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必了。”修剪圓潤的指甲輕輕劃過他的臉龐,肖文卿輕笑道,“好好的一張臉,毀掉做什麼?世人都愛美男子,你如毀了容,皇帝近臣的官職怕是沒了。”京城四俊之首,對她予以欲求,她還有什麼不滿足不放心的?
“皇帝近臣的官職麼?”凌宇軒捉住肖文卿的柔軟小手放到嘴邊輕咬如水蔥般白嫩的纖細手指,道,“皇上前些日子問我,有沒有興趣去邊疆領兵打仗。”
“打仗?”肖文卿頓時愣住了,“皇上要興兵?”皇上垂垂老矣,說不一定哪天就駕崩了,他自己幾個皇子爭位的事情還沒處置好,怎麼還有精力想着開疆闢土?攘外必先安內呀。
“我大慶皇朝西北邊疆有個北川國,是七十年前草原民族建立的王朝,自從新帝登基之後便屢次挑釁我大慶,襲擊來往商隊。朝廷有人主張將北川打得傷筋動骨,讓這個聯盟王朝重新變成一盤散沙,有人主張以和爲貴,安撫之。大慶皇朝已經有三十年沒有打仗了,皇上擔心大慶軍隊會被擅長騎射的北川軍隊打敗,皇朝顏面盡失。”
凌宇軒道:“皇上這些年重用龍家,派龍家練兵,就是爲將來可能的戰爭着想。”
他父親凌丞相揣摩皇上的心思是,戰爭遲早要打的,就是選在什麼時候打的問題。皇上在位期間動兵,贏了,是皇上執政最完美的功績,輸了,是皇上英明治世的一個大瑕疵。皇上就是這樣猶豫不決,所以興兵一事始終留在紙上,只有幾個心腹重臣才知道龍家在鳳凰山練兵,有些將領在別處默默練兵。
肖文卿不懂得政治,不過也知道邊疆不寧,兩國遲早要交兵,很是爲凌宇軒擔憂。凌宇軒則笑着安慰她,朝廷有將領,外省更是有長年領兵的將軍,怎麼也輪不到他這個丞相之子執掌數萬、數十萬大軍的軍權。
因爲那太危險了。
肖文卿暗道。
夫妻二人說着話,然後便小心地擁着歇息了。凌宇軒睡下不久就輕輕打起呼嚕。肖文卿瞭解他的生活習慣,知道他只有睡得特別死沉纔會打呼嚕。
看來朝中局勢很緊張,專門替皇上做事的他都累了。
白日休息充沛的肖文卿憐惜地探出頭將還沒有熄滅的蠟燭吹熄,讓他沒有干擾的休息。
六月蓮花田田,肖文卿穿着素雅的絲質衣裳坐在湖邊垂柳下欣賞蓮花。午後的夏日十分炎熱,幸得是垂柳下很陰涼,她們一衆主僕便悠閒地坐着聊天喝茶吃水果。
“夫人,這蓮花漂不漂亮?”海棠興沖沖地捧着幾支蓮花過來給夫人欣賞。
“很漂亮,不過你們幾個盪舟要小心點,別去湖中央。”肖文卿接過粉紅色的鮮嫩蓮花,好心地叮囑海棠道。海棠百合迎春她們八個小丫鬟年紀都小,玩心很重,她便隨便她們在附近玩耍。
“奴婢知道了。”海棠高興道,又跑開了。夫人對她們很寬容,只要她們忠心守規矩,她會讓她們有時間玩耍。她們賣身爲奴,過得日子卻比在家中還要舒服。
肖文卿和水晶瑪瑙雲三娘便坐在一起欣賞手中的蓮花。
水晶無意間擡頭,見到曹芸娘帶着兩名僕婦過來,便道:“夫人,老夫人派人來了。”說着,她趕忙站起身來。
瑪瑙和雲三娘見了便也起身站立。
“四少夫人,今日好有閒情雅緻,來到蓮花賞蓮了,讓我一頓好找。”曹芸娘笑道,領着兩個中年僕婦給肖文卿躬身行禮。
肖文卿欠了欠身,溫和地問道:“曹姨,天氣炎熱,你先坐下喝口茶。”說着,她讓水晶給薛芸娘到了一杯清茶。
曹芸娘謝過,接過茶一口喝掉,然後道:“夫人,皇后娘娘召夫人進宮說話解悶,賞了夫人三個今年進貢的紅玉麒麟瓜。老夫人留了一個,送給孫大公子(嫡長孫凌景泉)一個,還有一個讓我送來給你品嚐。”四少夫人自從懷孕後,宮裡就免了她每月初一十五的朝謁,讓她安心在家養胎。
肖文卿立刻起身,恭敬道:“母親真是疼惜兒媳。曹姨,請給我帶句話,就說我謝謝母親賞賜了。”說完,她讓水晶上前接過曹芸娘身後一名僕婦手中捧着的碧綠小西瓜。
“四少夫人,你身子現在嬌貴,別亂起身,快些坐下說話。”曹芸娘說着,等肖文卿坐下才道,“老夫人讓我過來告訴你,請你派人把福壽院後面的清水軒整理一下。”
“咦,母親已經知道我和宇軒打算七月盛夏的時候搬到涼爽的清水軒居住嗎?”肖文卿面帶微笑道,“過幾日,我自會安排下人過去清掃的。”曹姨的語氣不對,婆婆要清水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
“四少夫人,老夫人前些日子爲四公子相中了一名小官的庶女,已經下了納妾之資,約定六月十八日將妾擡進門,你做些準備吧。那清水軒距離福壽院最近,就暫作四公子妾室的居所。”曹芸娘說道,語中透着同情。
