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見銀場將來是肯定要單獨從南瀛州列出來獨自成一州的,這纔是東瀛三州的本意,所以,現在石見銀場的主官爭奪戰從詔書一頒佈,就已經是開始暗中進行了,王況不知道李世民的用意,要麼,你就兩州先設,兩州的主官也同時選拔出來,省得大家心中猜疑,現在倒好,說是劃三州,北瀛州也還罷了,目前不是沒得到消息到底是打下來還是沒打下來麼?但卻只給出個南瀛州的任命,而將石見銀場託管到南瀛州下,又不選出主官,這就給了人無限的遐想。
王況可不管這個,他既然已經決定從東瀛脫身出來,就不會再去幹預東瀛政事,或許,李老二這麼做,也未必不是存了暗中觀察朝中官員動靜的意思?他這分明就是搭個舞臺,讓那些人紛紛登場唱戲,而他自己呢,則可穩當當的坐在臺下看戲了,這李老二可夠陰險的。
聽說王況這個憊懶貨竟然主動求見,李世民趕忙召見,對他來說,一個一向很懶的人突然勤快起來,絕對是有事情,而且是大事。而王況的大事呢?幾乎可以肯定又是和好事脫不了干係,在李世民的印象裡,王況似乎也沒爲壞事找上門過,沒告過黑狀,連小報告都懶得打,這樣讓他省心的年輕官員,這還是頭一次被他碰上,現在王況找上門來,哪怕真的是來告狀了,那也還是要擺出個重視的態度來的。
這次王況是夜裡來的,爲的就是不想再讓別人碰到而生了什麼遐想,自己的東南亞規劃,整個東南亞羣島倒也罷了,他們還幾乎沒建國,即使是建國了,也是那種才略具備雛形的國家,與其說是一國,倒還不如說是一個部落,沒有明確的地域邊境,大唐最次也能在上面選個無人處先站穩腳跟,然後可能都不用做什麼,既然在那立足了,那麼建東到東治港往返的樓船拐一個彎停靠一下總是要的吧?可能這麼幾停幾靠下來,那些個部族就會乖乖的投懷送抱了。
所以東南亞諸島不怕被人知道,王況現在就怕被人知道他圖謀林邑,畢竟林邑可是一直進貢的,圖謀林邑是師出無名,王況可能會因此而被人拿了把柄,以後成爲他人攻擊王家的武器。
在宮裡王況是邊走邊想,巧的是,給王況引路的又是那個黃門,見王況走得慢,有時侯走着走着會突然的拍一下額頭,他也知道建安侯這是在考慮事情,所以倒也不催,反正陛下說過了的,先帶建安侯去御書房侯着,他自己還沒檢查完晉王的功課呢,等檢查完了就過去,似乎,時間上還是來得及的。
等到御書房前,王況已經又改變了主意了,無論如何,自己不能落下任何的把柄,所以,他決定,林邑的事提也不提,反正南詔滅國還早,等到南詔滅國後不還有幾年的時間麼?幾年的時間,也夠讓林邑主動請求去國立縣了。
“南詔啊,南詔”想着想着,王況就念了出來。
“建安侯說的南詔是何處?某怎麼沒聽說過呢?”將王況引進御書房的那個黃門,聽到王況的自言自語,好奇心起,不禁問了出來,建安侯脾氣好,大家都知道,並不會如其他相公一樣的板着一張臉來對他們這些個去勢之人,而且,他也隱隱的聽到傳言,說是去年給他們寺人們做的那個導尿術,其實就是建安侯的師父教給老神仙的,然後老神仙才會先給徐監丞和林局令這些平日裡和林家走得近的人先做手術,再傳給了太醫署給他們這些人做。
建安侯了不得啊,一來長安,又整出個諾大事件來,東瀛打下了一半,東瀛設州,建東設縣,這都是開疆拓土的不世功勳,建安候倒好,眼皮眨也不眨一下就把功勞送了出去,把利益也就那麼拱手讓人,現在一聽王況說什麼南詔,他馬上又和東瀛及建東聯繫到一塊去了,莫非,又是有動作?自從小六子當上尚食局令後,他就替代了小六子的位置,成爲李世民的隨侍,因此對於大唐周邊國家也是知道的,在他的印象中,並沒有南詔這個國家啊。
也是王況上次的賞起了作用,所以這個黃門就有點爲王況擔心,怕他在李世民面前鬧出什麼烏龍來,建安候也怪啊,你說他精通那麼多東西,怎麼就偏生對大唐周邊不是那麼熟悉呢?這話不是他說的,可是晉王說的,說是從王三郎的口中得知,王二郎似乎對遠離大唐之地反而比與大唐接壤的地方還熟悉。
什麼?他沒聽過南詔?王況馬上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錯了,能被皇帝選中做爲隨侍的人,不是那麼簡單的,如果沒有去勢的話,讓他去參加科舉,只要考官公正,不敢說三甲,至少能中也是肯定的。就以徐國緒和小六子爲例,他們對大唐各地的物產人物,對周邊也是耳熟能詳,對詩書禮儀這些,也都是精通的,說是宮內有專門的西席給他們授課的,徐國緒曾經嘆息,如果他沒去勢的話,拿個三甲前三也不是問題,小六子也說過類似的話,所以王況一下就重視了起來。
