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瘋一蛋只覺腰間一涼,鑽心的劇痛從腰間傳來。
霞衣的一支玉臂溫柔的纏在他頸間,另一隻手卻緊緊握着插進三瘋一蛋腰間的匕首,面頰輕輕貼在他的背上,無限傷感的說道:“剛纔看到傲立生死臺上的英姿,我一度不想殺你了。曾幾何時,你是我心中的英雄,我只能仰視的神靈。當年我身陷重圍,本已絕望的時候,你忽然從天而降,一招之下擊殺近百高手。就像一個威風凜凜的戰神!有你站在我身旁,我就會感到無比安全。可是,你回到不滅聖教之後,那個戰神不見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瘋子,一個笑話。最終,你像拋棄了一個玩倦了的女人那樣拋棄了不滅聖教,去得那樣決絕,那樣無情,這一去就是三百年,現在你回來了,可是不願意去做雪帥瘋逸,偏偏要做一個瘋子,一個被聖教弟子暗地裡取笑的瘋子!你知道這些年,我殺過多少取笑你的人嗎?可是,不管我殺掉多少人,你還是衆人眼中的瘋子,只有你死,纔會永遠變成傳說的瘋逸,不敗的戰神。”
三瘋一蛋苦澀一笑,輕輕震開了身後的霞衣。隨即仰天一聲長嘯,嘯聲排雲裂空,在雲霄之上化作了漫天飄灑的紅雪,更加模糊了霞衣本已朦朧的視線。飛雪中瘋逸的身影變得越發高大,猶如來自恆古的魔神,散發出剽悍的霸氣。雪帥重回不滅聖教,怎能不帶回他當年鐵血大旗之下,威懾萬軍,震撼三界的威風霸氣。
霞衣錯了,三瘋一蛋仍是雪帥瘋逸,雖然他放蕩形骸,遊戲人間,卻並不代表當年的那個少年高手一去不返。他是不願與那些朝夕相處數百年,曾經百戰餘生的教友去爭奪一個在他眼中如雲似煙的教主之位,才親手毀掉了雪帥的神話。可是,被他以另一種方式保護的朋友,卻將刀鋒刺向了他的心窩,也逼回了當年的雪帥。
雪狂,風烈,風雪中冤魂怒號,每一朵雪花皆是地獄中迴轉的亡靈,帶着生前的怨恨與憤怒,化戾氣爲刀鋒,去撕碎她所能看到的一切——雪帥絕學“雪引千魂,鬼嘯乾坤”,霸道絕倫,殺伐無情。
在場的每一個高手面前都站立着雪花凝聚的冤魂,它們施展生前的絕技,無畏無懼的以不死不休之勢狂打猛攻,那雪影中伸出尖銳鬼爪,穿透了所謂高手的胸骨,冰冷的十指深深插入他們心房,使那些不可一世的高手周身血液瞬間凝結……,連同他們驚恐的表情一起凍結在了絕望之中。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霞衣喃喃自語道:“他仍是雪帥,仍是瘋逸!”
恍惚中,霞衣想要走向雪帥,哪怕死在他的手中,也要再看一眼他傲骨迎風的英姿。可是,她雙腳已經被凍在了石階上,殷紅的冰晶順着他的腳掌蔓延而上,最終將兩行熱淚凍結在她的臉上。
三瘋一蛋長嘆一聲收去功力,雙目掃過遍地屍體,自語道:“你們這又是何苦呢?教主之位,真的如此重要嗎?賠上了性命也是別人手中的一個棄子,你們能夠瞑目嗎?”
三瘋一蛋喟然長嘆,並非事出無因,他已經看到了三大魁首屍身的變化——棲風樓主的無頭屍體掙脫了冰雪,伏在地上一陣摸索之後,抱起了他斷裂的頭顱,緩緩的擰在了脖子上。
殘魂殿主失去脊樑的屍身,被六支跳動的孽龍爪扯了起來,雙腿離地浮在半空,中間兩隻龍爪中竟睜開了一雙幽幽綠眸,冷冷逼視着三瘋一蛋。
霓裳拖着殘缺不全的身軀撐開了龍首,帶着滿身血污一步步的向他挪了過來。
三具屍體呈“品”字形,將三瘋一蛋圍在了中間。
三瘋一蛋仰天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啊!終日打雁的人被雁啄了眼睛,以御屍稱霸的不滅聖教四派魁首,竟有三個成了妖屍傀儡。雪千歲,出來吧!一代高手何必藏頭露尾?”