肖文卿頓時臉色大變,道:“曹姨,四公子納妾之事自有我這個做妻子的安排,不勞駕母親。”今日已經六月十七了,婆婆分明是要造成納妾事實,刺激她。宇軒,他這兩日易容出去辦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曹芸娘語氣委婉道,“夫人原以爲你會替四公子安排的,所以就沒有管。可是兩個月過去了,你依然不管不顧,也不向夫人稟報,四公子經常不回家,夫人很是着急。”
肖文卿扶着腰起身,道:“四公子只是偶爾不回家。他是奉皇上之命出去做事,母親的擔憂是多餘的。”
“夫人,請剋制情緒。”雲三娘急切道。夫人突然間受到這樣的刺激,情緒波動太大會傷了血氣傷了孩子。
“夫人,你小心些。”水晶和瑪瑙緊張道,立刻一左一右地站到肖文卿身邊。
“四少夫人,男人在外面的事情我們女人不懂。老夫人是真的不希望四公子在外面沾染上壞毛病。”曹芸娘搖頭道,“你何必呢?事事順着夫人對你只有好處。”在她眼中四少夫人端莊謹慎處處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試圖獨佔四公子,對夫人關於四公子納妾收通房的事情一拖再拖,最近還以懷孕身子不便,乾脆不去老夫人那邊了。
“曹姨,我嫁入凌家還不滿一年,婆婆就急不可待地給我夫君納妾,置我於何地?這豈是堂堂一品夫人能做的事情?納妾之事需要正妻同意才行,我還沒有同意,這妾,不能進門!”肖文卿擡高嗓音道,努力警告自己,別動怒,冷靜,再冷靜。
“四少夫人,兒女之事父母做主,這是夫人決定的事情,你和我一下人說沒有用。”曹芸娘躬了躬身,道,“夫人說天氣炎熱,四少夫人也別到處亂跑了,就在福壽院安心養胎吧。你馬上派人把清水軒清掃乾淨,準備一桌酒菜,準備明日給大人舉行納妾儀式。”
一臺桃紅色小轎,身穿桃紅色的小妾從側門進入,府中放一串鞭炮,擺一桌酒席,小妾給正妻跪下敬茶,正妻喝了承認這個妾,便完成整個納妾儀式。
“四公子不在家,而且我也沒有同意他納妾。”明白婆婆現在不想見她,肖文卿厲聲道,“明日福壽院不許任何外人進入。”她沒有權力不讓新妾小轎進入丞相府,但有權利不讓新妾小轎進福壽院。福壽院是獨立的,有她掌管。
曹芸娘微微一怔,道:“夫人,不順父母、妒忌都是七出之罪,夫人要小心。你孃家弟弟雖然一個最近成了翰林院編修,一個獲得皇上賞識,但你沒有能力違抗丞相夫人的話。”說完,她領着帶來的僕婦離開了。
七出之罪,七出之罪……
肖文卿貝齒緊咬下脣,將下脣都咬出血來。婦人最害怕的是什麼?被休!
明日,她不讓新妾進門,正面忤逆婆婆,不順公婆和妒忌這兩項罪名就坐實了,婆婆可以公開要求兒子休掉這個兒媳婦。宇軒愛她,不休掉她,忤逆母親的逆子罪名也坐實了。
婆婆,心理扭曲,固執得認定宇軒的存在害死了她親生兒子,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報復,現在,終於一箭三雕,弄臭了宇軒的名聲,破壞了她的名聲,累得他們的孩子還沒有出生就擁有了一對名聲不好的父母;宇軒名聲不好,在凌家有了嫡長孫的情況下,繼承家業的機會又小了一份!
“夫人,這件事情你必須馬上告訴大人。”雲三娘推推臉色蒼白的肖文卿。納不納妾,夫人雖然擁有同意與否的權力,卻根本不管用。只有大人出面才能阻止小妾進門。
肖文卿被提醒,立刻道:“水晶,你馬上去找留在院中的侍衛,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件事情稟告給大人,請他寫份不想納妾的書信給我。”宇軒在外面忙於公務,可能無暇趕回來,她如果拿到他拒絕納妾的手書,就可以理直氣壯地不讓小妾進門,暫時保住自己的名聲。至於宇軒的名聲,男人不喜歡納妾那是男人的私事,拒絕母親的好意是有些不孝,但絕對談不上忤逆,比她犯七出,宇軒拒絕休她而不遵母命的罪名輕多了。
“是,夫人。”水晶立刻朝福壽院飛奔,去找今日留在福壽院保護夫人的侍衛。
“夫人,坐下,喝口茶壓壓驚。”雲三娘適時地遞上一杯涼茶,柔聲勸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住你的孩子。這孩子是凌家的,在他生下來之前,凌家是絕對不會把你休掉的。納妾一事可以從長計議。只要大人對你一心一意,那個妾也就是個擺飾,你就將她永遠禁足在清水軒中,眼不見爲淨好了。”她雖然可憐那個即將成爲凌大人妾室的無辜姑娘,但現在她更維護主人的權益。
肖文卿坐下,慢慢將涼茶喝掉,苦澀地道出心裡話,“三娘,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而我確實是個善妒的女人,不能容忍夫婿有我之外的女人。”即使那妾只是個擺飾,也是紮在她心中的一根刺。