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王傳sodu
從安息要到長安,雖然說是道路有三條,但其中最快也最安全的道路就是從蔥嶺而過,另兩條一是繞到北邊從大食進來,一條是取道天竺,走真臘,穿六詔再北上長安。可這兩條几乎沒人會走,花的時間要一年差不多,還路程長,北邊大食人膘悍且蠻橫不講道理,尤其是安息這是出使大唐又不是去他們大食,因此半道有被劫的可能;至於說走天竺和真臘?這不就有可能泄露了安息和大唐的協議趨向麼?也是不安全的。
蔥嶺,是天山和崑崙山的交匯點,兩坐山脈在此並沒有完全接連上,因此蔥嶺就是一個相對低的山谷,當然也只能是相對的低,是和天山那最高七千多米的主峰及崑崙山那六千多米的主峰對比而言。但蔥嶺本身的海拔也不低,具體數字王況不記得,但蔥嶺的最高點,怎麼地也有四千多米吧?這可是冬天,大雪封山,不要說蔥嶺,就是比蔥嶺要低不少的東邊的夏特古道,全程二百多近三百里,在冬天最少也要走上十來天才能走完!
蔥嶺以西一直到花喇子模(今烏茲別克花拉子模州,也就是滿清時期立下大功的花喇子模一族,似乎是八旗之一?)如今都是大唐的屬地,花喇子模國主已經上表請求撤國設道,只不過是皇帝不在,這等大事就是長孫無忌也不敢輕易決定的,更何況剛剛被指定爲主外的王況?其他小國,王況都可以跟朝中衆大佬商議後做出決定給個州了事。但花喇子模地域不小,差不多有三四個建州那麼大,且又和安息接壤,設立道的話,這裡面關係牽連可就多了,花喇子模的國主最起碼也得封個郡王才行。
爲了不讓安息人投下太多的關注,也是王況和長孫無忌一干大佬們實在是無權封子和伯以上爵位的權力。封個把的男的權力還是有的,都不用王況他們,直接宗人府報備下就行。因此在皇帝不在朝的情況下,朝廷還是費了好一番力氣纔將花喇子模國主安撫下來。
如果從安息人被打發回去稟報,再到安息從其都城派出使團。就算是一路輕車從簡的,而且選擇在氣候暖和的時候的話,最起碼也得要半年之久,可現在是冬天呢,怎麼地七八個月也是要的吧?可算一算,這纔過去四個多月呀,難道安息人長了翅膀了?直接的飛過了花喇子模南邊的大漠和蔥嶺?
“依某看哪,安息人怕是早就派出使團了,他們心急呢。”杜老頭一語就道破了其中的貓膩。
房老頭則接過話題:“嗯,如此看來。咱們又能多添幾艘大樓船了,照這麼下去,搞個不好,今年就能讓這些孩子們上學堂去了,不用呆在這裡。”衆人聽了。會心一笑,這個談判,有長孫相公和房相公主持,那麼就能多從安息人的口袋裡掏出大把的銀子了,既然他們那麼心急,咱們的籌碼也多了不少不是麼?朝廷雖然年年收入都在增加。但要花錢的地方可也多呢,如果這一次能從安息人的嘴巴里多撬他個幾百萬貫出來,那麼就算建個學堂,連着延請先生要花上幾千貫,那也能建千來個學堂,可以讓十幾萬的孩子進蒙學了。
然後朝廷再補充一點,內府再給點,這麼一來,不就解決了天下百姓家的孩子上學問題了麼?事實上,早幾年間,皇帝就有由內府出錢來大興學堂的意思,但被王況給攔住了。原因很簡單,本來麼,讀書取仕那幾乎都是貴族們的特權,偶爾有那麼幾個寒門子出人頭地的,也無關大局,但要是李世民突如其來的讓天下所有百姓子弟都上學了,必定會引起豪門大閥的反彈:朝廷讓那些人都上學去了,那誰來種地?誰來當衙役?誰來從軍?誰來幹粗活呀?
因此這些年裡,朝廷推行的都是溫和的改變方式,先是在各州設立一兩個學堂,降低入學標準,儘可能的將覆蓋面鋪到普通人家這一層上,然後,等到建州學堂裡第一批入學的孩童長成了,絕大部分都沒取到秀才的功名了,這就有了例子擺在那了:那麼多人沒拿到秀才功名,根本不影響到勞力嘛。於是就在各縣設學,同樣降低標準。
再來,看看第一批各州出來的差不多也和建州一樣的情況,於是就推廣到每戶人家有一個免費入學的名額,不管你身家如何,出身如何,都是一樣的待遇,當然了,你有錢,你也可以自己另外延請西席給自己的孩子開小竈,畢竟學堂每天只上半天一個半時辰的課,每旬還要放假一天,碰到農忙的時候,考慮到孩子們也得幫家裡喂喂雞鴨,送送水什麼的,都會有相應的時間休息的。
於是,漸漸的,對於文化天下這個王況從孔聖人那裡拿來用的觀點,朝中大佬和豪門大閥的都開始接受了起來,很明顯的麼,受過教育的,你跟他講道理,說這是誰誰誰說的,在哪本書上有,他能懂,不懂的也會去查;沒開過蒙的呢,你要讓他相信一件事,任是你講得天花亂墜也沒用,只要他從小沒接觸過的,一般都認個死理,就是不信!