“老夫的這點把戲讓小瘋子見笑了。”雪千歲嘿嘿冷笑着轉了出來,身後還跟着雪競天與碧落。
“我該稱呼你爲太上長老呢?還是教主呢?”三瘋一蛋調侃道:“或者是太上教主?”
“都不對,老夫並不是想掌教,而是要毀教。”
“毀教!”三瘋一蛋面色一變,隨即鎮定道:“雖然閣下功臻化境,但是不滅聖教亦是高手如雲,猛士林立。閣下想要毀教,恐怕力所不及吧?”
“哈哈哈……”雪千歲大笑道:“你可以看看那些所謂的高手在哪?連四派元老都被我煉成了妖屍,其餘的蝦兵蟹將還想活嗎?不過‘欲滅聖教,先殺雪帥’這句話卻要老夫惦記了好多年啊!瘋逸啊!瘋逸,老夫倒要看看你這頭沒了牙的老虎究竟能掀起什麼大浪?”
“哦?”三瘋一蛋道:“俗話說虎死威在,況且瘋某還活得不錯。”
雪千歲冷笑着揮了揮手,牆角處轉出了提着陸長空的守墓人,他上前幾步躬身道:“守墓人給老爺請安了。”
“你……”三瘋一蛋睚眥俱裂道:“你是他的臥底?”
雪千歲得意道:“說得不錯,這
個局老夫布了百年之久,給四派安插內線易如反掌,從他們新進的弟子,到掌門,護法,長老都有老夫的人。唯獨你葬雪窟讓老夫費勁了心機,才安排上了一個管家啊!可惜,這個管家唯一立下的功勞就是抓了你徒弟,”
雪競天很是配合的抽出一把長劍,頂住陸長空的心口獰笑道:“快求求你師父拿出《融雪決》換你一條命吧?不然,再過一會我把你也煉成妖屍。”
“呸!”陸長空把一口帶血的濃痰啐在了雪競天臉上,恨聲道:“只要你爺爺我不死,早晚把你這個小白臉煉成殭屍,給爺爺舔馬桶。”
“大膽!”雪競天擡起手掌,又恨恨的放了下去,狠毒的瞪着陸長空咬牙道:“本少一定剝了你的皮!”
陸長空也登了回去:“爺爺我等着你那!”
三瘋一蛋大笑道:“罵得好,這纔是我三瘋一蛋的徒弟。長空,爲師對不起你了,等到來生在世,我們再續師徒之緣吧!”
話音一落,三瘋一蛋立掌如刀,挾萬鈞之勢當空劈落,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招卻深得大道至簡之精髓,一掌間,封絕了雪千歲等人的所有退路,當然這一式劈實,陸長空也必死無疑。
見三瘋一蛋已經決定放棄徒弟,存心要同歸於盡,雪千歲等人心中大駭,紛紛施展絕學,抽身急退。他們退開兩丈之外,纔看清守墓人腳下的一塊木屑,不知何時化作倒懸的利刃,鋒刃上揚急速回旋,將守墓人自襠下到頭頂裂成了兩半。
三瘋一蛋人隨掌進,接過陸長空,破開兩扇屍體,衝出五丈之外笑道:“雪長老,有緣再會。”
“站住!”雪競天,碧落同時搶出。
守墓人的兩扇屍體也直挺挺的站了起來,一左一右分撲兩人,搶攻的速度竟不比手腳齊全的修真高手稍慢半分。一時間,逼得雪競天,碧落手忙腳亂,連連倒退。
雪千歲大笑道:“好手段,老夫讓你先跑片刻,只要你能生離白玉京,老夫立刻自廢修爲,永不言道。”
雪千歲並非狂妄自大,因爲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三瘋一蛋衝出生死臺地界,就聽東方虛空戰鼓狂擂,萬馬嘶鳴,擡頭看時空中獵獵旌旗連雲蔽日,萬千甲士身着清一色的白鋼仙甲,身帶虎頭護肩,甲冑耀日生輝更顯軍威赫赫。
“帝師,虎軍!”
