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毀容之舉
春麗走後,春喜雙手抱膝坐在堆在牆角的木頭上,苦思冥想,如果小姐如噩夢中那樣下定決心等她產子後滅掉她,她現在該如何改變小姐將她送給姑爺的決定?因爲前幾天的事態發展變得和噩夢中不一樣,於是變成姑爺主動向小姐索要她。原來姑爺早就覬覦她了,真真無恥!
如何拒絕才不觸怒小姐?
春喜垂眸,在噩夢中,她也曾向小姐懇求,別把她送給姑爺,可是小姐說,要麼做妾要麼做通房丫鬟,總之她一定要去伺候姑爺,所以夢中的她纔會無奈懇求,等她年華逝去姑爺對她沒了興趣,放她返回家鄉。現實中,她面臨這個問題,該如何拒絕?難道真要在成爲姑爺的女人後偷偷吃小姐派人下在紫嫣姨娘食物中的那種絕子藥,永不生子?
“唉……”春喜深深嘆口氣,起身在堆着樹枝木柴的柴房中走來走去。什麼樣的女人才能讓男人沒有興趣?容貌醜陋的女人!
容貌醜陋?
春喜陡然想起了侍衛趙明堂的臉。他的臉型方正,粗眉大眼脣紅齒白,卻因爲額頭有胎記臉上有疤痕,被歸爲醜陋的人,變得沉默寡言外冷內熱。
不醜,那就變醜吧。與其身子被姑爺糟蹋,她不如毀掉吸引姑爺的臉,保住清白的身子。
想到這裡,春喜開始沉思。她自然不能在小姐告訴決定之後才毀容,因爲那拒絕的意思太明顯,反而會觸怒小姐和姑爺,她的下場也許會更慘。
按照噩夢中的時間,昨天晚上小姐就告訴她的決定了,明天就是何老夫人擬定給小姐爲姑爺納妾的日子,小姐說不定等一下就要派人把她放出來領過去告訴她的決定,所以,她必須快!
如何做得自然而然?
春喜望着堆了大半屋子的高高柴火堆,心生萌生一個想法,便開始在柴火堆中尋找,奮力搬運柴火。
春喜抓着一根自己精心挑選的樹枝站在柴門後的縫隙了觀看外面,耐心地等待着。差不多到申時,擷芳院的趙媽媽和一箇中年女僕說着話地走過來。
春喜立刻轉身,深吸一口氣,奮力將柴火堆裡的一根粗木棍抽掉。
“嘩啦嘩啦。”堆得高高的樹枝木柴立刻往下倒,站在柴火堆邊的春喜馬上舉起手中一尺長的樹枝,將其中尖銳的一端對準自己的右臉頰狠狠劃了下去,隨即扔掉那樹枝抱着頭摔倒尖叫:“啊——”她倒在地上,任由高處的樹枝木柴砸向自己,將自己大半個身子掩埋住。
奉劉大夫人之命前來提春喜的趙媽媽聽到柴房突然發出柴火堆倒塌的聲音,然後聽到裡面的春喜發出慘叫,馬上叫道:“劉二孃,快把門打開。”
管理柴房鑰匙的劉二孃馬上取出鑰匙把柴門打開,頓時嚇了一大跳:堆得高高的樹枝木柴倒了,將大夫人身邊的丫鬟春喜壓在下面。
“春喜姑娘,你沒事吧。”劉二孃急忙忙道,衝進去搬動樹枝木柴。趙媽媽不敢遲疑,馬上開始幫着從裡往外搬運。
春喜發出痛苦的呻-吟,道:“我沒事。”她努力弓起身,希望從樹枝木柴堆裡爬出來。
劉二孃和趙媽媽一起把春喜從樹枝木柴堆裡扒出來。春喜捂住右臉頰顫聲道:“好痛。”她將手放開遞到面前看,立刻看到了鮮血。
“哎呀,我的姑娘,你的臉受傷了。”趙二孃一看,立刻嚇壞了。春喜姑娘半張臉都是鮮血,看樣子受傷很重。
“快快快,春喜,你先和我去擷芳院,我找人幫你去藥房要些金瘡藥去。”趙媽媽很是爲春喜着急。好好一個姑娘要是破相了,這一輩就晚了。只是春喜是丫鬟,不知道小姐願不願意特地爲她請大夫過來看傷。
春喜撈起衣袖用勁按住傷口,驚白着一張臉道:“姑爺小姐關我柴房,我不能離開。”臉上火辣辣地痛,她能感覺到熱血正往外流。
趙媽媽趕緊道:“我就是奉大夫人之命前來領你回去的,只是沒想到……別說了,你快點去見大夫人,求她開恩幫你請個大夫上藥包紮。”
“嗯。”春喜也不遲疑,立刻跟着趙媽媽走出柴房。
趙二孃看着凌亂的柴房,有一些摸不着頭腦。柴房中堆得好好的樹枝木柴怎麼會突然間倒塌了呢?希望春喜不要告狀,然後上面的管事媳婦說她這邊管理不善傷了人。
“趙媽媽,春喜姐姐。”擷芳院的小丫鬟看到趙媽媽領着春喜進來,紛紛打招呼。
“雪玲雪雁,你們馬上給我打熱水,拿乾淨的白布來。田老二家的,你馬上去藥房老甘那兒要點金瘡藥和止痛藥來,春喜姑娘的臉受傷了。”擷芳院的老人趙媽媽吩咐道,被她叫到的人立刻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進入堂屋,趙媽媽對坐在羅漢椅上的何大夫人劉玉芝躬身道,“大夫人,我把春喜帶來了。”
春喜上前跪下,低着頭道:“春喜拜見小姐。”
劉玉芝已經聽到趙媽媽在外面說的話了,打量春喜道:“怎麼回事?”她看到春喜右手捂住臉,青色的衣袖上沾染了不少血。
趙媽媽趕緊道:“大夫人,柴房的柴火堆突然倒了,把春喜姑娘壓在下面,尖銳的樹枝還傷了她的臉。你看,要不要請個大夫給她看看?姑娘家破相可就不好了。”
“破相?”劉玉芝驚愕起來,她是高貴的小姐和夫人,從不去柴房那種地方,更不知道柴火堆倒了會把一個人的臉毀了。
“小姐,你還是讓人出去請個大夫進來好不好?”春麗驚顫道。春喜壓着臉的衣袖上滿是血,她臉上的傷口肯定很深。
“春喜,你放開手讓我瞧瞧。”劉玉芝半信半疑道。
“是,小姐。”春喜艱難地放下手。她放下用勁壓住傷口的手,傷口馬上就又開始流血了。
“嘶~~”劉玉芝輕不可聞的地抽了一口氣。春喜右邊臉頰從顴骨處向下酒窩處有一道傷口,還在流血。這傷口看起來不淺,可能真會毀了她容。
叫不叫大夫?