再者,雖然是天下人都可以進學,可起點還是不一樣的呀,一般人家哪可能有富貴人家這樣的條件?因此經過幾年的不適應之後,大家也就都不再將天下人都進學視爲洪水猛獸了:某家就不信了,某家給子女提供的條件比你寒門優渥得多了,都是孩子,某家的孩子就會比你們的差?至少,某家孩子騎的是好馬,你們家的呢,騎的是駑馬!
於是這戲劇性的一幕就這麼出現了,皇帝還沒回來,還沒發話呢,這些大佬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要全天下擴建學堂了,似乎這一切就合該如此一樣的,只是他們也知道自己幾年前的心態和現在完全不同,根本不敢說皇帝不是的,當初可是他們自己背地裡頗有怨言的呢。
王況和房老頭對視一眼,彼此一笑,心照不宣,當初就是房老頭給王況出的主意,然後王況出面,房老頭再在一邊煽風點火這才敲定了循序漸進的法子。現在,收到效果了,房老頭也很是得意。房家雖然現在算是豪門大閥,可底子並不牢靠,遠沒有五姓七族那麼根深蒂固的,因此他還是有些同情寒門一系的,畢竟,自己房家也是這麼經歷過來的呢,其中的苦自是不必說了。
“既然他們急,乾脆,讓他們多等幾天好了麼。過兩天就是上元啦,大傢伙也該去準備準備上元燈會了不是?”平素以剛直著稱的魏老頭這時候竟然玩起了彎彎繞,眯着眼,一副賊樣。
唬得站在他邊上的程老魔王一個激靈,身手敏捷的一跳,離了魏老頭老大一步,嘴裡還嘟囔:“不得了啊,魏鐵板什麼時候也學會了起壞心思了?得,大傢伙趕緊的離他遠一點,不是說平日裡的好人如果壞起來,那就是誰都架不住的麼?”
於是引起一陣鬨笑。長孫無忌開口道:“玄成的提議很不錯喲,依某看哪,今天的常朝就乾脆不議事了,大家散了,回家去罷,上元的大朝,也不用上了,嗯,過了廿五再恢復上朝如何?”一衆大佬都點頭贊這主意不錯,給大家一點時間,過個熱熱鬧鬧,開開心心的上元節,長安百姓難得有今年這麼高興的,乾脆就讓他們更高興些。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人提一句這其實是要把安息人晾一晾,讓他們急,讓他們找不着人!
書記郎於是記下大意這樣的話:貞觀十五年正月十二日,聖人巡天下未歸,爲安定長安百姓故,魏相公提議搞個熱鬧的上元節,從相公稱善,因此一致同意休朝一十三日,貞觀十五年正月一十二日,安息使團抵長安,在驛館感受我大唐之興盛,無不驚歎!
得,合着書記郎這一段話,連着後面十三天的事情都一筆帶過去了,如果沒什麼意外發生的話,他到恢復常朝的時候,就不用再忙着補充記錄了。
於是就都三三兩兩的散了,搞得殿中那些忙裡忙外給一衆官員端熱茶的寺人使女是大眼瞪小眼的,這是怎麼了這是?難道各位相公們都罷朝了?這可不得了哇,趕緊回到後面去稟報皇后。卻被小六子一句給喝住了:“慌什麼呢?沒見這是長孫相公提的麼?別人罷朝或許有人信,長孫相公罷朝誰信吶?相公們這麼做自有他們的道理,軍國大事,豈是爾等可以胡亂猜測的?”
徐國緒笑眯眯的過來,讚道:“嘖嘖,小六子你越發出息了,嗯,不錯,不錯,某下月就要出發去東治出海了,依某看哪,乾脆你來幫某管着內府算了。”
嚇得小六子一個哆嗦:“徐監丞您老可別拿某來開玩笑,不還有副監丞的麼?你這讓某以後怎麼在宮裡行走呀?”內府副監丞姓周,是宮中的老資格,幾乎就是這宮中所有寺人的師傅,許多人都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徐國緒和小六子也不例外,雖然能力是一般,但在宮中的威望卻是無人可替,所以小六子纔會嚇一大跳。
“周老也要跟某出海去的,他說年紀大啦,是該趁着腿腳還靈便,走得動的時候,好好看看天下景緻,他這一走,這內府可真就沒人管了,你不管誰來管呀?再說了,某就是放出話去,有人敢接麼?得,就是你了,某明日去奏明皇后,先這麼定了,乖哈,晚輩就要有晚輩的覺悟。”徐國緒兩眼一瞪,手一背,踱起八字步,哼哼哈哈的哼着小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