三瘋一蛋倒吸了一口涼氣,見眼前形勢已經無法善了,三瘋一蛋手捻法決仰天怒吼道:“護教甲屍,列陣迎敵。”
白玉京地面狂震,長方五丈的白玉地磚忽然翻轉,從地底托出千軍萬馬,爲首的竟是二十一員身披將軍甲冑,騎乘銅鞍鐵馬,斜提兵刃的無頭屍體。
一名無頭將軍手中長刀緩緩上揚,身後萬千甲屍,同時睜開了血紅的雙眼,周身黑氣蒸騰,猶如一羣從地獄血池爬出的惡鬼,手中長矛反射的霍霍寒光,殺氣凜然。
虎軍,甲屍狹路相逢,誰也不甘示弱!
帝師之中忽然傳出一聲虎吼,百獸之王的狂霸之氣隨吼聲迸發,聲浪過去,真氣波動尾隨而來,甲屍前鋒立時被震得東倒西歪。甲屍更無懼虎軍之威,直面威壓,揮刀而上,與銀甲虎軍殺做一團。
虎軍自建軍以來,從未受過如此挑釁,怒吼之中,分上下兩路瘋狂衝進。大戰一發而不可收拾,虎軍狂刀利刃在鑲嵌珍珠的牆壁上颳起陣陣火花,浸血的蹄印在白玉街上星羅滿布。百名無頭將軍手提鮮血亂滴的人頭,在虎軍之中縱橫往來,見人就殺,毫不留情。白玉京中瞬時灑出數條血溪,沿着殘牆斷壁,瓦礫灰燼四下流淌,兩隻大軍卻仍在屍山血河間縱橫拼殺,血域在雙方腳下不斷擴散。
此時,另一隻勁旅也加入了戰團。
北方天空,劍嘯如沸,霞光滿布,無數修真者腳踏飛劍,破空而來,不由分說的向不滅教衆痛下殺手。
不滅聖教的低級弟子在這些修真高手面前好比螻蟻,任人宰殺,毫無還手之力。衆修士談笑之間,不滅聖教金瓦玉壁灰飛煙滅,萬千教衆橫屍遍野,護教弟子卻無畏無懼衝向強敵,以血肉之軀築起最後一絲屏障。
三瘋一蛋仰天長嘆道:“天亡我教,誰能迴天?”話音落處,腳下白玉京忽然裂開百尺鴻溝,三瘋一蛋擡腿一腳,將載有陸長空的那一塊土地推了出去。
背對陸長空道:“長空,好好的活着。”
“師父……不要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師父……”
三瘋一蛋回首一笑,露出一對虎牙:“好好的活着,說不定哪天爲師還會去找你呢!”
“師父——”
陸長空的呼喊聲中,三瘋一蛋飛身而起,隨手抓起一具屍體,掌按屍首背心狂輸真元。剎那間,屍首上金光暴起百丈,像極了得道成仙,即將飛昇仙界的修士。
同時,天空中陰雲大作,雲層之中紅光閃閃,毀天滅地的劫雷潛藏在雲層之中隱隱欲動!
“三瘋一蛋,你瘋了嗎?劫雷降世,玉石俱焚哪!難道你不想守護不滅聖教了嗎?”雪千歲嚇得聲音走調,面色蒼白。
“我本來就是瘋子!”
三瘋一蛋又是猛灌真元,萬道劫雷從天而降,覆蓋五百里方圓。
常人修道已是逆天而行,爲天地所不容。更何況是殭屍得道呢?三瘋一蛋給屍首灌輸真元,外泄之力中帶着一股死氣,自然會引得天劫更爲猛烈,何況他本身真元極強,已經達到仙人境界,雖然身受重傷但全力施爲也不弱於下等仙人。在他刻意操縱之下“殭屍”靈氣橫貫九霄之下,怎能不引起天地震怒。
所以,他直接引來了,足以使渡劫散仙色變的六九天劫。
威煞萬鈞的殷紅血雷傾天而落,亭臺樓閣層層崩塌,大街小巷處處成灰,千軍萬馬骨碎飛灰……,白玉京在雷電狂擊之下漸漸傾斜,瞬時變成倒轉之勢,“轟”得一聲側翻了過來,無數人馬,屍身,瓦礫,殘壁傾天狂瀉,可是未到中途就被漫天劫雷劈成粉屑……
三瘋一蛋的身影也白玉京翻轉的剎那間消失在傾瀉的雷電當中……
“師父——”
陸長空已經喊啞了嗓子,可是眼前除了一片茫茫雷雨,哪裡還有三瘋一蛋的影子。
陸長空沒有喊回三瘋一蛋,卻喊來了追殺的修真者。他正在放聲大哭,十幾個修真者從四面八方向他圍攏了過來。
“一年不見,你除了會哭爹喊娘之外,毫無長進啊!”一聲冷冷的譏笑在陸長空身後傳來,說話的正是他的老對頭南宮勝天。
南宮勝天一揮手道:“給我拿下!”