劉玉芝天人交戰了一會兒,道:“趙媽,你馬上去老夫人那兒說一聲,就說我的丫鬟不小心受了重傷,急需治療,請她老人家允許我叫個大夫進來。”官宦人家規矩最多,後宅外男莫入,出現找大夫這種事情還需要管家的何老夫人同意才能找。
“是,老奴這就去。”趙媽媽說着,朝劉玉芝一福身,快步走了出去。
看到春喜直挺挺地跪着,等候自己發落,看着她還在流血的臉頰,劉玉芝突然心頭升起莫名的快-感,道:“看你這幅髒,簡直是丟我劉知府家的臉!春麗,你帶她下去洗漱一下,等大夫過來幫她看傷。”
春麗趕緊道:“是,小姐。”說着,她快步走到春喜面前伸手扶她。
春喜深深叩頭道,“謝謝小姐。”說完,她才由春麗扶着,右手壓住流血的臉頰退出去。
看着兩個陪嫁丫鬟退出去,劉玉芝馬上想到,春喜如果破相了,夫婿還想要她嗎?
想起早上夫婿過來向她開口要春喜,她心中就怒火騰騰。春喜確實是她母親爲了幫她圈住夫婿心準備的,可是她給是一回事,夫婿開口要是另一回事。春喜賤婢,難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勾引姑爺了?
想起春喜的平素行爲,劉玉芝美豔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還是自己夫婿狗改不了吃-屎,看到漂亮的女人就起-淫-心。如果他知道春喜的臉毀了,他還會要春喜嗎?
春喜如果破相了,夫婿不想要,她上午才做的決定豈不是要修改?
劉玉芝躊躇了。
天禧院何老夫人的堂屋內,御史大人的愛妾趙姨娘過來請安。她畫着淡妝,頭戴紅寶珊瑚簪,身穿錦繡雙蝶鈿花衫翡翠煙羅綺雲裙,青春洋溢,硬是把梳着墮馬髻戴着翡翠頭飾,穿青緞掐花對襟外裳和馬面裙的何老夫人襯得十分老氣。何老夫人很不待見她,可人家是規規矩矩地過來請安,她又不能冷落人家,顯得自己氣量小,只能不冷不熱地應付着。
擷芳院的趙媽媽求見,何老夫人便馬上讓她進來,詢問何事。趙媽媽就把大夫人的話說了一遍。
“你這就去吩咐前院的人,找個大夫過來。”何老夫人聽完後便道。這是小事情,又花不了幾個錢,主人主動請大夫只會顯得主人仁慈,讓其他下人對主人更忠心。
趙姨娘笑吟吟道:“等一下,趙媽,大夫人哪個丫鬟受傷了?”呵呵,有熱鬧看了。
趙媽媽立刻道:“是春喜姑娘。”
“原來是春喜呀,我聽說她勾搭侍衛,被大夫人關進柴房好幾天了。”趙姨娘捂嘴道,“莫非……”她頓了頓,道:“被人打成重傷了?”
何老夫人聞言,臉色微變,厲聲道:“趙姨娘,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她對趙媽媽道,“你還不快去做事?”雖然主人可以打罵僕人,但不能弄出人命。主人對僕人過於苛刻,名聲會非常不好,甚至還會影響家中男子的前程。
等趙媽媽退出去,何老夫人威嚴地環視周圍的媳婦婆子們,然後冷厲地詢問趙姨娘:”你知道些什麼?春喜勾搭侍衛?這裡是後院,她哪有什麼機會勾搭侍衛?”大媳婦身邊的春喜是簽了賣身死契的丫鬟,大媳婦可以打罵、發賣,可要是弄死她,少不得揹負上一條人命,她那在朝爲官的兒子可能要被言官御史彈劾說他治家不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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