,要不是王況知道這些傢伙的口味沒那麼惡的話,肯定是早早的將王冼打發到鄉下去避開程處默他們了。
春蘭穿過人羣,一邊小心的捧着,一邊輕聲道:“奴謝謝衆位鄉親了。”有年紀大些的,覺着自己答話不會引起旁人的猜疑的,就小心答道:“春蘭小娘子說的哪裡話呢,大娘子,大小娘子合該第一個吃到的,此是應當,莫要說謝的話,要說謝,該是某等謝謝小東家纔是。”
其他人也連聲附和道:“正是,正是。”
春蘭抿了抿嘴,臉上越發的燦爛了起來,也不再答話,邁着小碎步緊走幾步就步入了茶樓裡去。
上得了茶樓,小芣苢接過食盤,就端到了陳老太太的面前:“阿奶啊,這是夫君特地烹了送上來孝敬您的呢,這可是今兒個除了考評們外的第一撥,夫君知道您愛吃辣,還特地多加了些辣椒醬的。”一邊早有茶樓的夥計見到端了上來的是田螺和小排,這都是要用竹籤子的,這會就已經尋了竹籤送了過來。
“難爲二郎這孩子了。”陳老太這些年在王況的堅持要求下,不再叫王況爲小東家,而是叫二郎了,一聽說王況特地多加了辣椒醬的,眼睛就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陳丫兒懷裡還抱着王晟,她妹妹佘娘子如今肚子也大了起來,都不方便,末細兒就沒跟王五家的坐一塊,而是和佘娘子換了個位置,佘娘子陪王五家的坐着,她則跑來陪着陳丫兒和陳老太太坐着,這樣一來,兩桌都好有個照應,聽了後便接過了食盤,將兩碟裡的都撥了一些到夥計送上來的空盤裡,這才笑着對小芣苢道:“芣苢妹妹,這些個夠了,小東家說過的,阿奶眼睛不好,少吃點辣的,大娘子和大小娘子如今的身子,也不合吃那麼辣,剩下還有大小娘子和嫂嫂要吃呢。”她是跟了黃大的稱,叫王況爲小東家的,怎麼改也是改不過來,王家人只好由着她去。
小芣苢這才又到王五家坐着的另一桌上,將剩下的又撥了一半過去,佘娘子慌忙道:“多了,多了,姐姐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吃不了那麼多辣的,大嫂子也不大愛吃辣,多了。”
小芣苢笑道:“咦呀,嫂嫂您忘了還有個醜醜了麼?”完了伸手輕拍了拍靠過來的醜醜的頭,“咱們家的醜醜啊,可是頂能吃辣的,是不是啊?”
醜醜仰着頭,很是豪邁的小大人狀的雙手叉腰道:“嗯呀,醜醜是咱們家最能吃辣的,三白,你要不要也吃幾個?”說完就要伸手去挽住蹲在自己肩膀上正在扒拉自己頭髮的三白。
哪曾想,三白一聽這話,吱吱叫一聲,立馬舍了它最近最喜歡扒拉的醜醜的頭髮,一下就跳到了另一桌坐着的林穎芝的肩膀上,呲牙咧嘴,手舞足蹈起來,彷彿很是不滿醜醜要它吃辣的東西。
“嘻嘻,醜醜你看,三白怕辣呢,往後它要再扒拉你頭髮,你就塞它一嘴的辣椒。”站在林穎芝身邊的秋菊一見就樂不可支,指着三白道。三白一聽很是不滿,但沒奈何,這下自己怕辣的秘密被大家知道了,又怕等下秋菊真的塞它一嘴的辣椒,所以只能徒勞的吱吱叫着抗議,卻再也不敢像往日一樣跳過去拔了秋菊頭上插着的銀鈿作爲報復了。
今天,整個建安人都是高興的,恐怕唯獨是三白最鬱悶了。
樓上這邊嘻嘻哈哈的笑鬧不提,底下,王況已經烹好第三鍋,開始烹第四鍋了,圍觀的人裡,有不懂烹食的就奇怪了:“怎地小東家不一鍋的烹了,那鍋不小啊,一大鍋一大鍋的烹株,兩三鍋也就搞定了,這麼一小鍋一小鍋的來,豈不麻煩?”
旁邊就有人夷鄙道:“一聽你這話,就是連廚房門都沒邁進去過一步的,你懂什麼,這小鍋小鍋烹,味道纔好,大鍋一起烹,那味道就差了遠去了,這是小東家爲咱們的口福着想呢,不圖省事,只爲讓咱們都吃到頂好的。”一番話說得那人面紅耳赤,低下頭去,不再言語,這也是這兩年,皰廚的地位直線上升,要是早幾年間,他肯定會一句“君子遠皰廚”給回了過去。
但現在,就連這句也不管用了,小東家早就說過了,說君子遠皰廚,並不是說君子不能下廚,而是說君子呢,要少做點殺生的事情。
再來看鐘樓上,這邊尉遲保琳先見春蘭進場,心底就一沉,嘀咕着,壞了,壞了,這第二鍋怕是沒這邊的份了,等到見王況分了兩盤,這才又高興起來,沒等那夥計送上來,他就噌噌噌的下樓去接了過來。
知道鐘樓上是沒有備竹籤的,而程處默他們應是第一次吃田螺,肯定不會懂得吃田螺的技巧,而即便是知道的,他們的身份所限,必定是不可能放開了去吸的,只能是用竹籤挑了肉來吃,所以,王況讓夥計送上去的時候,也給他們備了竹籤的。
尉遲保琳將田螺放到給官員們放茶甌的桌上,前些天被秦懷玉和程處默數落了一通,心下就小心了起來,這站着的人裡可有長孫煜,其他人都還好辦,不是和王況關係好,就是自己幾家的子弟,都不要緊。
“嘿嘿,二郎對咱們還是不錯,諸位,都別看了,來,來,來,嚐嚐二郎的手藝。”言畢,卻是不動手,等着讓黃良開頭籌。
秦懷玉暗中衝尉遲保琳挑了下大拇指,很是讚賞他的行爲,這要換了以往,尉遲保琳肯定是自己第一個開動的。
長孫煜也有些意外的看了尉遲保琳一眼,尉遲保琳以前的性子,可不是這樣的,在看看這些年,長安家裡就很少傳來尉遲保琳鬧事的信息,長孫煜想了一會,就更加堅定了要說服長孫家和王況交好的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