四名南宮侍衛毫不拖泥帶水的將陸長空放倒在地,抓着頭髮提到了南宮勝天身前。
陸長空恨聲道:“南宮勝天你又想把小爺怎樣?”
“把你怎樣?”南宮勝天獰笑道:“本少早已經給你想了一千個死法,不過有人想讓我剝了你的人皮。”
南宮勝天冷喝道:“來呀,給我埋起來!”
不多時,四名侍衛就把陸長空埋在了土裡,只露出脖子以上部位。南宮勝天拿出一把匕首,將陸長空眉心到後腦的皮膚生生割開,掀開腦皮將一瓶水銀倒了進去。
陸長空只覺得劇痛鑽心,一股帶着劇痛奇癢的冰涼液體順着頭頂向身體各個部位滲透下去,使他不由自主扭動起身軀……
南宮勝天面色猙獰的狂笑道:“哭啊!喊啊!求饒啊!你求我,或許本少或開恩給你一個痛快……”南宮勝天看着陸長空緊咬牙關不由得大感索然無味,就是自己正在享受的珍饈佳餚當中沒有放鹽。
很快他的變態慾望得到了滿足,陸長空嚎叫一聲,從人皮裡掙脫了出來,滾在了地上。滿身泥沙刺激着他的每一絲神經,鑽心的劇痛讓他無法遏制的喊叫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南宮勝天看着滿地打滾的陸長空越笑越狂,直笑得眼角流出了淚水。
“你好殘忍!”
一聲怒不可遏的斥責,熄滅了南宮勝天的狂炎,緊跑兩步來到滿面寒霜,雙眼含淚的女子面前,陪笑道:“婉彤小姐,這人原本是我的一個家奴,偷跑出了南宮世家,還加入邪教………”
婉彤怒道:“不管他是誰,又做過什麼,你不該如此對待一個人,他是人,就該得到人的待遇,就算他十惡不赦,你一刀殺了他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用如此手段去折磨一個人?”
“這個……”南宮勝天不知如何應答,只要信口敷衍道:“這只是一點懲罰,等他傷好之後,我自然會把他交給盟主處置。”
戀月冷笑道:“你不但殘忍,還很無恥。我從沒聽說誰能救活被剝皮的人。”
“別人也許不能,但是我一定能。”南宮勝天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遞給手下道:“把這個給他喝了!”
那是千年地龍精血,可遇不可求,南宮勝天拿得很是肉疼,但是能平息佳人怒火倒也值了。心中更是恨陸長空恨得牙根癢癢,暗自盤算待會怎麼把陸長空剝皮剜肉,折磨致死。
地龍就是修煉成精的蚯蚓,再生能力極強,喝下它精血之後,縱然四肢被斬也一樣能夠重生,何況陸長空只是被剝了皮。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陸長空的皮就又長了出來,甚至比以前還要細嫩白皙……
“你真的能做到……”
“在下什麼時候騙過婉彤小姐。”
兩個男女,一個在驚訝異常,一個在洋洋得意。誰也沒有注意到傷好之後的陸長空從蛻皮之後就掙脫了捆綁他的繩索,將三瘋一蛋給他的玉符吐了出來,抓在手中怒吼道:“南宮勝天,今天的債,老子早晚要討還回來!”
陸長空手掌一緊玉符應聲而碎,人也化作一道青光消失無蹤。
他臨去時的眼神,讓所有人不寒而慄。
將來的某一天他會不會以絕世煞星的姿態,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