“廖黃門沒聽說過南詔麼?就是六詔那一帶或者更南邊,林邑國的北邊。”王況試探着問了一句,這個黃門姓廖,是他那天給王況打暗號后王況找小六子問過了的。
見王況竟然知道他的姓,廖黃門更是心情激動,天吶,建安侯竟然知道某家本姓呢,難道某家真的好運來了?這下更加小心,連忙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回建安侯的話,林邑北邊便是唐林州和羅伏州呀,六詔又合稱濮,並不和林邑接壤,而是和真臘國相連,真臘東部纔是林邑,六詔東部則是交州,其主被封爲滇王,是爲戎州刺史,六詔便是戎州,交州往南還有愛州,驩(歡)州,棠州,然後纔到羅伏、唐林二州。等等,建安侯說的莫非是六詔中的蒙舍詔?此部在六詔中位於最南端,故偶爾也有人稱南詔的(灰雀將實際的地理位置和年代都略改了改,省得如同歷史資料上那麼拗口,大家莫拍)。”
這悲催的,王況這下才明白自己鬧了個大烏龍,此時候正是大唐走向顛峰時刻的上坡階段,南詔怎麼可能反了呢?要反也應該是以後大唐走下坡路時候的事情,自己的歷史知識啊,真是沒得說,幸好知道自己的短板,也從沒存了心思去賣弄,不然等下和李老二說起來,搞個不好李老二還以爲自己得了消息說六詔要反呢,否則半夜三更的急巴巴趕進宮裡來做什麼?
剛好,趁着李世民沒來,王況連忙問個究竟,廖黃門也知道王況深得皇帝信任,當下也趁着李世民不在,賣了個好給王況,私下給王況展開輿圖講解,王況這才知道詳細情況(具體說,最南端的唐林州都沒建安縣大,不過有一點很好記就是,現在越南的廣平省北部省界線就是當初唐與林邑的界線,而老撾的甘蒙省以北當時都是屬唐的,那界線可以說是千年沒變,大家就記得個大概,六詔就是如今雲南加上少部分老撾,緬甸部分,老撾北部,基本是棠州所在,是個內陸州,其他州便是如今的越南北部),可以說,從晉隋起,一直以來北部灣早就內海了。真臘,就是後世的泰、老、柬麼。
“王璃你在研究個啥呢?”倆人正埋頭在那裡嘀嘀咕咕,比比劃劃的,就聽身後有人問了這麼一句。
廖黃門登時臉色就煞白,豆大的汗水在這個已經開始涼了起來的夜裡就那麼冒了出來。王況回頭一看,見李世民正捻了他那算不上濃密的頜下長鬚探着頭也往案桌上的輿圖上瞅,看光景應該是來了有段時間了,可能剛剛就是兩人埋頭研究,擋了李世民的視線,讓他看得不真切了,心中急了,這才問了出來。
這時候廖黃門已經是嚇的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這讓王況很是納悶,他可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跪李世民的,前些時日,即便是曹四門犯了那麼大的罪也沒跪下來過。不能啊,不過就是向他介紹了一下大唐疆域麼?這能有什麼罪過?讓廖黃門如此擔驚受怕?
“起來罷,今日是給建安侯看輿圖,不算有過,就不深究了,自己去領五杖。”李世民瞥了廖黃門一眼,淡淡的道。
王況這時候猛然想起來,別說是唐時,就是在滿清時代,地圖都是屬於高度機密的,底層官員只有資格看到自己所在地的地圖,可以說是管多大的地盤,才能看到相應的地圖,如一縣之令,只能看到一縣地圖,在滿清時代,能完成一幅全國地圖都可以算是能載入史冊的大事件,哪裡像後世,地圖滿天飛,隨都可以看到,不過也不是能看到全部的,後世誰要想買到一本哪怕是分省的地形圖,也是難上加難,國人對自己國家地形的瞭解,反而不如外國人那麼詳細,這倒是一樁咄咄怪事(比如灰雀,想看某省的地形,網上木有,書店木有,只能上狗狗地球上看)。可見地圖之於一個朝廷的重要性,難怪廖黃門要嚇得臉都白了。
但王況不可能讓其爲自己受過,說白了,如果不是王況問起,廖黃門也不可能展開輿圖給自己看,事情的起因,還是在王況身上。
“陛下,若是要打,那臣也得罰了,臣也請領五杖,另廖黃門的那五杖也算到臣身上罷。”
“怎麼?王二郎你這是在威脅朕了?難道朕真不敢打你?”李世民一聽,眼睛一眯,冷冷的看了王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